隨着武照的講述,馮智戴臉色越來越陰沉,沒想到堂堂應國公的兒子,竟然如此兇惡歹毒?實在是令人髮指。
“那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如今在何處?這等卑鄙之人,該死!”馮智戴冷聲道。
武照嘆息道:“多謝馮公子好意。
本來這是我武家內部醜事,不當講給你聽的,而且跟你說這些並無他意,那兩個魂淡已經被我收拾了,現在趕回老家種地去了。
只希望你莫要因爲她之前遭受的苦難而瞧她不起,其實……”
馮智戴擺手道:“等一下,我倒是不會因此看輕令姐,但畢竟我們以前從不認識,這婚姻大事也看緣分,成與不成可不一定,總不能憑姑娘一句話,在下就要應下吧。”
武照臉上一喜,連連點頭:“那是自然,請你來就是引薦一個朋友認識一下,小女子可不是那抹粉搽紅的媒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武照心中已經樂開花了,心說你願意去見就行,我家姐姐可是國色天香,就怕你見了走不動道。
隨着武照走進了小院,腳下剛跨進客廳,馮智戴眼前就見到了一個紅着雙眼,臉上猶垂着淚珠的素衣佳人,她……
就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馮智戴就這樣怔怔的定在了門口,目光所指,正是武順。
“姐姐,這就是最近名動長安的嶺南馮公子,你……”
“妹妹,姐姐誰也不見,你讓他出去吧。”武順連忙掩面轉身。
“這是爲何?好不容易把人請來了,姐姐你可不能失禮。
再說馮公子他……”
武照說着,回頭一看,好嘛,我說什麼來着?這傢伙絕對是個色胚,還真的走不動道了。
眼珠一轉,改口說道:“喂喂,馮公子,看什麼呢?要不你先回去?改天吧,今天我姐姐心情不好。”
屋裡的楊氏驚訝道:“二丫,你怎麼……”
馮智戴回過神來,趕忙給楊氏行禮,隨後給武照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說,連話都沒說上,你就要我走,不合適吧?
武照大喜,就知道是這樣,看來也不用欲擒故縱了,這傢伙真菜,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悄悄的拉着母親楊氏出門而去,同時還給馮智戴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交給你了。
可憐武順就這麼被妹妹給賣了。
而馮智戴倒不是真的色中餓鬼,否則也不會至今不娶了。
之所以事態,完全喪失因爲武順的相貌,跟武照有七分相似,而沒有一絲稚嫩。
當初在醫館馮智戴就被武照的容貌才情折服,可人家已經有主了,自然不能再打主意,現在有了一個長相相似,且年紀更適合自己的,說不定就是機會呢?
武照拉着母親邊走邊說道:“姐姐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把人叫來了,她卻又出了岔子,幸虧這個馮公子脾氣好。”
楊氏小聲道:“你以爲誰都像你這樣膽大包天呢?
你姐姐到底是剛剛喪夫不久,立時改嫁會被人說閒話的,而且娘知道,她是不想遠嫁嶺南跟我們分開的。”
聽到這話,武照心頭一暗,也不知道里面的兩人能不能成,真要是成了,可就要分隔千里之外了。
不過隨後她就釋然了,成了姐姐有個好歸宿,不成的話,姐姐不用遠嫁,都是好事,總歸自己盡力了就好,至於跟長樂公主的比鬥,那不重要。
不知道屋內兩人是怎麼談的,總之最後馮智戴是滿臉晦暗離開的。
武照恨鐵不成鋼一樣指着姐姐大聲吼叫了一通,最終見到姐姐無動於衷,小姑娘感覺到深深的失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第二天的時候,馮智戴再次去醫館上藥。
恰巧碰到了在醫館學習醫術的小萱萱。
小丫頭自從上次惹禍,被揍了不止一次之後,對馮智戴倒是沒有那麼牴觸了,打都打了,按照江湖規矩,應該算是恩怨兩清了吧。
“喂,大壞蛋,你是來找爹爹還是孃親的?或者是來找小武姐姐的?”小萱萱好奇的問道。
馮智戴笑道:“當然是來找你爹爹的,看看你們把我打成什麼樣子了?你家大貓都能下地走路了,可我到現在臉上還帶傷呢。
我是找你爹爹敷藥的,找你孃親和小武姐姐幹什麼?
不過小公主,你能不能別叫我大壞蛋了?”
看着對方臉上貼着傷藥,小萱萱咯咯笑了起來,“那不行,我纔不要叫你叔叔,叫大壞蛋好好玩。”
馮智戴:……
“你要是不反對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喲。”小姑娘狡黠的揹着手道。
嗯?秘密?你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麼秘密?
“好吧,隨你吧,你喜歡就好。”馮智戴只能妥協,他自忖沒本事讓一個貪玩成性的小姑娘改變主意。
小萱萱興奮的一把將馮智戴拉到了一邊,讓對方蹲下來,對馮智戴耳語道:“你想不想娶個媳婦呀?”
啊?你說什麼?
馮智戴驚呼一聲。
小萱萱一把趕忙捂住了對方的嘴,嗔怪道:“小聲點,這是秘密,不能喊的。”
馮智戴臉色古怪的看着眼前這個五歲小女孩,心說沒搞錯吧,娶媳婦?你知道什麼是媳婦嗎?
“最近我孃親在想辦法把她的妹妹嫁給你,也就是我皇宮的城陽姨母。”小萱萱神秘道。
這……真的假的?馮智戴愣住了。
“還有啊,我小武姐姐也想將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武姨母嫁給你。”
噗……
馮智戴差點笑了出來,這小姑娘太逗了。
這件事倒是真的,讓馮智戴覺得好笑的是,小丫頭嘴裡甚是混亂的人物關係,你小武姐姐的姐姐,你卻叫姨母?
如果不是跟杜家相熟的,恐怕還真聽不懂這孩子的描述。
“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馮智戴好奇問道。
“我爹爹說的呀?
你不知道,爹爹整天都在發愁,到底幫哪邊好呢?因爲他選擇不對,現在已經被孃親罰到書房睡覺啦。”
噗……
馮智戴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噴了,這孩子,太有意思了,如果讓杜駙馬知道家中私事被女兒到處宣揚,不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那小公主你想讓誰嫁給我呢?”馮智戴好奇問道。
小萱萱嘿嘿一笑,往旁邊退開了兩步,然後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大壞蛋,你想都別想了,你這麼一個壞蛋,我纔不想我的姨母嫁給你,你一個都別想!”
說完小姑娘快速轉身跑開了,留下馮智戴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什麼情況?這孩子,這孩子也太鬼了吧,我還以爲你跟我說小秘密的時候,我們就能做個朋友什麼的呢,現在看來,你還是在故意整我呀?
不過馮智戴也捕捉到了一絲信息,那就是關於城陽公主的的,聯想到兩天後自己要入宮面聖,他也就明白了,原來不是什麼皇帝要見自己,純粹是給我安排相親呢。
不過他也並沒有點破,這些年被安排了好多次了,這次父親瞞着,顯然是用心良苦。
“也罷,見見無妨,如果在長安都尋不到一個想要娶的女子,那恐怕大唐就沒人了,自己難不成還要孤獨一輩子?”馮智戴自嘲道。
兩天之後,議政殿內,馮盎如約帶着兒子見到了皇帝,李二看着一表人才的馮智戴,大爲讚賞,直言大唐又出一良才。
不僅如此,還直接大筆一揮,給馮智戴賞下官職爵位,以示恩寵。
“讓青雀帶智戴娶宮裡轉轉,這孩子頭一次來皇宮,不要覺得生疏,去認識一下宮裡的孩子,也讓那羣自大的小子見識一下,什麼叫做人外有人。”
馮盎點了點頭,對兒子吩咐道:“你隨魏王去吧,爲父還要公事跟陛下商議。”
李泰可是得了皇后口諭的,這次要全力促成城陽公主的好事,所以一路上甚是盡心,跟馮智戴稱兄道弟,好不熱情。
而在御花園裡面,馮智戴也見到了城陽公主,一個面目清秀,帶有一絲病容和疲倦的柔弱女子,在一衆皇子公主羣裡面,並不顯眼,卻又讓人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果然,等到時辰差不多的時候,其他的皇子公主都藉故悄然而去,很快整個御花園裡面就剩下了馮智戴和城陽公主兩個人。
四目相對,馮智戴頓時覺得尷尬無比。
可對面的城陽公主卻異常冷靜,似乎一切外物都與她無關一樣,淡淡的問了一句:“你有過愛的人嗎?”
嗯?什麼?
馮智戴感覺有些遲鈍,怎麼會這麼問?
微微回憶了一下,馮智戴搖了搖頭道:“沒有,也許有過,但也是我一廂情願,並沒有一個真正相許一生的人,所以至今我仍然未娶。
別人看來都說是我眼光太高,可我知道這無關眼光,只是想要尋覓一個能夠攜手一生的伴侶,而不是那種只管成婚生子的配偶。”
城陽公主難得眼光微動,感慨道:“你這人好像真的跟別的公子不一樣。
還是第一次聽人把妻子分成伴侶和配偶。”
馮智戴訕訕一笑,“說來不怕你笑話,家父在嶺南有八十多個兒子,都是親生的,你能想象他娶了多少個女子嗎?”
這……
城陽公主終於不淡定了,驚訝道:“八十多個?
父皇也娶了那麼多人,可也僅僅十來個皇子罷了,算上我們所有姐妹,好像還不如你家孩子的一半吧。”
馮智戴感覺到了公主怪異的眼神,真是尷尬不已。
心說也就是這位公主比較含蓄,換做心直口快的杜少清,肯定要加一句感慨——你爹真能生。
隨後城陽公主淡淡道:“我沒有你對愛情那麼高的追求,我只想能夠像長樂姐姐一樣,可以自己選擇嫁給心中的人物,然後平凡的跟他過一生。”
馮智戴點頭讚道:“哪有什麼高低之分?
長樂公主和杜駙馬舉案齊眉,誰人不羨慕?
公主天生身份高貴,而且深得陛下寵愛,定然能夠收穫如意郎君的。”
城陽公主悽然道:“所有人都跟你想法一樣。
可惜,這個願望我永遠也無法實現。”
“嗯?不應該呀,我見過陛下和娘娘,都是通情達理的好人,你跟他們說要自己擇婿,這個不難吧。”馮智戴不解道。
“你不懂,皇家的女兒,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前朝如此,當朝也如此。
我的姐妹們如此,問我自然也如此。
唯有一人跳了出來,那就是長樂姐姐,可也不是因爲父皇和母后的寵愛,而是她自己九死一生用命換來的。”
說話的時候,城陽公主眼中透露出了說不出的羨慕。
馮智戴也是心思通透之輩,轉念一想就想到了,“莫非你是指和親?
可是現在大唐如日中天,四夷不敢稍略我大唐兵鋒,早已不用和親了呀,公主多慮了。”
“遠嫁外邦是和親,內嫁功臣之後就不是嗎?
就像今天一樣,爲什麼有你我獨處呢?旁人看了去,不覺失禮嗎?”城陽公主語氣裡面似乎多了一絲怨氣。
馮智戴聽完,也有不滿,對皇帝這種用女兒拉攏大臣的做法,同樣不看好,雖然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可真正輪到自己頭上,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現在馮智戴還是一個血氣方剛涉世未深的小夥子,如果到了馮盎爹爹年紀,估計什麼都看的開了。
“那公主心中,可有想要託付一生之人?”馮智戴好奇的問道,他感覺眼前的女子是個有故事的人,要不然的話,年紀輕輕不會這麼多心酸的想法。
想起那個人,公主卻罕見的嘴角一彎,“他是一個在弘文館上學的時候騙了我三年的人。”
哦?騙了你三年?你還念念不忘?
馮智戴好奇了,是誰這麼有本事,能禍害皇帝的女兒?
“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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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議政殿裡面,馮盎跟李二正在坐着喝茶,老馮可是心情大好,因爲皇后之前可是將這位城陽公主誇得長安僅有,這次十有八九是要成。
他還不知道的是,他的這個兒子現在可非常搶手,不少人都惦記着呢,娶不娶的上公主都不耽誤馮盎來年抱孫子。
“馮愛卿,愛卿……回神了……”李二喊了好幾聲。
馮盎這纔回神,尷尬笑道:“陛下恕罪,實在是臣下太過憂心孩子的婚事了。”
李二哈哈一笑:“可憐天下父母心,朕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可以理解。
馮智戴這孩子一身才華,哪裡用得到擔心沒有良配?”
“哎,說來不怕陛下笑話。
臣下孩子不少,且不論嫡庶的話,可都是我的孩子,我本是一般疼愛的。
世人都喜歡聽話孝順的乖孩子,可臣下卻偏愛這個特立獨行我行我素的二兒子。
有時候臣下自己都理解不了,看到他違逆執拗的樣子,明明氣得想要行家法,可心底卻沒來由的越發讚賞。”
這……這,你這個想法也真是……李二指着馮盎,半晌無語,這樣當父親的,也真是夠奇葩的。
可回過神來細細一品,李二臉色越發的收斂,回憶起來自己教育兒子的過往,還有自己年少時期的經歷。
李二不得不承認,馮盎不是頭一個這樣做父親的,老父親李淵不一樣偏愛自己這個喜歡惹事的二兒子嗎?
良久之後,李二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深深的感懷道:“也許,天下做父母的,都有這樣體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