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征服天堂主題酒吧。
舒緩輕快的音樂正在播放着,酒吧剛剛開門沒多久,客人還不是很多,鵝黃色的柔和光線下,酒保將兩杯調製好的雞尾酒遞送過來,卡座兩旁的男女互相對望着,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很久了。
看着這對男女的面貌,躲在櫃檯後面的酒保不由疑惑了起來,如果是情侶的話,難不成這是鬧彆扭了?可是鬧彆扭了也不是來這裡喝一杯就能夠解決問題的啊。
安穩看着對面的女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要他如何開口?不管他怎麼說,錯都在他的身上,這還有什麼要解釋的?挽留?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挽留?可是不挽留,自己又怎麼捨得……
“找我有什麼事情?”坐在對面打扮得很精緻的女人輕聲說道,看得出來,她的臉色並不是很好。
安穩聽到女人的話,自責和愧疚的情緒在心底不斷地滋生蔓延起來,他儘量讓自己的每句話都格外小心謹慎,以免讓她感到任何不適。
“沒……沒有。”安穩雙手捧着酒杯,眼神下垂,表情也很不自信,這是他很少見的情況。
聽到安穩的話,坐在對面的女人冷笑了兩聲,說道:“沒有?沒有的話那我就走了,還有,以後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我很忙,需要賺錢養家,不像安大少,身家過億,什麼都不需要做。”
安穩咬了咬嘴脣,破天荒地面對譏諷沒有生氣,他知道自己也沒有任何生氣的資本。
“她……她還好吧?”
在女人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安穩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呵呵呵……”
女人轉過了身子,拎着包包又坐了下來,看着安穩冷笑道:“原來你還記得她啊?安大少身邊美女如雲,我還以爲你早就把她給忘了呢。”
安穩雙手緊緊攥着酒杯,眼神錯亂,他很想要抓住些什麼,可是他隱隱約約地感受到,即使他不想面對,但是有一些東西,確實正在悄悄流逝着,並且是以很快的速度。
“呼……”
安穩長出了一口氣,他的內心壓抑到了極點,自己過去的種種行爲痛擊着他內心深處最薄弱的那根神經,悔意像枝椏一樣不斷地攀巖纏繞着他的身心,在這痛苦掙扎之間,安穩想起了自己上輩子所經歷的種種事情,自己剛重生回來時對生命的感激和驚喜,自己爲了什麼?都忘記了麼?
“她……”安穩伸手不斷地摩挲着酒杯,略顯不知所措地說道:“她還好麼。”
來之前,安穩曾有無數個話題埋於心頭,他想了無數個開場白,可是真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卻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有時候就是這樣,事實勝於雄辯,當事實擺在眼前,再多的解釋都是沒用的。
女人盯着安穩的眼睛,毫不怯弱地說道:“她還好麼?她怎麼能不好呢,她好得很,比任何時候都要好,比以往好太多太多!”
安穩的不安和痛苦終於在焦灼等待中達到了頂點,他有些懷疑自己來這裡的正確性了,明明知道來這裡本來就是一種錯,爲什麼還要來呢?
可是人生中總是要犯錯誤,飛蛾撲火飛蛾撲火,從小父母教育的都是不允許在一個坑裡跌倒兩次,可是有些事有些人,這輩子註定了就是避不開繞不過,她就像是一座孤傲的城池,不管走到哪裡,始終無法避免。
知道來了不僅不會有結果,反而會讓自己更難受,卻還是要執着地前來,安穩不是什麼受虐狂,他只是想要聽到她的消息,僅此而已。
有些人是很難理解安穩的這種情緒的,大凡經歷過風風雨雨、大起大落的男人,一般而言會變得格外堅毅,鐵血,總之來說心智會很堅定,生活的磨難會讓大多數人都會變成這樣,安穩也不例外。
按道理來說,這麼成功的一個男人,應該不會單純地爲了某個人某個事情而犧牲很多東西,甚至是不惜一切去挽留得到,不過很多人都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前提——他是爲了什麼才成功的。
有的人是爲了自己,有的人是爲了家人,而安穩最初的奮鬥目的,很狗血也很無奈,其中還夾雜着一絲絲悲涼。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安穩從小的生活環境和他所經歷的一切,造就了他特殊的性格,這也就決定了他即使在商場上再兇猛,再成功,也有他最柔軟薄弱的一面。
沒有人能夠做到人無完人,人都是有弱點的,人都是會犯錯的,安穩只是一直以來把自己的弱點掩蓋得很好罷了。
他或許可以對別人很兇殘,對於一個伸手拉一下就可以挽救生命的陌生人表示漠不關心,但是他做不到,做不到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典型的歐洲中世紀資本家的性格。
“她好就行。”安穩幾乎是嘴脣顫抖着說出了這幾個字。
女人絲毫沒有因爲安穩的反應而有所同情,她冷笑了一聲說道:“她好就行?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嗎?!你知道她過着什麼樣的生活嗎?!你不知道——”
女人原本偏執激昂的話語忽然間冷靜低沉了下來,她眯着雙眼盯着安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道:“安穩,你真的……真的……”
話沒有說完,女人用顫抖的手指了指安穩,隨後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唰——”
女人站了起來,眼睛有些發紅,拎着包包轉身離開了。
出了酒吧,女人看着天空中飄着的雪花,接連喘了好幾口粗氣,她有些疲憊地走在街上,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兩個人的影子。
三月份竟然會下雪,很反常的天氣,而此時的酒吧裡面,人流逐漸增多,客人們圍坐在圓桌前面,觥籌交錯,你來我往。
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麼?
安穩像是很多年前一樣對自己問了一個問題,然後徹底癱倒在了酒桌上。
人來人來的洪流之中,他就像是一個逆行者,只能被孤獨和抑鬱包圍。
酒吧裡的人們或笑或哭,平靜或者瘋狂的臉頰湊在一起,拼湊成了一幅奢糜頹唐的浮世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