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我再委曲求全,我們之間的感情仍舊出現不可修復的裂痕。那年我冒着生命危險追到戰場給你通風報信,你親口允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信了你,更加賣力的爲你出謀劃策,出生入死。爲了你,甚至違抗家中長輩的命令,被流放被拋棄,在我被趕到白衣庵之後,你又允諾,此生絕不負我……”
沈一念每說一句表情就黯然一分,那些話那些承諾,都已經成了過眼雲煙,再也找不到蹤影了。但是今日,她真的是憋得太多太久了,不吐不快。
“可是,什麼叫一生一世一雙人?什麼叫絕不負我?是我理解錯了還是你說的根本不是那個意思?”說到這裡,沈一念表情氣憤,開始咄咄逼人,“在我一個人孤零零在白衣庵那個清苦之地受盡欺負的時候,你跟杜子衿在談婚論嫁。在我四處逃竄,流離失所的時候,你娶了別人。在我拋棄過去,不顧一切的跟着你,侷限在小小的後院,爲你辛苦孕育子嗣的時候,你去睡了別的女人!”
沈一念越說越激動,最後一句,她甚至瞪着太子充滿恨意的吼出來。
“顧傾城!”太子不悅的大聲打斷沈一念,可是對上她受傷吃人的眼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不明白……”沈一念死死的盯着太子,他的沉默讓她明白,太子對她,只剩下了愧疚。“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就是所謂絕不負我?你看我現在……都活成什麼樣了?”
太子看着狀若瘋癲的沈一念,覺得她怎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他們之間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是他一個人的責任嗎?難道他沒有努力沒有付出過嗎?
當初爲了拒婚,他跪在南書房門外七天七夜,是暈厥之後被擡回來的,他也曾鐵了心的豁出一切,想要帶着她離開這一切紛亂爭鬥。可是,是她猶豫婆媽,顧忌這顧忌那,不願意放棄一切跟他離開。是她推開爲她擋蛇的自己,導致他被咬傷,陷入接踵而至的陰謀陷害。是她憤怒之餘失去理智捅傷自己,讓他心灰意冷回來完成婚禮,逼得他最後娶了別人……
這一切,最後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難道都是他一個人的錯嗎?
他最後也沒有不管她,排除萬難的將她接到自己的身邊,給她遮風擋雨的住所,給她富裕體面的生活。可是她依舊不滿足,每天算計抱怨,變得斤斤計較,拈酸吃醋,變得不可理喻,面目可憎。
變得……他甚至開始記不清她最初的面貌。
眼下她正在氣頭上,說話做事都是不理智的,他這個時候要是與她理論,不過是自找沒趣。
“你先冷靜冷靜,不管爲着什麼,是爲自己的未來還是肚子的孩子。眼下你不適合做什麼決定,等你冷靜下來再跟我說。”心中一陣怒火燒起,太子竭力剋制下來之後才冷靜的開口,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沈一念的一肚子怒火和委屈,全都砸出來,被太子這麼一擋,就像砸在棉花上,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力。見到太子轉身就走,沈一念頓時泄了氣的跌坐在椅子上,心也跟着桌上的茶一寸寸的涼下來。
“啪”一聲,沈一念一怒之下將桌上的茶杯全掃在了地上。
他們之間,就像這地上的碎片一樣,再也不能恢復如初了。
時光悠悠,如白煦過隙,太子之後一直獨居在清風閣,就沒有去看望沈一念,也沒再去找杜子衿。
八月一晃到了尾聲,天氣依舊炎熱,氣溫絲毫沒有減退,連一滴雨也沒有,這已經連着將近三個月沒雨了。
天氣炎熱,天生異象。三十這日,常德帝決定出宮親自前往皇覺寺,找玄清法師占卜解惑,瞭解天下局勢走向。
皇帝出行,最重要的是安全,此次全程護送的安全工作就由蕭夜離和杜千允負責。
皇帝出行,一路戒嚴,尤其是從宮門一路到北城門的街道,全都提前三天戒嚴起來了,弄得普通百姓出行很不方便,但是敢怒不敢言。
到了鳳凰山腳下,病情愈發嚴重的常德帝還是步下轎攆,爲示誠心,一朝天子,同樣與衆生一樣,親自徒步登上皇覺寺。
常德帝早年戎馬生涯,也是戰場上拼殺過來的,身體硬朗,若是擱在以前,徒步上山簡直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話下。但是如今不行了,不僅走的慢,且氣喘如牛極爲狼狽辛苦,整整花了一個多時辰纔到達皇覺寺,一早得到消息的玄清法師已經等在皇覺寺大門口了。
“恭迎聖上,願吾皇萬福金安。”玄清合掌施禮。
同時,偌大的皇覺寺前庭,幾百僧人聲音洪亮,整齊歸一的開口:“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洪鐘般的請安聲響徹天際,常德帝稍稍平復了氣喘,這纔看着一身白色僧袍的玄清開口,“朕老了,玄清卻一如二十年前初見時一樣,沒有任何改變,時光彷彿在你身上凝滯了。”玄清看着還像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可事實是已經年過不惑了。
玄清雙手合十,目光落在常德帝憔悴病態的容色上,道了一聲佛語,接着才說道。“皇上心憂天下,嘔心瀝血,自是吾等凡夫俗子不敢比擬的。”
說完,便擡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皇上,請!”
常德帝斂眸凝思,隨後擡腳跟上,隨行護衛,除了杜千允和蕭夜離,屆時留在了寺外。
常德帝先是虔誠的到了天王殿和大雄寶殿進香求雨,一系列事情完成之後,才隨着玄清到了後山鳳凰樹下。
蕭夜離和杜千允只是遠遠的跟着,並不靠近妨礙兩人說話。
“玄清,你爲大興卜算一卦,爲何天氣如此異常?”常德帝站的久了有些累,玄清心思玲瓏,覺察之後便建議到一旁的涼亭坐下說話。
“天理命道,循環不息,何爲正常,何爲異常?”玄清聽後,靜默良久才輕聲開口。
常德帝眉心慢慢聚攏,玄清向來直覺敏銳,但此次卻沒有提早預知提醒,反而一派稀鬆平常,這件事本身就透着不尋常。
“難道上天有什麼警示?”常德帝幽深的眸緊盯着雲淡風輕的玄清沉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