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乘機開口,不料蘇錚一直沉着,眸子不做聲,只好揮手。
“將所有人都帶到前堂來。”
大殿內,燈火通明,卻寂靜針落可聞。
蘇冉孤身立於大殿中央,脊背挺得筆直,宛若雨後青竹,不容褻瀆。
刀疤四疼痛已經減緩了不少,見自己已經被提審到大殿,與鍾氏一個眼神交流後,咬牙站起身來。
“這件事,其實也怪小人,小人愛慕大小姐,兩人情投意合,卻苦於沒有財力迎娶,這纔將大小姐的婚事推脫至今。”
蘇冉靜靜站在一邊,任憑刀疤四污衊,甚至連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一盞茶工夫後,刀疤四覺得口乾舌燥,連他自己都覺得編不下去,只好扭頭看向蘇冉。
“大小姐,你現在是榮華富貴了,已經從二夫人那得到了東街的當鋪,蘇家少有男兒,你之前不是一直說要接替兄長在家中的位置,將二夫人踩在腳下嗎?爲何這一刻卻忽然不說話了?”
蘇冉翹起半邊眉梢:“嗯,我還說了什麼?”
刀疤四被蘇冉的態度噎住,愣了愣,旋即一臉堆笑:“大小姐莫要生氣,今天我們不過是在老爺面前對峙而已,若成了,老爺成全我們一對也算好事。”
蘇冉抿脣不語。
刀疤四露出一口黃牙,俯身湊到蘇冉身前,好像竊竊私語,但實際聲音整個大殿都聽得到。
“你不是說蘇將軍太寵愛二小姐,一直不喜歡你,讓你厭煩早想離開蘇府嗎?這事成了,我便帶着你回我老家,我保證好好待你,你看……”
“啪——”
正座上蘇錚聞言,屆時拍案而起,一雙虎目倏然望來:“混賬,你說什麼!”
刀疤四狀似惶恐“噗通”一聲跪下,連連朝蘇錚叩首。
“哎喲岳丈大人,這都是大小姐說的,可跟我沒有干係啊。”
“你叫誰岳丈!我蘇家的女兒就算再不濟,就算死在將軍府,我也不會叫她嫁給你這樣的人!來人!”
蘇錚揮手叫來家丁,盛怒要將刀疤四處死,不料這個時候,蘇冉含笑娉婷來到蘇錚面前。
“父親且慢。”
“你還有臉站在這裡!”蘇錚冷目。
“父親問完了刀疤四,難道就不想聽聽女兒的口供嗎?”
“老爺,我看這蘇冉最近巧舌如簧,八成是被什麼上了身,現在這污濁事情擺在眼前,還是叫她趕緊回房吧,否則這事傳出去,我們蘇家的名聲可就要毀了。”
鍾氏好似真的擔心蘇錚身子氣到,嚇得以絲絹拭淚。
“這事論起來,我也有過錯,大小姐夫人不管教,爲了蘇家,我怎麼也該勸說兩句的,但大小姐平時與我不睦,少有來往,如今鬧出這等丟臉事來,還請老爺責罰與我,莫要怪罪大小姐。”
“呵呵。”
所有人都沉寂等蘇錚發話時,蘇冉站在大殿中,好像聽了什麼有趣的事,忽然失笑出聲。
二夫人臉色難看,但在蘇錚面前又要做樣子,只好搭腔。
“大小姐這是怎麼了?放心吧,有事二孃擔着呢,你莫怕。”
“你這麼急着給我扣帽子,卻不給我辯解的機會,是害怕我說出你們什麼紕漏嗎?”
“長姐可真是不懂恩情,我母親這是在給你說情,否則這種齷齪事,看父親不打死你。”
蘇慧斜着眼睛,彷彿認定了今晚過後,蘇冉再翻不了身,眼底滿是不屑諷刺。
“爹爹,這地痞口口聲聲說與我恩情雲雨多年,在他拖下去打死之前,可否允許女兒問他幾句話?”
蘇錚自然不是糊塗人,知道這其中有些蹊蹺,但蘇家需要的是能擔大事的人,蘇冉若是連今天這種事都過不了,也不配做蘇家的女兒。
乾脆順水推舟一聲冷哼,矮身坐回了椅子。
鍾氏見情況不對,正要開口說話,卻被蘇錚一個眼神制止了回去。
只好跟着恨恨坐下。
蘇冉轉身直直望着刀疤四,一雙眸子清冽宛若冬日冰雪,竟令他覺得膽寒。
這個時候,一般女子遭受如此污衊,想必早已哭喊着冤枉,那還有心思堂堂正正站在自己面前。
這個蘇冉反應着實太過奇怪,刀疤四心中沒底,一時間沒敢再做聲。
“你既然說完了,那我接下來問你幾個問題。”
“大小姐這是哪裡話……”
蘇冉指向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瞎了沒?”
刀疤四一愣,蘇冉這話問的沒頭沒尾。
不敢對視蘇冉冰魄雙眸,刀疤四錯開視線:“大小姐哪能是瞎子呢,這雙美目勾人,那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沒瞎,那蘇府上下家丁數十人,要比你壯實的有之,比你貌美的有之,比你會說的有之,偏偏我爲何要繞着彎子,冒險去找府外的你呢?”頓了頓,視線垂落到刀疤四的瘸腿上:“況且你還是個殘疾。”
“我……”
刀疤四被蘇冉堵得無言,但畢竟是在街上長年耍賴之人,嘴皮子必然利索逼人,眼珠一轉,屆時咧嘴而笑。
“緣分這東西,誰說的清楚呢,這不就是你情我願嗎?”
蘇冉彷彿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笑的花枝爛顫,一時大殿內寂靜無聲,只有蘇冉繞樑餘音。
直到笑出眼淚,方纔抿脣起身,蓮步來到蘇慧面前。
“妹妹相信緣分這種東西嗎?”
蘇慧瞥了刀疤四一眼,厭惡錯開視線:“誰知道長姐的審美是什麼樣的,這種事我怎好說。”
“那二孃相信嗎?”
鍾氏被提及姓名,連忙堆笑:“這東西,誰都說不好。”
“都說不好,那我來告訴你們,這世上哪來的一見鍾情?那鐘的不是情,是臉。”
蘇冉伸手指向身後刀疤四:“敢問二孃,這種人,有什麼值得人喜歡的?”
“這……”
“污衊我那人,想必也是個沒眼光的。”
鍾氏啞然,這一刻忽然有些後悔,爲何不找一倜儻公子。
但後悔晚矣,此刻也只能看刀疤四自己的反應。
察覺到二夫人的注視,刀疤四硬着頭皮上前。
“大小姐怎麼能翻臉不認人?那日你到街上游玩,遇到地痞糾纏,不正是我將大小姐搭救?自此鍾情?”
“那你救我於何年何年何月何日?”
“大小姐後悔與我在一起便罷了,何苦如此爲難我?我刀疤四再怎麼說,也是有血性的人!”
“哦。”蘇冉竟然一臉認真答應一聲。
“那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說自己與我雲雨多次,我問你,我胸前有一顆痣,是什麼顏色。”
“痣當然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