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一片混亂。
所有隨行的太醫都來到營帳中,皇帝親自坐鎮,就連皇后聽聞康王受傷後,也隨同嫺妃一同到場。
一時間,狹小的營帳裡擠滿了人,讓寧姝和謝雲燼無處下腳。
在回程的途中,謝雲燼大致將事情的經過對皇帝講述了一遍後,皇帝龍眉上挑,說不清是喜是怒。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現在很擔心康王的安危。
康王憑靠意念支撐到最後,眼下已經陷入昏迷。
手臂上的血窟窿還在呲呲的流淌着鮮血,急得陳院首滿頭大汗。
“陛下,康王殿下的血——止不住了!”
陳院首躊躇再三,還是決定對皇帝說出實情。
“一羣廢物!這麼個傷口都止不住,朕白養了你們這麼多年!”
皇帝震怒的聲音從帳子裡傳出,被守候在帳外的謝雲燼和寧姝盡數聽到耳中。
“殿下的傷口極深,若不及時止血,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寧姝擰着眉頭看向謝雲燼,“我或許可以試試——”
“那麼多太醫都沒辦法,你確定有把握止血?”謝雲燼想得比較長遠。
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的傷口,倘若交給寧姝來治的話,成了,寧姝或許有賞。
敗了,皇帝自當會把所有的氣都撒在寧姝的身上。
寧姝卻道:“不管有沒有把握都要一試,康王殿下畢竟是——”
因爲她而受的傷。
拋開其餘的不說,單憑這一點,寧姝就很難袖手旁觀。
眼下只能祈禱萬象蠱還尚存精力,能夠替康王止血了。
寧姝渾身都散發着自責的漠然,謝雲燼看在眼裡,記在心中。
深深的嘆了口氣,謝雲燼道:“好,你等等,我去稟告陛下。至於陛下相不相信你,那就不好說了。”
“好。”寧姝站在帳子外,靜靜的等待謝雲燼。
沒過多久,謝雲燼就走了出來。
衝寧姝微微點頭。
寧姝目光堅定,微垂着頭走了進去。
“參見——”
“免禮!”皇帝擡手打斷了寧姝的客套,忙道:“謝夫人真能止住憐兒的血?”
寧姝微微頷首,“或許可以一試。”
陳院首在內的幾名太醫都詫異的看着寧姝。
有幾個資歷老的太醫認出了寧姝便是何院首的外孫女兒。
可就算是何院首來了,那麼大的血窟窿,也未必能在頃刻間止住血。
眼前的寧姝看上去不過二八年華,怎麼可能有那麼高超的醫術?
帳內陷入了靜謐之中。
每個人都帶有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寧姝。
就連皇帝,也猶豫着該不該讓寧姝試手。
“姝兒,你姑且一試。”
皇后平淡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緊張的氣氛。
她先看了一眼坐在牀榻邊緣滿臉愁容的替康王擦汗的嫺妃,隨即又望向皇帝,對皇帝道:“陛下,如今康王血流不止,與其在這裡猶豫不決,倒不如把時間交給姝兒,讓她試試。”
最壞也不過眼前的狀況,就算寧姝失了手,其他的太醫又有誰能止住血?
“好!”皇帝下了決心,重重的道:“就讓她試試。”
“姝兒儘管放手去治,成不成,陛下都不會怪罪與你的。”皇后提前發了話,以免皇帝事後追加寧姝的罪名。
寧姝滿心都在康王的傷勢上,已經無暇去與皇后真誠拜謝,只道:“不過臣婦有一個要求,還請所有人都離開。”
“什麼?”有好奇的太醫隨即應道:“這麼深的傷口,謝夫人一人恐怕難以應對,至少要有個人打下手吧?”
他真正的心思是想看看何院首的後人究竟是如何處理這麼嚴重的傷勢的,至於打不打下手,根本無關緊要。
也有與他同樣想法的太醫附和道:“不錯,老夫願留下協助謝夫人。”
寧姝始終垂着頭,語氣幽幽:“抱歉,外祖父的針法不得外傳,協助的事——就交由夫君吧?”
謝雲燼挺身而出,與寧姝並肩而戰,算是對寧姝的迴應。
皇帝看着謝雲燼那副護妻的模樣,神情有些恍惚,他懷疑謝雲燼根本就沒失憶。
嫺妃抹了抹淚痕,輕柔的聲音彷彿被神仙抽走了所有的生氣,卻異常堅定。
“陛下,多耽擱一刻,憐兒的血就多流一分,臣妾先出去了。”
皇后緊隨其後,鳳目蘊含着威脅的怒氣瞥了一眼剛剛擡槓的兩名太醫,走了出去。
皇帝也冷哼一聲,“先都出去!”
幾名太醫面面相覷,最終只能縮了縮脖子,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出去。
帳中登時變得清冷起來。
謝雲燼擼起袖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寧姝。
寧姝一刻也不耽擱,對謝雲燼吩咐道:“你像方纔嫺妃娘娘那樣爲殿下降溫。”
“好。”謝雲燼立刻坐到剛剛嫺妃坐過的位置,不停的用浸過冷水的絲帕來替換康王額頭上的絲帕。
寧姝則蹲坐在牀榻邊緣,伸手解開纏繞在康王小臂上的紗布,鮮血噴涌的速度比之之前更加洶涌。
寧姝忽然擡起手掌,對着傷口重重一按。
萬象蠱從她的手心迅速鑽進了傷口之中。
雙眼閉合的康王忽然皺了皺眉,面色扭曲,脣瓣也泛着病態似的白。
豆大的汗珠不停從他的額間沁出,謝雲燼一刻也不敢放鬆,不停的替他擦拭着。
萬象蠱進入康王體內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血液流淌的速度依舊不減。
寧姝有些心急的看着龍眼大小的血窟窿,雙拳緊握,默默祈禱。
又過了幾息,血流的速度終於開始下降。
寧姝雙眼一亮,拿起身旁的針囊毫不遲疑的紮在康王手臂上的幾處穴位上。
扎到最後,不僅血已經止住,就連頭上的汗珠,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寧姝用袖口抹了抹額頭上的香汗,對謝雲燼道:“把他的上衣解開,胸口處也要施針。”
血已經流失了太多,她必須要爲萬象蠱爭取時間,讓康王體內的血液流動的儘量緩慢。
謝雲燼捏着帕子的手頓在半空中,緩緩擡眸看向寧姝。
他剛想開口詢問爲何要扎胸口,卻見到寧姝的神情肅然專注。
她白皙的手指輕捻着銀針,眼中毫無波瀾,就連謝雲燼都能感受的到,她此刻的內心,只有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