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政紀,來美國多久了?”政紀很紳士的輕輕一握即收,感覺到了手指間略微冰涼的觸感輕聲回答道。
玲花白綻的臉龐露出一絲惹人憐愛的微笑,似乎眼睛的缺陷絲毫影響不到她的樂觀,“我八歲的時候就來美國了,政紀,很特別的名字,不過我能感覺的到,你一定是個很好的人,而且個子也一定很高,是嗎?”
政紀微微一怔,他是一個好人嗎?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如同冰雪一般純潔的女孩,他點點頭:“還行吧,不過你是怎麼知道呢?”
“我有特異功能!”玲花忽然綻放笑容,語氣頗爲俏皮的說道,似乎在腦海中想象着政紀的詫異,才撲哧一聲自己又笑開了,搖搖頭道:“開玩笑的,你的手那麼大,個子自然也肯定低不了”。
政紀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姑娘,頗爲欽佩,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是否還會有如此開朗的性格。
“今天是個好天氣呢!”玲花感受着空氣中溫暖潮溼的味道,眼睛直視着太陽的光芒,似乎能看到世界一般,鼻翼微動,輕輕嗅着,似乎依靠着氣味在識別着這個她看不見的世界。
“你的眼睛,能治好嗎?”政紀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如果能用金錢解決,他倒是不介意慷慨解囊。
“治不好的,我這屬於先天性失明,謝謝你的關心”,玲花臉上露出一絲讓人心疼的惆悵,隨即又變成了笑臉,甜甜的說道。
“在你的眼中,世界是怎樣的呢?”玲花忽然掉過頭看着政紀輕輕的問道,雖然蒙塵的眼睛透露出一絲好奇與渴望。
“我們的世界?”政紀愣在原地,對於光明伴隨了一生的他,還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爲光明對於他來說,就如同空氣一般從未缺少,所以自然也不會格外留心,而往往,人們在失去了什麼的時候纔會明白這件東西的重要,被玲花這麼一問,他用自己的雙眼,審視着這個世界,有動,有靜,綻放在人們臉上的表情,有欣喜,有快樂,有悲傷,有激動,視線之內,有美麗無邊的風景,也有深不見底的令人心生恐懼的深海,以往,他從未像如今這樣,帶着這樣的目的來審視着這個他生存的世界!
“世界上並不缺少美,缺少的只是發現美的眼睛,”政紀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麼一句話,
將自己視線內看到的,他盡力用能夠想到的詞彙,生動的爲這個女孩兒一一講述着,而女孩兒聽着他的描述,也好像“看到了”這片美麗的天地,臉上不知不覺的帶上了笑容。
整整一個下午,政紀陪着女孩兒坐在岸邊,靜靜的講述着,時不時女孩兒銀鈴般的笑聲在海浪聲盪漾着。
“喜歡聽歌嗎?吶,給你一隻”,玲花微笑着掏出隨聲聽的一隻耳機,遞到政紀眼前問道。
政紀點點頭,輕輕的接過,塞進了耳中。
玲花感覺到政紀的動作,微微的一笑,“啪嗒”一聲,輕輕的按下了開始按鈕。
“如果我能看得見
就能輕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準確的在人羣中
牽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見
就能駕車帶你到處遨遊
就能驚喜的從背後
給你一個擁抱.....”
政紀聽着熟悉的聲音和歌詞,微微一愣,這首歌,不是他第一章專輯裡的《你是我的眼》嗎?再看玲花,卻似乎聽的格外的認真,他沒有說話,靜靜的陪着女孩聽完了這一首歌。
“怎麼樣?好聽嗎?”許久,一首歌聽完,玲花似乎壓抑着情緒一般輕輕的問道。
政紀點點頭:“嗯,很好聽”。
“是吶,我伯父從國內給我帶回來的專輯,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感覺好像就是爲盲人寫的一首歌呢,我第一次聽的時候哭了好久,說起來,這個作者好像和你的名字還是一樣呢,都叫政紀,好巧!”玲花忽然想到了什麼,掉頭“看着”政紀,略帶着興奮說道。
政紀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
“說起來,我其實很想回國呢,很想親自聽聽他的演唱會,聽聽他的聲音,我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向他要一個簽名,只可惜,我看不見,不能看到他長什麼樣子”,開朗的玲花眼裡罕見閃過一絲失落,低沉的說道。
“其實,你的夢想,不難實現,”政紀眼裡閃過一絲溫暖的光芒,輕輕的對玲花說道。
聽到政紀聲音,玲花微微一愣,詫異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因爲,我就是你想見的那個政紀”,他看着玲花,輕輕的說道。
“撲哧!”一聲輕笑,卻見玲花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可是也不用說這麼假的話吧”。
然而,在下一秒鐘,一陣熟悉的歌聲,在她的耳邊輕輕的響起,讓她再也笑不出來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旋律,熟悉的音色,雖然沒有伴奏,可是她卻敢肯定,這個聲音,就是隨升聽中那個聽過千萬遍的聲音,當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門,也會爲你開啓一扇窗,她雖然眼睛看不到,可是她的聽覺卻是超乎常人的靈敏,聽過的聲音,她能百分百的識別!
她感覺整個人彷彿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了一般,整個人呆呆的坐在岸邊,耳邊,是政紀近在咫尺的歌聲,她的嘴脣不自覺的顫抖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不敢置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政紀輕聲的哼唱了一段,看着已經陷入了呆滯的玲花,火紅的夕陽,在她透明白暫的臉龐上刻下橙色的光芒,嚐嚐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美得不似人間,彷彿是天仙。
“真的是你!”玲花喃喃的“看向”政紀,手不自覺的向前伸着,似乎想觸摸到他,以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都不是夢。
政紀的手輕輕的握住玲花的下手,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目光之中帶着一絲憐意。
過了一會兒,玲花才慢慢恢復了平靜,只不過,此刻在得知了政紀的身份之後,她再也回不到剛纔和他相處時的心平靜氣,其實這也不怪她,日日聽着的歌的作者如今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願望就就在措手可得的位置,這讓她如何能夠平靜。
“我,我能摸摸你的臉?”玲花忽然面帶着一絲紅暈,對着政紀小聲的說道,似乎有些底氣不足和怕政紀拒絕的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不見,所以我想摸摸你的臉看看你的樣子,這樣,我就能永遠記住你了”。
政紀看着玲花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微微一酸,點點頭嗯了一聲,將臉慢慢的湊到了她身旁。
玲花感受到政紀的動作,伸出雙手,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朝着政紀的臉上摸去,在最終觸及到皮膚那柔軟的質感之後,她竟然是激動的手略微一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在政紀的臉龐輪廓中撫摸着,圓潤的略微帶着胡茬的下巴,纖薄恰好的嘴脣,挺翹的鼻樑,凹凸恰好的眼眶,似劍一般的濃眉,漸漸的,玲花在自己的腦海中,一點點的勾勒出政紀的容貌,一個英俊郎然的少年郎的形象躍然於腦海之中。
“原來你長這個樣子,感覺很好看呢”,玲花似有不捨的慢慢的收回手,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喃喃自語的說道。
“你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政紀看着眼前的玲花,輕輕的說道。
“真可惜,我該回家了,太陽是不是快要下山了?”玲花抱了抱肩膀,敏銳的感覺到陽光灑落最後一點光輝的溫度下降,臉上帶着遺憾的表情對政紀說道。
“嗯,我送你回去吧,”政紀看了看天色,盲人雖然盲,可是卻擁有者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感覺,和玲花聊了一下午,他已經在心裡將這個盲女當做了自己的朋友,自然也不願意看到她一個盲人只在導盲犬的牽引下獨自回家。
“真的嗎?要是不方便的話我自己也可以的,有盲道,還有婕拉在”,聽到政紀的答案,玲花似乎很開心,可還是有些靦腆的說道。
“嗯,走吧,”政紀笑着點點頭,牽起了她的手,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高大的青年,惹人憐愛的盲女,還有一隻可愛的金毛,在這夜幕中組成了一個和諧而奇妙的景色。
政紀拉着玲花的手,牽着“婕拉”,細心的帶着路,躲過一個個的障礙,在臺階之處會輕聲的提醒,兩人的配合漸漸的默契,往往政紀一個動作,一句話,玲花就知道前方需要怎麼走,在路旁的外人看來,玲花和政紀,此刻好似一對正常的情侶一般,一舉一動,是那麼的融洽,是那麼的溫馨。
“我快到了,前面的一座小樓就是我的家了”,一個小時後,玲花聽到了屬於自己家旁熟悉的商店音樂聲,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說道,表情似乎有一些不捨,以前漫長的道路,在今天卻感覺過的很快,不知爲何,在和政紀待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總會莫名的想起他唱的那首歌中的一句歌詞“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因爲你是我的眼,讓我看見這世界,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