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傾心一言,令郭守雲再次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他意識到,遠東的獨立問題已經真的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得了。如果說年前那一次獨立風波是以自上而下的形式出現的話,那這一次的風波,就是外部因素的介入了,那麼下一次呢?郭守雲知道,當下一次獨立風潮到來的時候,恐怕就是以自下而上的形式出現的了。再向深一層的角度去考慮,在國際上,遠東的獨立是不是會得到西方國家的支持呢?又是否能夠得到中國方面的支持呢?後者,郭守雲現在不敢肯定,但是前者卻是絕對樂見其成的。對於以美國爲首的西方國家集團來說,俄羅斯的分裂越徹底就越是符合他們的利益,這一點,在車臣問題上就已經體現無疑了。
內有社會各階層的強烈要求,外有外部勢力的推波助瀾,郭守雲能夠預見到遠東的未來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同時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如既往的採取壓制政策,那最終的結果會怎樣。這就像開火車,你要想讓它奔馳或是停止,都得上車操作,誰要想靠一己之力去玩一手螳臂當車,那唯一的結果只能是被碾個粉身碎骨。
其實從總的方面來看,遠東目前的局勢還沒有發展到即刻便會獨立的程度,這一階段出現的獨立危機,更多的還是有心人在背後炒作。就像郭守雲所想地那樣。美國人的確希望看到遠東地正式獨立,希望看到郭氏集團能夠把六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地幅從俄羅斯聯邦的版圖上割裂出去。可以預見。如果遠東獨立了,郭氏集團在這片地方樹立起了一個親美的國家政權,那麼籌劃中的北約東擴戰略,將會把第一個目標鎖定在遠東身上。而一旦獨立後的遠東加入了北約,那麼中、俄兩個潛在的合作對象,就算是被徹底隔開了,這顆超大地釘子楔在那兒。不僅中、俄無法動彈,連朝鮮也會面臨危如累卵的局面。
正是出於這一點考慮,華盛頓趁大卡緬事件之機,全面調整了對郭氏集團的政策,最初那種“一手提,一手壓”的政策被束之高閣,取而代之的。卻是全面的扶持與拉攏。相比起北京來,華盛頓要豪爽大方的多,他們地政策是:只要聽話,要什麼給什麼,只要站在自己這邊,犯多大的罪行都可以寬恕。
郭守雲帶着遠東陸海空三軍統帥出訪朝鮮,其最大的後續性影響在哪裡?毫無疑問。就在這裡。當這個消息傳到華盛頓的時候,棲息在華府的那些智庫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向白宮、五角大樓提交了數十份政策建議,那些方方面面的專家們。根本沒去考慮郭守雲訪朝的目地何在,他們唯一考慮的,就是遠東究竟有多大獨立的可能性以及它獨立之後,美國能夠從中得到什麼樣地利益。
在美國,雖然大多數的智庫都是民間性的組織,可是他們向白宮提交的報告,卻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整個國家的決策。短短兩三天的時間,也就是大卡緬事件爆發的那兩天,美國國會、白宮、五角大樓。都各自進行了一系列的閉門磋商。最終。華府的“鷹、鴿”兩派達成共識:盡一切可能拉攏郭氏集團,在俄羅斯聯邦地遠東地區。策劃一場類似於“和平演變”地計劃,而要想讓這個計劃得以順利實現,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郭守雲進一步擴充實力,從而進一步催發他地野心。
那麼應該如何讓這個遠東強人進一步擴充實力與野心呢?很明顯,這個問題難不住華盛頓,類似的遊戲他們已經玩過很多次了,這方面的經驗已經豐富的不能再豐富了,他們有理由相信這一計劃最終能夠取得成功。
而在華盛頓策劃好這一全盤計劃的時候,郭守雲對此還一無所知,他很單純的認爲,美國人之所以對自己讓步,一方面是因爲大卡緬事件中,自己揪住了對方的小尾巴,另一方面呢,則是因爲俄印軍貿中,自己能夠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可實際上,他想錯了,在這個時候,即便他揪住大卡緬事件不放,即便他一口回絕了華盛頓在俄印軍貿問題上提出的要求,美國人仍舊會支持他,甚至還會給他開出更好的條件,更豐厚的待遇。現在別說他只是要收購一個王安公司,如果他有那能力的話,華盛頓甚至能允許他把IBM也收購了。不爲別的,就因爲相對於遠東獨立這個問題來說,其他事情在華盛頓看來,都是次要的了。
就像霍多爾科夫斯基所說的那樣,克里姆林宮與代表會議的爭端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他們所採用的計謀,也都是更高深、更難以揣度的了,一個人智謀再深遠,也不可能都過一羣人智慧的結晶。同樣的道理,美國一大堆智庫所策劃的計謀,也不可能是郭守雲疑惑是霍多爾科夫斯基能夠猜的透的,在不知不覺中,郭守雲這位高智商的奸商,也一步步落進了華盛頓的陷阱。
幸好的是,郭守雲有了葉列娜,郭氏集團有了自己的小型智庫,儘管這個智庫纔剛剛建立,其綜合實力與蘭德那樣的大型智庫還相去甚遠,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他們仍舊能夠從一大堆問題中,尋找出某些普通人容易忽視的蛛絲馬跡。
“爲什麼面對大卡緬事件,華盛頓自始至終沒有做出任何表態?爲什麼東部財聯的利益集團會在短期內與摩根達成諒解?爲什麼華盛頓會對郭氏集團作出大步的退讓?爲什麼希奎娜會連她那位出身豪門世家的未婚夫都看不上,轉而徹底投入了你的懷抱?爲什麼麥凱迪會抽冷子跑到遠東做了那麼一番民意調查?爲什麼......這一大串的“爲什麼”,先生都沒有察覺到嗎?”當郭守雲與霍多爾科夫斯基聯袂抵達郭氏集團總部,並召集了智庫緊急會議之後,智慮深遠的葉列娜並沒有直接對莫斯科剛剛發生的事情表態,轉而開始談論這兩天智庫小組所研究的一大堆問題。
而這些問題的提出,令郭守雲冒了一身冷汗,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出現了什麼問題,自己太自信了,以至於這種自信在很大程度上演化爲了自負,一些該重視、該提出問題的地方,都被自己草率的忽視了。
希奎娜在說謊,至少,她刻意的隱瞞了一些重要問題,可以肯定的是,前段時間她來哈巴羅夫斯克商談進一步合作問題的時候,並不是僅僅代表着東部財聯的利益,而是代表着整個華府的利益。同時呢,邁爾斯之所以能夠忍受自己添加給他的恥辱,也不僅僅是因爲他對女人感興趣亦或是精神分裂,而是因爲他分的出輕重,明白拉攏自己將對他意味着什麼。
正如馬克思的辯證唯物主義所談的那樣,這個世界是廣泛聯繫,任何一個問題的出現,都不可能是鼓勵的。
從對這一堆“爲什麼”的解答中,智庫小組又對莫斯科局勢的詭異變化給出瞭解答:他們認爲,美國人正企圖放棄對克里姆林宮的支持,並轉而選中了同杜達耶夫一方保持密切聯繫哈斯布拉托夫。
作爲代表會議的議長,難道哈斯布拉托夫會與俄羅斯的分裂勢力有什麼勾連嗎?這個答案是肯定的,郭守雲隱約記得自己前世所接觸到的一些新聞,大概是九四年四月份,杜達耶夫被俄空軍一架“蘇-25”戰機在四十公里外所發射的“DAB-1200”發輻射導彈炸死。而當時俄軍之所以能夠鎖定目標,就是因爲杜達耶夫正在與哈斯布拉托夫通話,俄預警機截獲了部分通話,並據此準確鎖定了杜達耶夫的藏身位置。
歷史在發生變化,而且變動的幅度之大,令郭守雲有了一種無可適從的憂慮感,他發現自己不但無法掌控遠東的獨立傾向,同時也無法把握歷史進程了。
一堆問題的出現,令郭守雲最終還是對妻子失約了,從十一點半鐘開始,智庫小組的研究會議一直進行到夜裡九點,三十多個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智腦”湊在一起:提出假想,搜尋論據,推演進程,得出結論,然後再針對這一結論提出質疑,搜尋論據,推演進程,駁翻結論......
類似這樣的智庫研討會議,令第一次接觸的霍多爾科夫斯基大開眼界,同樣的,他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腦子不夠使了,因爲在很多問題上,他甚至還不及深入思考,在坐的就有人提出質疑甚至是給出論證了。還是平生第一次,霍多爾科夫斯基產生了組建“俄羅斯聯邦精英智庫”的念頭,而這個念頭對他來說,竟然具有無與倫比的誘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