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 許晴曉依舊是嘴角自然牽起,笑的人畜無害的許晴曉。在10月底的萬聖節上,還爲班上同學表演了南瓜鬼火燈。
之後, 方蘭在許晴曉的說服下, 依舊有些放心不下的出差了。會有一週的時間, 許晴曉被寄放在小盧叔叔家, 順便“輔導”盧樊迪小朋友功課。
缺一顆虎牙的盧樊迪小朋友如今已經是小學五年級的學生, 前排牙齒長的整整齊齊,虎頭虎腦的模樣仍舊十分憨實可愛。
“曉曉姐姐,”晚飯後盧樊迪將許晴曉拉到房間裡, 羞澀扭捏了半天,聲如蚊蚋的說:“我……我喜歡……喜歡……”
許晴曉支起耳朵問:“喜歡?喜歡什麼?”
“喜歡我們班的文藝委員, 想約她去遊樂場玩。”盧樊迪鼓起勇氣放聲道。
“哦——”許晴曉點點頭, “這很好啊。”遊樂場, 靜可以玩咖啡杯、旋轉木馬,動可以玩海盜船、過山車, 想說話可以盪鞦韆、蹺蹺板,想要牽手可以去鬼屋,不錯嘛,選了個好地方。
“可是……可是我不敢,曉曉姐姐禮拜六陪我一起去吧?”盧樊迪臉上蒸騰着熱氣。
矮油, 都約人家小姑娘出來了, 又不敢單獨陪小姑娘玩。
許大燈泡想了想, 反正週末也沒什麼事, 就去好了, 既可以打發時間,也可以照亮別人, 多好。
結果第二天到學校,何倩就拿着遊樂場的券子喜滋滋的說:“週末去遊樂場吧?我舅舅給了我兩張券。”
“週六?”許晴曉問,多帶一個何大燈泡應該沒有關係吧?
“好,那就週六!”
等到週五放學的時候,葉宸遠忽然就甩過來幾張遊樂場券,一臉彆扭的說:“票子有多,你有空就去,沒有空就扔掉吧。”
“你也去?”許晴曉拿着票子想,倒是給小迪省錢了,不過最近遊樂場打折麼?怎麼這麼多人週末都去遊樂場?
“當然啦,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嘛?”葉宸遠抱胸而立,酷酷的說。
“那好,一起去吧。”許晴曉笑的自然明朗,她指的一起當然是盧樊迪小情侶外加許大燈泡和何大燈泡,反正已經這麼亮了,再多一個葉宸遠也是可有可無的事情。
葉宸遠卻是僵硬的扭開頭,“總之不要遲到了!”
星期六當天,盧樊迪小朋友十分緊張的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然後問許晴曉:“曉曉姐姐,我這樣天心會喜歡我麼?”
許晴曉看了看盧樊迪一本正經的白襯衫、黑西裝、小領結,評價道:“像企鵝。”
咕!被打擊的胖企鵝趕緊換衣服去了。
“這一身呢?”盧樊迪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出來,花襯衫、皮夾克、戴墨鏡、包頭巾,許晴曉評價:“唔……諧星風格?”
嗚!再度受打擊的小諧星又趕緊去換衣服。細格紋風衣、圍巾、獵鹿帽的盧樊迪都快淚汪汪的看着許晴曉。
許晴曉摩挲着下巴,說:“再加個菸斗就是福爾摩斯了!”
嘰!盧樊迪小朋友鬱悶了,他不想給喜歡的小姑娘留下個奇裝異服的怪印象,可是沒有時間了,福爾摩斯版的盧樊迪只好拉着許晴曉去遊樂場。
結果發現,唯一一個早早就到的人,是葉宸遠。機車靴、叢林迷彩褲、沙色軟殼外套,一米八的人站在那裡愣是扎眼。
“你怎麼那麼慢,不是說過不要遲到了麼?”葉宸遠環胸,佔據身高優勢的居高臨下。
許晴曉納悶,這不是還有一刻鐘麼?
“曉曉姐姐,是上次溺水的那個人!”盧樊迪立刻認出葉宸遠是當初向陽健身館裡那個本來打算救許晴曉結果自己抽筋溺水的。
“怎麼又是這小子?”葉宸遠這才發現許晴曉身後跟着一條圓潤的尾巴。
“因爲本來就是爲了幫小迪約會啊。”許晴曉回答的理所當然,不能忘記初衷啊。
“曉曉姐姐,是天心,天心乃(來)了。”盧樊迪緊張的舌頭打卷。
文藝委員朱天心小朋友,穿着白色的小皮鞋、淺粉色的連衣裙,黑油油的頭髮長到肩膀,用粉紅色的緞帶箍起,十分有禮貌的打招呼,“你們好,我叫朱天心。”
一看就是乖乖牌的小公主。
許大燈泡立刻釋放友好微笑,眉眼彎彎,嘴角翹起,“你好,我叫許晴曉。”
最後一個到的是何倩,一邊吞下最後一口麪包,一邊急匆匆的說:“睡過頭了,睡過頭了,嗯?今天有角色扮演的主題麼?”
盧樊迪版的福爾摩斯+朱天心小公主裝+葉宸遠CS裝扮,連許晴曉也是復古麻花的深藍毛衣和蘋果色格紋褲,一派中性學院風。
何倩看看衆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套頭運動衫、鄒巴巴牛仔褲,真心覺得自己好樸素。
“怎麼連這個也在?”葉宸遠哼唧了一聲。
“因爲你是最晚約的一個啊。”何倩咧嘴,笑的得瑟。
盧樊迪小小聲問朱天心:“你要玩什麼啊?”
朱天心小朋友矜持的想了想,然後指着高處,“我想玩那個。”
手指指着的恰是騰挪反轉、尖叫連連的雲霄飛車,一上來就挑戰這麼刺激的?
何倩拍手:“我也想玩那個!”
於是盧樊迪、朱天心和葉宸遠一組,許晴曉和何倩一組。
“爲什麼我要和兩個小鬼一排?”葉宸遠反對。
“因爲你長的高。”人高馬大,最適合保護未成年人了。
小列車一點一點被推上最高點,爬升、滑落、倒轉,整個世界彷彿在極速運動,倒轉而下。前一排的盧樊迪臉色白了,葉宸遠嘴巴繃緊了,朱天心卻是面色紅潤,後一排何倩放聲大叫,很是開心,許晴曉尤其喜歡迴環頂部,一瞬間彷彿重力都消失了,身體掙脫束縛、輕如與毛,天地都只是一線。
“好好玩,我還要玩!”何倩還沒落地就高聲宣佈。
第二輪,面色發白的盧樊迪退出。
第三輪,不想說話的葉宸遠退出。
剩下三個女孩子坐完一輪又一輪,興奮異常。許晴曉最甚,整整坐了七輪,最後一輪還是在末尾的一節車廂裡體驗最刺激的空中翻飛。
男生徹底輸了。
盧樊迪趕緊給朱天心送飲料,“接……接下來你想玩什麼,我……我陪你玩。”
朱天心隨便一指玩偶區,“我休息一下,你會夾玩偶麼?”
盧樊迪屁顛屁顛的跑去夾玩偶,把自己的代幣用完了,也沒撈起來一個,可憐兮兮的看向許晴曉。
葉宸遠自告奮勇頂上,結果,失敗。
“你還是去投籃、打槍換玩偶的好。”許晴曉建議,然後擼起袖子,親自出馬。
“你要哪個?”許晴曉笑眯眯的問。
“那個,粉紅色的小豬豬。”朱天心指着角落裡被壓住的粉紅豬說。
“好,你等着。”許晴曉輕輕拉桿,下落,升起,扳回,突破種種障礙,牢牢夾回一隻粉紅豬,輕輕鬆鬆,水到渠成。
隨手拿起出來的粉紅豬遞給朱天心,“諾,你的。”
朱天心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阿旺額上的角也跟着閃閃的發亮,不用說,許晴曉“作弊”了。
如此便利,不用白不用,許晴曉興致很好的問:“還要什麼?”
接下來,在阿旺的合作下,許晴曉一抓一個準,很快就是盆滿鉢滿,朱天心完全抱不過來。
等到葉宸遠喜滋滋的拿着投籃贏來的大笨熊和氫氣球準備邀功的時候,赫然發現人家朱天心小姑娘懷裡一大堆,拿都拿不下了。
於是一身軍迷風的葉宸遠就抱着大笨熊,牽着氫氣球愣原地,粉紅色圓鼓鼓的美羊羊飄在半空中,隨風晃盪,很是喜感。
看來,又輸了。
再之後,何倩壞心眼的建議去鬼屋,果不其然葉宸遠的臉色就不好看起來,比之剛纔更甚。
許晴曉覺得,可以給盧樊迪和朱天心製造機會,就把兩個手牽手的小朋友送進了入口,自己在後面跟着,何倩前面開路,葉宸遠咬咬牙,也進去了。
其實裡面的東西也就是唬唬小朋友,不,應該說連朱天心這樣的唬也唬不住。倒是魑魅魍魎幾隻興奮了,這邊晃晃“死人骨頭”,那邊擺擺“血淋淋的人頭”,把鬼火燈打的亮一點,把道具們擺弄的兇一點,一副其樂無窮的模樣。
許晴曉想說偶爾給它們放放風,反正前面幾個也都快到出口,也就放任了。
出來一數人頭,“葉宸遠呢?”
裡面傳來一聲乒乒乓乓的響。
許晴曉:“……”一不小心就把他扔在裡邊了,現在除了一兩還在頭上,其餘四隻都撒了歡兒啊……
回頭再把臉色青白交加的葉宸遠撈出來,一米八幾的高個少年,手腳無力狀,直接癱在了椅子上。
被何倩笑了一通。
許晴曉俯身,一臉自責的關切:“你沒事吧?”我以爲你出來了啊,誰知道你落下隊伍一大截啊。
陰影之中,葉宸遠就看到一張白淨的臉,眉眼彎彎、脣角微翹,髮絲鬆散、茸茸可愛的模樣,透着天真與無辜,他僵硬的扭過頭,硬邦邦的說:“沒事!”
沒事就好。許晴曉站起身,忽然覺得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是錯覺麼?
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盧樊迪拉警報了,“曉曉姐姐——”
剛剛去買冰激凌的兩人,此刻正和幾個高大的少年人對峙,一方是盧樊迪簌簌抖抖的張開雙臂站在朱天心前面,像是保護小雞不受老鷹侵害上的母雞。另一方則是囂張橫眉的高個少年,爲首的一個衣服上還粘着一個冰激凌球,抹茶口味的。
再一看朱天心握在手裡空空的圓筒,明瞭,大概是小姑娘不慎撞到,將冰激凌抹在來人身上。
許晴曉怎麼說也是今天準備照亮別人的燈泡,自然要盡一點燈泡的保護義務。於是——
一個漂亮的馬步開勢,左手握拳,右手攤掌,很有架勢的站在了盧樊迪和朱天心的前面。
這一邊只是多了一個看起來秀氣文弱的小姑娘,那一邊卻是變了神色,爲首的立時警覺,好歹自己也是當年全國武術比賽少年組的季軍,竟然會被一個小女生震住?
許晴曉面上不動聲色,如一汪平靜的碧泉,底下卻是暗流涌動,氣勢沛然。簡單利落的幾下,一掃對方的囂張和霸氣,連帶着竟然引來一片叫好,好似在看一場武術表演。
許晴曉收勢,回頭一笑:“沒事了。”
只見朱天心小姑娘紅撲撲的臉蛋上聚着崇拜和羞澀:“我以後一定要嫁給你!”
衆人石化。
盧樊迪甩着胖胳膊,淚奔。
初戀啊,果然是最容易出事的戀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