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秀看到齊歌眼底的不虞,突然福至心靈,笑道:“不就是一場婚禮嗎,你能給得起,我自然也給的起,還要比你的更好。”
齊歌微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洛秀,半晌,沉聲道:“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如若有一天你辜負了小錦,我就算化爲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他語氣輕飄飄的,聽着沒一點力氣的樣子,卻偏生陰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那雙漆黑眼珠流星般劃過的一抹幽綠,詭異而森涼,讓人不敢不不相信他的話。
洛秀心底“咯噔”一聲,面上依舊不露聲色,因爲他知道,齊歌不是無的放矢,他自己本身就是個詭異的存在,他即使不信神佛此刻也不得不掂量一二。
“呵,我和小錦之間的事兒,用得着你一個外人插手嗎?我們之間還有兩個孩子,未來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齊歌臉色一瞬間黑沉下來。
洛秀今日來此也不是故意給齊歌難堪的,他就是受不了對方一副指教、好似對小錦很熟悉的口吻,他心底不舒服,對方也別想好過。
他突然想起前幾天慧明給他批的姻緣,本是命定,人定勝天,當時他氣的險些把慧明揍一頓,偏那老傢伙油鹽不進,愣是什麼都不說,洛秀知道,那傢伙肚子裡有兩把刷子,倒也不愧他得道高僧的名頭,只是這樣卻更令他鬱悶。
什麼叫本是命定?那就是說還有轉折,本來是屬於他的東西,卻被別人搶走了,只是明明是自己的東西,又怎麼會被別人搶走,那隻能說那東西從未屬於過自己。
但還從未有人能從他洛秀手裡搶走東西。
人定勝天?呵呵,他還就偏要與天鬥了。
此刻再看齊歌,越看越不順眼,要不是因爲他哪兒來那麼多事兒,不過看在他時日無多又這麼可憐的份兒上,他就大度的不與他計較了。
後來兩人又說了很多,話題大多都是圍繞着小錦,洛秀即使再不耐煩,只要牽涉到小錦,他就又平生多出了許多耐心,齊歌不想與他過多計較,因此後來氣氛也算和諧。
洛秀神清氣爽的離開了,只覺的天是那麼藍,風是那麼輕柔,連空氣都是那麼清新,走路的步子都輕盈了許多。
沉香看自家主子興高采烈的樣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他那個高冷的主子跑哪兒去了,這個絕逼是冒充的好嗎?他家主子從不會笑的這麼傻兮兮的。
臨上車前洛秀問了句:“她們兩個去哪兒了?”
沉香知道主子指的是宋錦和孟祁,派去跟蹤的人也剛把消息傳來,沉香不敢隱瞞,立馬回道:“去相國寺找慧明大師去了。”
洛秀冷哼了一聲,“可惜,註定要失望了。”
沉香眉毛抖了抖,心底爲那齊歌點了一排蠟。
“回公司。”洛秀悠哉着坐回後座,順手拿過筆記本攤在膝蓋上,關注起上邊的股票走勢。
……
人走了,客廳裡徹底空蕩下來,齊歌在沙發上坐了很久,這才慢悠悠往樓上書房走去,在書桌前坐下,拉開抽屜把裡邊的一份文件拿出來,一頁頁的翻看下去,直到最後一頁,他拿起筆手指顫抖的在右下角簽下自己的名字。
至此、已無回頭路。
抽出信封,把文件裝進去,又寫上郵寄地址,齊歌這纔打電話讓快遞小哥上門取件。
沒有等多久門鈴就響了,齊歌一直等在樓下,沒讓人多等便開了門。
快遞小哥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皮膚黝黑粗糙,一看便知是長年累月在陽光下暴曬,那小哥見門開了,笑呵呵道:“您好,我是順風快遞的快遞員XX,剛纔是您打電話……。”
不等他說完從門後伸出來一截枯瘦蒼白的胳膊,快遞小哥愣了愣,怎麼會有人瘦成這樣,那修長乾瘦的手指拿着一封密封的快遞文件袋,中間還夾着一張紅燦燦的百元紙幣,只是那手指太過瘦長,倒顯得有幾分恐怖。
似是知道他在發愣,那胳膊又往前伸了伸,直接塞到了快遞小哥懷中,快遞小哥愣愣的接過,手指不小心觸上對方的手指,透骨的冰涼讓他生生打了個寒顫,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那胳膊又飛快的縮回去,門砰的一聲關上。
那人從始至終隱藏在門後,從那縫隙裡窺得那陰沉沉不見天日的空間,那人枯骨般蒼白乾瘦的手指,觸指入髓的冰寒,無一不透着詭異。
門合上,迎面擠壓而來一股陰沉幽涼的冷風,彷彿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讓他整個人猛然一顫,瞬間醒過神來,只覺得手裡捏着的紙袋都有些冰冷。
他摁響門鈴,大聲道:“先生我還沒找您零呢,您開開門好嗎?”
只是不論他喊多大聲,這門都再不會有人來開,快遞小哥想,能住得起這種房子的人家裡非富即貴,可能是不在乎這點錢吧,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離開前扭頭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只覺得這家處處透着詭異神秘,想起剛纔那一瞬間幾乎將他血液都要凝固了的冰冷,猛然搖搖頭大步離開。
辦好一切事情,齊歌回了臥室,拉着厚重窗簾的臥室一片暗沉,他一步步摸索到牀上,躺下來蓋上被子,雙手交握在小腹處,緩緩閉上了雙眼。
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安詳而靜謐。
……
這邊孟祁開着他拉風的蘭博基尼帶着宋錦一路直奔相國寺,相國寺在西郊,而宋錦住在東區,幾乎要穿過大半個城市,這個時間點還正好是上班高峰期,沒一會兒就被堵在了路上,前後都是車,幾乎是寸步難行。
宋錦臉色一點點難看下來。
孟祁把喇叭摁的震天響,本來就因爲堵車煩躁的不行的衆位車主都要落下車窗大罵了,一看到那輛在車海中無比的高貴冷豔的冰藍色炫酷跑車,一個個都縮回了腦子。
在京都能開得起這種車子的,都不是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祁煩躁的狠狠拍了下方向盤,眉目冷戾的盯着前方:“堵車成這樣,怎麼沒交警來管,老子要舉報。”
宋錦蹙了蹙眉:“好了,現在着急也沒用,耐心等着吧。”她想起不久之前她和齊歌去民政局領證的時候,就是被堵在了路上,當時齊歌一個電話打過去,立馬就有交警來疏通,有權利就是好啊。
對宋錦的話孟祁不敢反駁,氣惱的扭頭望向窗外。
一路晃晃悠悠,等兩人趕到相國寺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相國寺建在半山腰上,掩映在翠鬱青山間,碧瓦青黛,長長的階梯自廟門口徑直蜿蜒到山腳下,從遠處看,背靠藍天白雲,甚是優美神秘,蔚爲壯觀。
這相國寺乃是流傳了千年的名寺,亦是古代有名的皇家寺院,在佛門很有號召力,香客鼎盛,乃爲天下第一寺都不爲過。
要進相國寺除了那條通天佛階,再沒有第二條路,因此不論前來的是老是少,是貧賤或者富貴,在佛門前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信徒,想要入得廟門,必須一步一步的踏上階梯,有那虔誠的信徒三拜九叩,只爲了心中的信仰。
把車停在山腳下,孟祁看着那悠長的階梯,擔憂道:“這麼長的階梯你身體肯定受不了,還是我揹你上去吧。”孟祁蹲在宋錦身前,作勢要揹她。
宋錦繞過他往前走去,堅定道:“不用,即是來求佛,便要誠心,怎可欺佛祖,我自己來。”
話落她已提裙踏上第一階梯,步履從容舒緩,清風揚起裙裾,如雲般綿軟輕柔,清麗柔婉的背影與青山融爲一體,如詩如畫,美妙絕倫。
孟祁立馬跟上去,走在宋錦身側,他身體本就好,又練武又加內力輔助,這點子山路在他面前壓根不費什麼力,但宋錦就不一樣了,她還懷着身孕,在孟祁眼中那就跟陶瓷娃娃似的易碎,不能磕着碰着累着了。
等終於踏上最後一層階梯,宋錦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事都沒有,她扭頭望向曾經踏足過的層層階梯,眸底一片平靜。
再浮躁的心,在一次次的上升中,便會漸漸沉澱下來。
這也是一種修行。
宋錦扭頭看着面前的硃紅漆門,高掛的匾額手書相國寺三個逑勁蒼龍的大字,據說還是某一代君王親筆所提,兩側抱柱上書着對聯,字上的漆很新,看來這相國寺倒是時時翻新,果然香火鼎盛的很,僅一個大門就能看出一座千年古剎的底蘊和魅力,空氣裡飄來悠悠檀香,耳聞悠遠沉靜的誦經聲,和嗒嗒的木魚聲混在一起,擁有令人安心心神的力量。
宋錦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心底的那一丁點恐懼也煙消雲散。
孟祁跑過去拉着銅環使勁拍門,他不信佛,所以對這種佛家聖地壓根沒什麼敬畏之心,要不是爲了陪宋錦,他這輩子估計都不會踏足這種地方。
有輕緩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來,逐漸近了,木門發出一陣沉悶的“吱呀”聲,從門內探出一一個小和尚光禿禿的腦袋,他目光先是在宋錦身上瞟了一眼,飛快的收回來,彎腰打了個佛偈。
“啊彌陀佛,本寺正在進行一年一度的禪修活動,三日內閉不見客,施主原諒則個。”
孟祁可沒那麼多耐心,正要上手去揪小和尚的領子,被宋錦一掌拍開,冷冷瞥了他一眼:“佛門聖地容你隨便放肆嗎?”
宋錦那一眼暗含警告,孟祁哼了聲把頭扭到一邊去。
宋錦再回頭已是一臉溫婉笑意,柔聲道:“這位師傅,弟子有重要事情要求見慧明大師,可否容秉?”
小和尚回以一臉笑意,“慧明師叔祖正在禪修,閉不見客,施主請回吧。”
宋錦蹙了蹙眉,這次聲音已帶上一絲急切:“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求見慧明大師,人命關天的大事,出家人以慈悲爲懷,不能見死不救吧。”
小和尚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聲音帶着出家人獨有的平和慈悲,輕易撫平暴躁的人心:“人各有命,施主莫要強求。”
人各有命……宋錦胸腔猛然竄起一股邪火,她不相信齊歌是這樣的命運,她討厭聽到這個詞,她現在恨不得把眼前的小和尚掐死,他嘴裡怎麼能吐出這麼冷漠無奈的話呢。
小和尚似被面前渾身煞氣的少女嚇了一跳,又打了個佛偈,飛快的縮回腦袋,將大門關上了。
宋錦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好半天才將體內的戾氣壓下去,一動不動的站在大門前,纖秀的身影頗有幾分寥落。
“慧明那老禿驢不會是故意跺着我們的吧,要不我們就直接衝進去,把慧明那老禿驢帶走,不過一個老和尚而已,還敢拿喬,爺保管讓他乖乖聽話。”孟祁不屑的望了眼大門方向,對對方的不知情識趣很憤怒。
宋錦搖搖頭:“相國寺作爲華夏第一大寺必定有自己的倚仗,我們不能衝動行事,否則後果難料,他大概早就知道我要尋來,是故意不見我的。”
握了握拳,宋錦心漸漸恢復平靜,勾脣笑了笑:“既如此,明日再來,我不信他就一直躲着不見我。”
話落宋錦扭頭下山,耳力過人的她聽到小和尚匆匆離去的腳步聲,脣角的笑越來越大,眸底卻是一片冰冷。
坐在返程的車裡,孟祁扭頭看了眼宋錦白皙冰冷的側臉,抿脣道:“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宋錦搖搖頭,目光望着前方:“不,今晚就來。”
孟祁挑了挑眉,瞬間瞭然她的意思:“原來你剛纔是故意的。”
宋錦冷笑道:“他知道我要尋來,卻故意躲着不見我,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爲了齊歌,我一定要弄清楚。”
遂即不知想到了什麼蹙眉道:“慧明大師?不知爲何,這個名號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似在哪裡聽到過,我一定是在哪裡聽過?”宋錦擰眉深思,奈何她自從懷孕後腦子越來越退化了,有點健忘,想的頭都疼了,索性丟開不想了。
返程幾乎是一帆風順,沒再遇上堵車,宋錦憂心齊歌,讓孟祁開快點,奈何孟祁的車子性能再好,但京都的路段也不適合飈車,倒是委屈了他這超級豪車。
“對了,你想學駕照嗎?雖然滿十八歲才能考駕照,但你可以先學,至於上路的話就交給我,我給你弄輛車子代步,這樣你去哪兒也方便。”孟祁順口問了一句,他就未滿十八歲,看看在京都的地盤上誰敢攔他孟二少的車,除非活膩歪了。
駕照?開車?宋錦看了眼孟祁擱在方向盤上的手,秀眉一下子擰的很深,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了,也漸漸的融入這個陌生而新奇的世界,但對一個路癡來說,讓她學開車,宋錦還是做不來,再說現在齊歌的事是頭等大事,她哪兒來的精力學開車,當下搖頭拒絕。
“我不要,不感興趣也沒時間。”
孟祁也不逼迫她,笑着道:“那我給你安排個司機,你喜歡什麼車,法拉利還是保時捷?”
宋錦眉不由得擰的更深,天知道她對這些汽車品牌一無所知啊,敷衍道:“隨便什麼都行,我不挑剔。”
孟祁挑眉笑道:“那咱們就說定了,現在齊歌出事了,我又沒那麼多時間陪着你,你平時出門身邊總要跟着人才行,我給你安排個司機又兼之保鏢,絕對讓你滿意。”
宋錦冷颼颼斜了他一眼:“我還需要保鏢嗎?”這是對她能力的質疑,這小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孟祁被宋錦的眼神嚇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懷孕的月份越來越大,就是爲了孩子,也得萬分謹慎啊。”
孟祁的好意她也不會拒絕,總之拿孩子做藉口首先就讓宋錦失去抵抗力,這蕭紫真是越來越滑頭了。
看出宋錦沒有排斥,孟祁再接再厲,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孩子有四個月了吧?”
一聽孟祁提起孩子,宋錦眉眼一下子溫柔下來,妙柔溫婉,撰攝人心,孟祁看的癡迷不已,還好他車技高超,這種情況下也能在車流中穩行。
“是啊,四個月了。”宋錦小手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摸着小腹,臉上是孟祁從未見到過的慈母溫情。
“我聽說是雙胞胎,最好是一男一女,這樣你就兒女雙全了,多幸福啊。”孟祁喜滋滋的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就是孩子的親爸。
“希望是吧,不過兩個丫頭或兩個小子我都喜歡。”孩子寄託了她所有的希望,無論男孩女孩都是她的心頭肉。
孟祁雙眼閃爍着奇異的光彩,朗聲道:“要不我做孩子的乾爸吧,你看我長的這麼帥,又有錢又有勢,給孩子做乾爸一點都不虧。”他面上雲淡風輕,甚至還有點沒心沒肺,其實他心底緊張的不得了,手心都冒汗了。
他走的迂迴路線,乾爸和親爸一字之差,時間長,慢慢來。
乾爸?宋錦愣了愣,轉換成古義也就是義父,她的孩子好好的幹嘛要認義父,更何況是孟祁這種無良少年,他就是天皇老子她也不願意。
“你死了這條心吧,就你這上竄下跳的性子,沒得帶壞了我兒子,想都別想。”宋錦一口回絕,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直接拍死在沙灘上。
孟祁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這女人、欺人太甚。
可惜啊,他在她面前永遠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