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北方空氣乾燥,風又急又涼,甫一出機場,宋錦就被那凜冽的夜風颳得頭髮四散飛舞,孔聖香趕緊把帽子給她兜上,護着她上了路邊停着的一輛麪包車。
孔聖香把水杯遞她手裡暖手:“這兒的天氣說變就變,尤其是晚上,有時能達到十度以下,晝夜溫差特別大,你可得注意好了,別剛來就感冒了,到時候有你罪受。”
宋錦對她笑了笑:“孔姐放心吧。”
等了有五分鐘,蔣曜和魏玲並那個黑衣男人推着行禮出來了,要在這邊拍戲大概一兩個月的時間,孔聖香幾乎是把家都給搬來了,宋錦說了她幾次她也不聽,宋錦索性不再管了,由着她們折騰。
把行禮放後備箱,幾人上車,車子這才朝着酒店駛去。
酒店是之前就定好的,範叢芳導演一行先宋錦一步到達,如今已經在酒店等着了。
到了酒店,蔣曜去前臺領房卡,先把宋錦送回房間,離開前道:“明天一早先去昭君墓祭拜,別太晚睡,省的早上起不來。”
宋錦無奈笑道:“知道了蔣哥,對我您絕對放心。”
蔣曜離開後她看了眼走廊,走廊口那個隨行的黑衣人正在那兒溜達着,目光時不時看一眼宋錦的房間門,宋錦目光暗了暗,輕輕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宋錦去敲蔣曜的房間門,蔣曜打開門,宋錦笑嘻嘻的對他打招呼:“早啊蔣哥,咦,你還沒起牀呢,我先下去跑一圈,等回來你也收拾妥當了吧。”
蔣曜看着宋錦跑遠的背影,搖頭失笑:“這丫頭,故意呢吧。”
這裡的早上還是挺冷的,宋錦現在不得不佩服孔聖香的貼心細膩,給她準備的衣服現在都剛好能穿,不厚也不薄的外套,在這樣清爽略寒冷的早上跑步最好不過了。
現在是早上六點,東方的天幕染上一層胭脂紅,城市在沉睡了一夜之後,悄然甦醒,街上偶爾有晨練的老人,或者忙着趕早集的家庭主婦,像宋錦這個年齡段的都窩在被窩裡睡懶覺呢,所以看到宋錦這個年輕的小姑娘大早上出來跑步,都目露讚賞。
宋錦把外套拉鍊拉到頂,遮住了下巴,帶着連衣帽幾乎把臉都遮光了,除了看着身型好之外,根本就看不清這小姑娘長什麼樣,不過即使這樣在清霜寒露的早晨已是最美的一道風景線。
在她的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一個男人,不得不說,這人僞裝技術還真不錯,要不是宋錦早知道他的身份,還真被他給糊弄過去。
宋錦不緊不慢的跑着,欣賞着這個充滿了煙火氣息的城市,空氣中時不時飄來一陣飯菜的清香,哪家窗子裡傳來母親喊孩子起牀的聲音。
這是個寧靜而祥和的城市,充滿溫馨和守望。
拐過街角,迎面跑來一個穿着短褲T恤的中年人,帶着耳機,跑的全神貫注,從宋錦身邊跑過連個眼角都沒給她。
宋錦跑到他身邊,倒跑着看向他,笑着打招呼:“範導,原來真的是您,我還以爲認錯人了呢。”
那人這才側眸看着跑在身邊的女孩,腳步絲毫沒慢,挑眉道:“是你?”
宋錦歪了歪腦袋,即使倒退着跑腳步絲毫不落:“是我,範導很意外嗎?”
那女孩一張如花笑靨在第一縷晨陽中美的炫目,充滿蓬勃的朝氣,範叢芳眸底染上一抹笑意,“不意外,只是你這個年齡段能大早上從被窩裡爬起來跑步,這倒令我挺意外。”
“早上空氣清新,出來透透氣。”說着伸了伸手臂,“身體就像零件,長時間不修理是會生鏽的。”
兩人一路慢跑,這麼長的路要是沒個身體底子很難追得上範叢芳,可宋錦從始至終緊跟着他的腳步,臉上笑意盈盈,臉不紅氣不喘,看起來一臉輕鬆。
範叢芳挑了挑眉,逐漸加快了腳步,可不論他是快還是慢,身邊的女孩都始終緊追不捨,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腳步從容,面色輕鬆。
撇開其他不談,宋錦這個女孩還是挺合他眼緣的,到了酒店門前,範叢芳看了眼不遠處跟着的男人,拍了拍宋錦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嘆了口氣轉身進了酒店。
那眼神是在可憐她嗎?呵……宋錦搖頭輕笑,擡步走進了酒店。
吃過早飯,劇組一行人驅車趕往位於內蒙呼市南郊九公里大黑河南岸的漢代昭君墓,始建於公元前的西漢時期,是由漢代人工積土、夯築而成,距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亦是本市著名的旅遊景點。
宋錦從車上下來,隨着劇組一行人徒步從大門走到山丘上安置王昭君墓碑的亭子,中間經過上書“青冢”二字的牌樓,昭君墓也稱青冢,出自杜詩的註解:“北地草皆白,唯獨昭君墓上草青如茵,故名青冢。”其實截至目前,根本無法確定埋葬王昭君的具體地點,這裡只是當地人民爲了紀念她而起的衣冠冢,在這大青山南麓光大大小小的昭君墓就有十幾個,充分證明了她在當地人民羣衆心中的崇高地位。
路過樹有昭君立像的井字亭時,宋錦停下腳步仰望,那漢白玉雕像峨眉秀髮,衣袂飄飄,目光平視遠方,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千年前那個秀眉傾城的女子彷彿就站在她的面前。
孔聖香走在她身邊推了她一下:“快走,跟上大部隊。”
宋錦發愣的功夫,那羣人已經上了墓頂,宋錦拾階而上,是個六角攢尖蘭亭,視野開闊,將整個陵園的風景一覽無餘。
因爲要拍攝的是真實的歷史人物,以示尊敬,路過此地來祭拜一下也是常理,宋錦隨衆人行過祭拜禮,一行人緩緩的朝山下走去。
孔聖香走在宋錦身邊,小聲道:“我最不愛來這種地方,死人的墓地,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逛的,平白的尋晦氣。”
宋錦走在隊伍的最後,聽此笑着道:“早知如此你就在酒店陪着玲姐算了,不過這只是昭君的衣冠冢,她的屍骨根本就沒埋在這裡。”
孔聖香打了個哆嗦:“都一樣,總之就是死人的墓地,還是個死了兩千多年的古人,我不陪着你怎麼能行,蔣哥都警告過我了,讓我寸步不離的守着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宋錦笑道:“蔣哥這是有點風聲鶴唳了。”讓孔姐陪在她身邊,真有危險了是孔姐保護她,還是她保護孔姐?
孔聖香擰眉道:“還是小心點好,來之前蔣哥就警告過我,這次之行非比尋常,別以爲我什麼都不懂,我已經嗅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說着目光警惕的觀察着四周。
見她這副樣子宋錦忍不住發笑:“嗯,孔姐膽大又聰明,如果真發生危險了,還要多多仰仗孔姐。”
孔聖香拍着胸脯一副大姐大的豪情樣子:“放心吧,一切包在孔姐身上。”
祭拜開始,電影就算正式開拍,此部電影記述了王昭君的一生,據《後漢書》記載,從良家子入掖庭,呼韓邪來朝,帝敕以五女賜之,王昭君入宮數年,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會,帝召五女以示之。
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影徘徊,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遂與匈奴。”從此踏上了她傳奇的人生路。
電影主要分爲兩部分,和親前和和親後,和親前在漢宮的戲份比較少,佔了電影大概五分之一的戲份,放在最後拍,剩下的五分之四的戲份主要就是她和親後出塞途中和在匈奴的生活。
作爲具有紀傳性質的紀實電影,電影拍攝打算重走昭君出塞路,根據大量文獻記載和昭君文化研究會的各族專家多年考證,兩千年前,王昭君出塞和親走的是秦直道,秦直道是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命大將蒙恬修築的一條快速來往秦都與北方邊疆地區的交通幹道,南起秦都雲陽縣,北抵秦朝北方邊防重鎮九原郡(今內蒙包頭西)。穿越14縣,700多公里,路面平均寬度大約30米。兩千多年過去,當年30米寬的秦直道只剩下依稀可辨的小路,昔日的輝煌已被歷史的車轍碾壓成了記憶的碎片。
昭君過包頭之後,出五原向西行,至朔方郡臨河縣(今內蒙臨河市東北)、渡北河(今烏加河),向西北方向出高闕(今石蘭計山口),越過長城,離開漢地,進入匈奴草原,直至今天蒙古國境內。
拍攝地都是人跡罕至的荒漠高原,這裡海拔多在1000米以上,拍攝條件相當艱苦,白天酷暑難當,宋錦要穿着一層層厚重的古裝,帶着繁重華麗的新娘頭飾,能把人捂得滿身痱子,一到晚上,氣溫就降到10度以下,冷的人打哆嗦,劇組就全體在野外紮營,晚上睡睡袋,劇組好幾個工作人員都受不了氣候條件紛紛生病。
倒是宋錦這個女主角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看她嬌滴滴纖弱的身板弱不禁風的,沒想到真的挺能堅持,不論條件多苦多難,都始終不見她叫一聲辛苦,發一個牢騷,她是第一主角,所有的戲份幾乎全部集中在她身上,臺詞很少,幾乎全靠神情和肢體表達,卻完美的讓範叢芳挑不出一個錯來。
她幾乎完全融入了這個角色,彷彿在千年前的漫漫黃沙,悠悠駝鈴聲中,就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背離家鄉和親人,踏上一條陌生而棘荊遍佈的路途,眼神決絕,毫無畏懼,有時她會回望走過的路,目露眷戀和懷念,有水花閃爍,卻仰頭望着高遠的天空,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肩上扛着的責任不會讓她退縮,她是王昭君,是肩負着民族團結使命的寧胡瘀氏。
如果說一開始他對宋錦是欣賞,只是源於對她的第一印象,可幾天相處下來,這個才十六歲的女孩在演戲上所表現出來的敬業和認真,讓他不得不佩服。
這天晚上,在靠近陰山以西的阿拉善沙漠高原地帶,白天酷熱難當,當太陽西落後,氣溫漸漸降了下來,宋錦沒有吃晚飯就鑽進了帳篷裡,宋錦有內功護體,不論是酷熱還是嚴寒,對她不會造成絲毫影響,只是這幾天的高強度拍攝,宋錦就是鐵打的人也有些受不了。
這帳篷在篝火中會將人的影子映的一清二楚,當天色漸黑,四周逐漸點起了篝火,宋錦便意興闌珊的收了手,鑽進了睡袋中,閉上眼睛假寐。
有腳步聲朝着這邊走來,聽着那腳步聲宋錦就知道是誰。
帳篷裡有人鑽了進來,“小錦,起來吃點東西再睡,你中午都沒吃什麼東西,這樣下去哪兒有體力應付接下來的拍攝。”孔聖香把碗放在角落裡,伸手去扶宋錦。
宋錦往睡袋裡鑽了鑽,埋着頭悶悶道:“我不餓,孔姐你別管我了。”
孔聖香敦着臉道:“那哪兒行,聽孔姐的,起來吃一點就行,否則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她如果不吃,孔姐會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宋錦怕了她了,從睡袋裡爬起來,孔聖香便笑着把碗遞給她:“這才乖嘛,吃了再睡,明早起來纔會有力氣。”
宋錦接過碗來默默扒了兩口,才一會兒的功夫這粥就又涼又硬,還帶着股黃沙的澀味,宋錦差點沒吐了,塞了兩口就遞給孔聖香:“真的吃不下了。”
宋錦能吃一口孔聖香就是高興的,宋錦看着孔聖香在昏暗中顯得異常潮紅的臉,伸手探向她額頭,感受到手心的滾燙,驚訝道:“孔姐,你發燒了。”
孔聖香滿不在乎道:“沒事,可能是有點水土不服,睡一覺就好了。”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宋錦一把拽住她,皺眉道:“吃藥了嗎?”
孔聖香愣了愣,宋錦見她這樣子就知道沒吃藥,二話不說拉着她出了帳篷,找到蔣曜給他說了一下情況,讓他找點感冒藥給孔聖香。
蔣曜聽了宋錦的話後,眸光淡淡的掃了孔聖香一眼,孔聖香被那目光看的心頭髮杵,她這會兒四肢痠軟,也沒力氣和他鬥嘴,白了他一眼就扭開了目光。
“等着。”蔣曜轉身進了自己的帳篷,等再出來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藥,把藥片遞給孔聖香,“把藥吃了。”
孔聖香很想硬氣的說不吃,但宋錦已經把藥拿了過來,塞到她手中:“孔姐,快把藥吃了,病千萬不能拖,否則要是病情加重在這地方往哪兒給你找醫生去。”
孔聖香激靈了一下,宋錦這話提醒了她,她現在可千萬不能生病,否則小錦可怎麼辦,說着拿過藥二話不說就塞進了嘴裡。
“給你。”蔣曜把水杯遞到她面前,看着孔聖香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喝着,蹙眉道:“明天一早過來領藥,自覺點,別讓我親自找你。”
孔聖香撇了撇嘴,“哦,知道了。”
宋錦推着她往回走:“吃過藥了你就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我看蔣哥還是挺關心你的,你怎麼總是和他過不去呀。”
“誰和他過不去了,只是看他那一副活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不還的樣子,就很不爽。”孔聖香冷哼着說道。
宋錦搖了搖頭,這倆人之間的事兒她搞不懂,也不想懂,隨他們怎麼折騰,把孔聖香趕進她帳篷裡,宋錦轉身往自己帳篷走。
累了一天,吃過晚飯大部分人都窩帳篷裡睡覺了,留下一兩堆篝火照明,還有兩個守夜的工作人員。
這時候魏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湊近宋錦道:“小錦,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魏玲拿着手電筒照明,牽着宋錦的手爬過一個沙丘,指着不遠處笑着道:“小錦,你看。”
宋錦擡眸看去,只見那沙漠凹成的盆地中出現一汪湖泊,那粼粼的水波在清幽的月光下靜謐而澄澈,如一面藍色的鏡子,清透見底,不染塵埃。
魏玲見宋錦目露讚歎,牽着她的手跑下去,來到湖邊,她脫了鞋子坐在湖邊,把雙腳伸進湖水中,舒服的喟嘆道:“這水溫溫熱熱的,很舒服呢。”
宋錦伸手拂了拂水波,水質溫流清透,暖暖的很舒服。
她解下身上的衣服,在魏玲驚訝的眼神中,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湖中,湖心蕩起一個漣漪層層盪漾開來,在月光下,如盛放的藍蓮花,等湖面歸於一片平寂,還是不見宋錦的身影,魏玲擔憂的看着湖面,焦急的喊道:“小錦?小錦你在哪兒?你可千萬別嚇我啊……。”
她不識水性,要不然她早就下水了,這會兒只能站在湖邊擔憂的看着,喊了幾聲湖面依舊沒有動靜,魏玲終於感到不對勁,準備回去喊人。
就在這時,“譁”一聲輕響,猶如打破夜闌寂靜的魔咒,魏玲倉惶回眸,只見那清幽的水面中,一道人影破水而出。
月光照在她身上,將她映照的朦朧而幽美,那水珠迸濺中,漣漪盪漾中,一張絕美的面容出現在湖面上,長髮在水中飄揚,如黑色的絲帶,秀逸飄飛,那張如畫的面容在月光下美的令人失魂。
魏玲愣愣的看着,只覺得這一刻的宋錦,猶如水中的妖精,卻又聖潔的如月下仙子,她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一刻震撼眼球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