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大方懂事的女兒,莊六娘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想到這些日子家裡的大小事,竟都是這個才十五歲的女兒在操辦,心中便不是滋味。
“嫋嫋……若是家裡這些事太累了,娘這就和你爹說去。”莊六娘眼眶有些紅。
“娘。”顧嫋嫋正了臉色,“女兒很喜歡管理家裡的事情,女兒喜歡賺銀子,能管理家裡的事情,女兒不但沒有覺得委屈,反而是樂在其中!”
“好好好,你開心就好,只是你已經是魏王側妃了,魏王那樣的人物,肯定不喜歡姑娘家沾這些東西。”
自從皇上的聖旨下來之後,莊六娘心中便一直擔心這件事情。
“娘放心好了,魏王不是那膚淺之人。”
爲了安慰莊六娘,顧嫋嫋說着違心的話。
哼,葉至珩那廝,不僅膚淺,還薄涼,根本沒人性!
莊六娘不知女兒那些小心思,聞言提着的心鬆了些許,朝她擺手道:“快去看看你大嫂去。”
顧嫋嫋點點頭,起身往顧興和的院子去了。
顧興和去了書院,王翠芝一人在屋裡。
看到顧嫋嫋過來,丫鬟立刻進去通稟,好半晌纔出來傳話。
“大小姐快快請進!”
顧嫋嫋笑了笑,擡腳進了屋。
進到內室,就看到王翠芝懨懨的靠在榻上,眼下青黑,雙眼無神。
“嫋嫋來啦。”聽到腳步聲,王翠芝擡頭,勉強笑着打了聲招呼。
顧嫋嫋喊了一聲大嫂,上前診了脈,笑着說道:“嫂嫂身子恢復的很好。”
王翠芝卻沒什麼高興的表情,幽深的視線在顧嫋嫋臉上掃了幾遍,忽然低笑一聲。
顧嫋嫋眼眸微擡,視線掃過王翠芝略帶陰森的笑臉,暗暗皺眉,站起身來。
“藥方還是按之前的吃,嫂嫂好好歇息,等過幾天妹妹再來看診。”
“好。”王翠芝淡淡點頭。
顧嫋嫋轉身就走。
出來院子,柔兒皺眉問道:“小姐又不欠誰的,爲什麼要對她這般忍讓。”
“我不是忍讓她,我是尊重我那木頭大哥。”顧嫋嫋嘆了一聲,“不管怎樣,她都是大哥的結髮妻子,我不想讓大哥難堪。”
“可是她似乎並沒有把你當妹妹看。”柔兒語氣帶了幾分情緒,覷了顧嫋嫋一眼,解釋道:
“我不是挑撥你們的關係,我只是覺得她有些過分,小姐是完全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的。”
“我幾時看她臉色了?”顧嫋嫋反問。
柔兒頓了頓,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不看她臉色,她就給不了我臉色。”顧嫋嫋輕輕的說,“心中不滿壓抑怨氣的人,纔是最可憐的。”
聞得此言,柔兒豁然開朗,笑道:“是我鑽牛角尖了。”
傍晚,顧嫋嫋考了李綺華一些新教的藥理,李綺華手忙腳亂沒一個回答對的。
顧嫋嫋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留她吃了飯,又給了生辰宴的請柬,便派人送了回去。
一眨眼便到了七月初六,顧嫋嫋的生辰宴安排在顧老夫人的院子裡。
“真是一年比一年快,祖母記得昨天你才這麼大,睡了一覺起來,你就閉祖母還高了!”顧老夫人拉着顧嫋嫋的手,滿眼疼愛。
“馬上就要嫁人了,你那性子要收斂收斂了,到了婆家可就沒人再遷就你了,受了委屈也得忍着的。”顧老夫人絮絮叨叨。
顧嫋嫋亭亭立在老夫人面前,笑眯眯的聽着,乖巧的點頭。
“祖母放心,孫女已經長大了,懂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欣慰的點頭。
這時,李綺華笑眯眯的跨進來。
今日她是唯一被邀請的客人。
“祖母安好!綺華來給您請安了。”李綺華甜甜的笑着,聲音軟糯,看着十分喜慶。
“哎呀,好孩子,祖母給你吃糖!”說着就吩咐丫鬟。
不多時,丫鬟端着一碟子切成小塊的麥芽糖,甜香氣飄滿屋子。
顧嫋嫋有些無奈,自從上次大病之後,祖母的性子便有些像小孩子了,而且記性還不好。
“哇!我最愛吃麥芽糖了,謝謝祖母!”李綺華微微一怔,而後大大的笑起來,伸手接了碟子,用力聞了一下。
“好香!”
“祖母真是偏心,孫兒來這許多次,您一塊都不給,她一個外人您卻給這麼一大盤子!”顧興順在一旁鬼叫。
顧老夫人嚴厲的盯了顧興順一眼,斥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綺華是家裡的客人,你都這麼大了,還這麼貪嘴!”
顧興順卻不惱,厚着臉皮擠到老夫人面前,撒嬌道:“孫兒也想吃!孫兒也想吃!”
“真是隻饞貓!”顧老夫人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禁不住笑起來,一口白牙露出來,慈祥滿面。
看到老人家笑了,屋子裡的人都笑起來。
這時顧興和的小廝走了進來。
“大少爺,李公子上門來了。”
“李公子?”顧興和一臉驚喜,立刻道,“快請進來!”
卻並未發現屋子裡瞬間沉凝的氣氛。
不多時,李慕便隨着小廝進了小廳,剛剛病癒的他臉色還有些憔悴,但笑容依舊和煦。
“祖母安好,伯父安好,伯母安好。”李慕一個個的行禮。
顧鎮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當初顧嫋嫋被流放,是李慕親自出京帶回來的,這份情誼顧鎮川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說流放的事,早在以前顧鎮川就知道李慕對顧嫋嫋的感情。
只是兩家門第相差太多,顧鎮川不敢和李家結親。後來李慕言語裡將李丞相告老還鄉的事情透露出來,並明言自己要去科考,靠自己走出一條路。
顧鎮川才鬆了口,有了和李家結親的意思。
然而……半路卻殺出個魏王來。
這再見面,自然是尷尬萬分的。
其實在顧鎮川的心裡,是更加喜歡李慕一些的,只是皇命難爲,只能遺憾放棄。
莊六孃的想法和自家丈夫一樣,尷尬又遺憾,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顧興和,完全沒看出屋子裡氣氛不對,上前握住李慕的手,歡喜的道:“好些日子沒看到李賢弟了,今日見到真是高興!”
“爲弟也十分高興。”李慕笑着說道。
“慕侄孫,快來祖母這裡看看,你這些日子也不來看祖母了,祖母好掛念你。”顧老夫人笑的見牙不見眼。
那次大病時,李慕每日都會來府裡看望顧老夫人,是以顧老夫人十分喜歡他。
聽到老夫人叫自己,李慕立刻上前,任由老人家拉着打量說話,態度始終溫和恭順,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顧嫋嫋就立在顧老夫人身邊,她看着祖母放光的臉,嘴角緩緩上揚,跟着笑起來。
“你來的可真巧,今日是嫋嫋的生辰,你來了正好大家一起吃飯。”老夫人囉嗦一通,用留飯收尾。
李慕自然是滿口答應,他本來就是爲了顧嫋嫋的生辰而來。
“那正好,飯已經擺好了,都去坐吧。”莊六娘上前攙了顧老夫人的手。
衆人移步欲往大廳去。
就在這時,秋棠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小姐……小姐!魏王來了!”
一句話,將屋裡所有人都鎮在原地,屋裡頓時落針可聞。
顧嫋嫋很意外也很疑惑,葉至珩那廝今日上門來做什麼?難道是來慶賀她生辰的?
怎麼可能,那廝主動找上門,只可能是來找麻煩的!
“人現在在哪裡?”她皺眉問道。
“在前廳!”
秋棠言語焦急,音未落地,顧鎮川便大步衝了出去。
莊六娘也後知後覺的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哥,你照看這裡,我去看看。”顧嫋嫋和顧興和說了一句,便擡腳往外走去。
一路來到前廳,穿過迴廊就看到廳裡立着幾道人影,立在最上沿的人格外的高大,穿着身暗紅雲紋錦袍,黑髮束冠,英氣逼人。
顧鎮川和莊六娘並肩立在下手,看着滿滿一屋子的箱子呆若木雞。
顧嫋嫋慢慢走進去,一路走一路看,最後聽在葉至珩三步遠處,恭敬行禮。
“民女見過王爺!”
葉至珩眉眼帶笑,凌厲的五官因這和煦的笑緩和許多,倒也沒有平時那麼嚇人。
“免禮。”
顧嫋嫋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大箱子,皺眉問道:“不知王爺擡這麼多箱子來民女家是爲何?”
“這是本王的聘禮。”葉至珩聲音輕柔,眼神比聲音更柔。
顧嫋嫋瞪眼看着面前態度和以往大不一樣的男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葉至珩眼神一冷。
看到熟悉的表情,顧嫋嫋頓時鬆了一口氣,人也自在了許多。
“王爺竟親自來下聘,小民……小民受寵若驚!”顧鎮川很緊張,這一緊張嘴巴便不靈光,說出的話也有些滑稽。
葉至珩轉臉看向顧鎮川,眼底的森寒盡褪,浮起一絲恭敬來。
“岳父客氣。”
聽着兩人的對話,顧嫋嫋眉角抽了抽。
顧鎮川立刻吩咐下人將聘禮擡下去,一邊恭敬的留葉至珩吃飯。
葉至珩笑眯眯的應下了,態度始終溫和,像一個謙恭的小輩。
顧嫋嫋看不下去,扭了頭,結果一轉頭就看到李慕面色沉沉的立在廳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