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回到敞軒時,裡頭除了伺候的宮女之外,一個人也沒有,她轉頭看了看,沒有看見葉至珩的影子,便自己落了坐。
坐了沒多久,‘更衣’的小姐們陸續回來,恭敬的上前行了禮,纔回去落座。
可顧嫋嫋卻覺得奇怪,她覺得這些小姐看自己的眼神很怪異,像是探究,又好像帶了些憐憫?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劉啓明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的指印已經淡了許多,又有一層粉遮蓋,除了兩邊臉不一樣大之外,倒看不出什麼。
或許是方纔被打怕了,這一次劉啓明沒敢朝顧嫋嫋這邊看,而是低眉垂眼的上前行禮,然後灰溜溜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所有人都落座,葉至珩才慢悠悠的走進來,無視一屋子的奇怪目光,走過來,在顧嫋嫋身邊坐下。
最後薄太后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方纔才藝表演過了,大家都很厲害,至於頭籌是誰,這還要魏王爺來選。”薄太后說完,便看向了葉至珩。
葉至珩沒接話,卻偏頭看向了身邊的顧嫋嫋。
“愛妃最懂本王的心,這頭籌就讓愛妃來選吧。”
聽見這話,顧嫋嫋頓時有些黑臉,讓她選?這分明是要讓她得罪人啊!
“怎麼,愛妃不願爲本王分憂麼?”葉至珩定定看着她。
薄太后也說:“那就讓側王妃來說。”
同時還朝顧嫋嫋使眼色。
顧嫋嫋很無奈,悄悄瞪了他一眼,纔看向那些小姐們,視線緩緩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在劉啓明期待的目光中,她慢慢開口。
“妾身覺得沈家小姐跳的最是好看,今日這頭籌就給沈小姐吧。”
聽見顧嫋嫋的話,薄太后一臉滿意,立刻叫了沈從君。
“沈家丫頭,還不快謝謝側王妃,今日這頭籌是你的!”
聽見自己的名字,沈從君一張小臉嚇得煞白,哆哆嗦嗦的站起來,看看薄太后又看看葉至珩,腦中不斷冒出在淨房外聽見得那些話。
“還怎樣?哎呀你不要賣關子,快說呀!”
“還打人!我哥可是親眼看見的,每天夜裡對那側王妃是拳打腳踢,好像說還有什麼特殊的嗜好,拿火燙,拿刀割,十分恐怖!總之側王妃在王府的日子過的非常慘!”
“嘶……可是我看側王妃一點傷痕都沒有呀?”
“你傻啊,魏王爺那心狠手辣的,不打臉,專打身體,也是側王妃會醫纔在王府裡頭活了下來,這要是一般的女子進去,怕是死了八百回了!”
“太嚇人了!今天哪位小姐要是被魏王爺看上,那可真是完蛋了!”
“沈從君?”許久等不到回答,薄太后得臉色不好看起來,肅了臉色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沈從君立刻回神,匆匆回道:“回稟太后娘娘,今日在場的姐妹各個都比小女厲害,這頭籌小女不敢當,還是讓側王妃另選他人吧!”
一番話將薄太后說的目瞪口呆,顧嫋嫋也楞住了,而其他小姐則是臉色發白,嚇得瑟瑟發抖。
“既然你無福消受,那就另選他人!”薄太后得臉色十分難看,視線略過一臉期待得劉啓明,點了她身後的藍衣小姐。
“你琴彈得好,哀家十分喜歡,今日這頭籌哀家就給你了。”
那小姐站起來,臉色發青,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但還是堅持開口婉拒。
“回…回稟太后娘娘,這頭籌小女實在擔待不起,還是…還是那位妹妹比較合適!”
說着,擡手指向了斜方的一位小姐,小丫頭被嚇得跳了起來,連連擺手。
“回稟太后娘娘,小女不合適!真的不合適!”
看見這一幕,薄太后的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猛得拍了桌子,氣得直哆嗦。
顧嫋嫋也被驚呆了,她很不明白,這些女人明明先前還一副星星眼偷看葉至珩來着,怎麼現在就變了一副樣子呢?
她不禁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他依舊是面色淡然,喝着茶吃着糕點,閒適愜意,就好像周遭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因着薄太后發怒,敞軒裡頓時一片寂靜,衆小姐們都是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遭到責罰,這時候,劉啓明站了起來。
“太后娘娘,她們眼拙不要這頭籌,小女卻是稀罕得緊!小女請求太后娘娘,能否將這頭籌給小女,小女定感激涕零!”
劉啓明的聲音清脆響亮,落在每一個人耳朵裡,小姐們紛紛看向她,眼神整齊劃一,全是憐憫。
先前被下了面子的薄太后,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朝劉啓明點點頭,就要答應下來。
這時,一直沉默不做聲得葉至珩忽然開口了。
“母后,兒臣不喜歡品德不好心思歹毒的女人。”
他的聲音淡淡落下,頓時現場所有人神色各異。
劉啓明一下就哭了出來,如此赤果果的拒絕,她如何受得了,捂着臉哭着就跑了。
薄太后一臉不滿看着葉至珩,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那些小姐們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現場的氣氛十分詭異。
“此刻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宴會就到此結束吧,等下次有機會再和各位姐妹聚。”沉悶的氣氛中,顧嫋嫋緩緩開口。
衆小姐連連點頭回應。
薄太后猶豫片刻,也點了點頭,懶懶的一揚手,道了句,“散了。”便起身離席。
衆小姐也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來行禮,之後逃也似的跑了。
一瞬間,偌大的敞軒裡,只剩下顧嫋嫋和葉至珩兩人了。
“走,回府。”葉至珩一臉輕鬆的起身,看了顧嫋嫋一眼,擡腳往外走去。
顧嫋嫋立刻跟上。
出來皇宮,兩人一前一後的上馬車,坐穩後顧嫋嫋終於忍不住問起來。
“方纔在永壽宮裡,王爺是不是偷偷做了什麼手腳?”
葉至珩擡頭看了她一眼,而後閉上眼靠進靠墊裡,淡淡回了一句。
“你猜。”
本來顧嫋嫋心裡還不確定的,聽見他這話,頓時確定了,一定是他做了手腳,不然爲何那些春水盪漾的小姐們忽然變了態度。
想明白這一層,她心裡頓時涌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只是,他到底做了什麼,而讓那些小姐們望而卻步的呢?
“不知道王爺做了什麼,讓那些小姑娘如此懼怕呢?”她輕輕問。
“你猜。”依舊是這兩個字。
她心中一怒,暗暗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一路沉默回到王府,兩人一前一後進門,各自回院。
到了晚上,顧嫋嫋滿身疲憊的從藥房裡出來,辛苦了這些天,她終於做出了足夠的血清丸,接下來就是做解藥了,只是葉至珩和柔兒分別到底中了什麼毒,她還無從得知。
又是個傷腦筋的問題。
晚上,睡到半夜,感覺到被子裡有人鑽了進來,顧嫋嫋無奈的動了動眼皮,卻沒有睜眼,輕輕哼了一聲,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身邊空蕩蕩,顧嫋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摸了摸身邊的位置,還是溫熱的,看來昨夜並不是她的幻覺。
吃了早飯,顧嫋嫋去了柔兒的屋子。
柔兒的屋子裡由紫依在照看着,紫依年紀不大,但做事十分細心,將柔兒照顧的十分妥帖。
顧嫋嫋走到牀邊,低頭看去,柔兒面色紅潤,眉眼如畫,看着不像是中毒昏迷,倒像是睡着了一樣。
她默默一嘆,心中又想起船上的事情。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想明白,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爲什麼要對柔兒不利,又爲什麼忽然將目標轉到了自己身上。
脈象沒有明顯問題,沉穩安寧,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柔兒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她問紫依。
紫依搖頭,“沒有,一直昏迷着,像睡着了一樣。”
她點點頭,叮囑道:“血清丸一定要按時喂。”
見紫依乖巧點頭,這才離開。
從柔兒屋裡出來之後,顧嫋嫋又去了逸雲院,趙典恭敬的將她帶到書房。
“妾身見過王爺。”顧嫋嫋看了一眼書桌後面的人,輕輕行禮。
“嗯,找本王什麼事?”葉至珩頭也不擡。
顧嫋嫋暗暗腹誹,這人可真能裝,昨夜又悄悄去爬了自己的牀,現在倒是做的一本正經!
但面上卻是一派平靜,她緩緩說道:“妾身看看王爺的脈象,看看有無異常之處。”
他點點頭,順從的將手拿出來放在桌上。
顧嫋嫋伸手診了脈象,發現他的脈象時好時壞,這是劇毒在重裝血清丸的壓制,想必,這些日子他一定十分痛苦。
“最近有疼嗎?”她放下他的袖子,小聲問。
他將手收回,淡淡搖頭,“沒有,一切如常。”
“王爺疼的話可以告訴妾身,妾身給您開一劑陣痛的藥劑。”她說。
他依舊搖頭,“無需麻煩。”
她欲再說,外頭卻傳來敲門聲。
“王爺,宮裡來人了。”魯德在外頭稟報。
屋裡兩人齊齊一怔,互看一眼,葉至珩起了身。
見他出門,顧嫋嫋也起身,快步跟了上去。
跟着來到前廳,顧嫋嫋站在簾後悄悄看過去,就見廳裡站着個太監,這太監她還在仁明皇身邊見過。
隔得遠,沒有聽見他們說了什麼,只看見葉至珩眉帶凌冽的朝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便跟着太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