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鎮川睜開眼,轉頭一看,是顧嫋嫋。
“你怎麼來了?來罵爹爹糊塗的?”顧鎮川聲音冷硬。
顧嫋嫋搖頭,又想起來她搖頭爹爹也看不見,便開口說道:“女兒和四弟的想法一樣,大哥遲早都會醒,只要大哥醒了,真兇就會水落石出,再來,女兒心中也有懷疑的人,正如您懷疑娘那樣。”
太陽穴的疼痛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舒緩的感覺,顧鎮川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幾分。
“你懷疑誰?”顧鎮川問。
顧嫋嫋卻賣了關子,“到底是誰您看看便知。”
顧鎮川閉着眼,半晌回道:“那爹爹就去看一看。”
……
夜間,顧興和的屋子裡。
“三哥,你先照看着,我去洗漱。”顧興順對顧興帆說了一聲便出去了,他的小廝也跟了過去。
屋裡就剩下顧興帆和他的小廝阿棟。
這時,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桌上的兩盞蠟燭晃了一晃,熄滅了。
“小的去拿火摺子。”黑暗中,阿棟的聲音有些抖。
然後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再然後,一切都歸爲安靜。
顧興帆用力睜大眼睛,一邊喚小廝的名字一邊摸索着找火摺子,腳下踢到凳子,胳膊碰到架子,卻沒有找到火摺子,阿棟也沒有任何迴音。
適應了黑暗,他的眼睛也能隱約看到模糊的影子,不知爲何,他下意識的朝牀上看去,這一看差點將他的魂魄嚇出來。
就見一直安靜躺在牀上的顧興和竟不知何時坐了起來,模糊的光線中,他似乎看到他一雙死魚眼瞪着他。
“啊!”一聲驚叫出口,他轉身後退,卻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猛然回頭,顧興貴的臉就在他面前,眼睛血紅嘴脣烏紫,冰冷的雙手緩緩擡起來,落在他的臉上。
“啊!鬼!你是鬼!……”顧興帆連聲慘嚎,猛然轉身逃出內室伸手去開大門,卻一連拉了好幾下門都紋絲不動。、
他的身體在抖,心臟在抖,連嘴皮子都在抖。
感覺到身後有冰冷的氣息襲來,他轉動僵硬的脖子向後看去。
昏暗的光線裡,‘顧興貴’僵硬的朝他跳過來,烏紫的嘴脣微微張開,一對森白的獠牙從裡頭露了出來。
這些日子顧興帆已經被‘鬼影’折磨的不成樣子,心裡負擔十分重,此刻再被這麼一嚇,人瞬間崩潰,忽然背靠着門大叫起來。
“不要找我……我已經給你燒過紙錢了,就算在地底下你也能過的很好,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顧興貴”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一步,一步,跳到了他的面前。
顧興帆腿發軟,人直接滑到在地,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對不起,二哥,對不起,可我也是沒辦法呀,所以只有委屈你去死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下毒手,我已經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這時,跳動的‘顧興貴’忽然不動了,在原地頓了頓,身體一晃,消失了。
顧興帆捂着劇烈跳動的心臟,瞳孔微縮直直瞪着前面,似嚇傻了一般。
這時黑漆漆的屋裡忽然亮起了燈光,顧鎮川和顧嫋嫋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你剛剛說,是你下毒手殺了你二哥?”顧鎮川的聲音淡淡的,臉上沒有表情。
顧興帆驚恐的看着面前兩個人,許久眼中終於恢復一絲清明,他偏頭看向顧嫋嫋,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怨毒。
“說!是不是!”方纔還平靜的似乎什麼都沒發生的顧鎮川忽然怒吼一聲,嗓子破了音,其中的憤怒讓人膽寒。
“是啊,是我殺的,二哥是我殺的,大哥是我殺的,四弟是我殺的,哈哈哈哈……你們都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哈哈哈哈……”顧興帆忽然大叫起來,又是哭又是笑,模樣癲狂,像個瘋子。
“抓起來天亮送官府!”顧鎮川一腳揣在他心窩子上,吼聲將屋子震的抖了幾抖。
“哈哈哈哈……都是我殺的,哈哈哈哈哈……”顧興帆被踹的翻到在地,笑聲尖厲,模樣十分怕人。
立刻有下人開了門上的鎖,進來將顧興帆拖了下去。
被關在門外聽了整個過程的顧興順,看着顧興帆被拉走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顧鎮川走進內室,小心的將顧興和腋窩下的繩子取下來,輕輕將人放平,又在牀邊看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大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哥殺了二哥?怎麼可能呢!三哥的性格我最清楚了,溫文爾雅爲人豁達,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呢,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你應當知道什麼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丟下這句,顧嫋嫋擡腿走了出去,留下顧興順一人在屋裡懷疑人生。
顧興帆被關在了柴房,顧鎮川認爲自己委屈了妻子,從顧興和屋裡出來便直接回了正房。
此時莊六娘已經梳洗準備睡下了,看到丈夫進來並沒有像從前那樣欣喜迎接,她看着鏡子,取了鬢上的髮簪。
“今天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沉吟許久,顧鎮川開口道歉,這是他第一次向妻子道歉。
要是在平時,莊六娘不知多高興,可這次,她卻無波無瀾,因爲心已經涼了。
“老爺誤會妾身又不是一次兩次,不知您是爲哪一次道歉呢?”不冷不熱的話語丟過來,砸在顧鎮川臉上,‘啪啪’的響。
顧鎮川臉色青白交加,本就不好的心情此刻更糟糕了。
“你沒有站在我的角度你就不知道我的心情,我的難你根本不懂。”他丟下這句,轉身離去。
這廂。
顧嫋嫋蹲在牆邊,看到那抹黑影走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今日多謝你了,扮的很像。”她說着摸了腰間的錦囊,從裡頭摸出一張銀票,“這是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說了給你獎賞的,我從來不會食言。”
‘大哥’遲疑了一下,伸手接了。
月光下,那隻手骨節修長,十分好看。
“回去吧,明天不用來了。”顧嫋嫋朝他擺擺手,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
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身影一晃,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不遠處的牆頭上,趙典一邊擦着臉上的**一邊抱怨,“真是晦氣……真他媽的晦氣……”
……
夜風輕拂,看着黑漆漆的天色,顧瑾萱心中十分害怕,但是卻還是堅持往前走,她不相信她的胞兄會殺人,她要去問個清楚。
和丫鬟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段,忽然看到前方有兩個人影。
兩人嚇了一跳,立刻躲進大石後面,將將躲好,就聽到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一定要辦好了,不能讓三少爺活到明天,不然夫人就完了,你我都完了!”是個男人的聲音,刻意壓低的,聽不出來是誰。
顧瑾萱捂住狂跳的心臟,側耳想要細聽,卻聽一聲大喝:“誰在那裡!”
顧瑾萱嚇的手腳顫抖,拉起自己的丫鬟疾步奔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看快到地方了,前方忽然走來一人,兩人嚇的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等那人影走近了,兩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阿棟,你怎麼在這兒?”見是胞兄的小廝,顧瑾萱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阿棟走到顧瑾萱面前,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低聲說道:“少爺被關起來了,姨娘擔心小姐安慰,讓小的過來來看看您,剛好姨娘做了綠豆餅,就讓小的帶了些過來。”
顧瑾萱接過油紙包,眼中有淚,“讓姨娘操心了,你回去和姨娘說我很好,讓她不要擔心。”卻絲毫沒有懷疑,爲何姨娘不派丫鬟來,要拍顧興帆的小廝過來呢?
阿棟點點頭,叮囑道:“小姐快些回去,府裡最近不太平,這綠豆糕也要趁熱吃,都是姨娘的心意。”
顧瑾萱用力點頭,看着阿棟走過,纔拿着油紙包進了屋。
次日清晨,天色還沒完全亮,沉寂的顧府在一聲尖銳的哭聲中甦醒。
趙氏每天起的早,想到昨日的事情便有些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危,立刻讓自己的丫鬟去前院看一看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的兒子竟然被關起來了!理由竟然是毒害二少爺,謀害大少爺,還說不到一個時辰就要將人送官府。
趙氏一聽,這還得了,這明顯就是有些人栽贓陷害啊!
在她的角度來看,那陷害她兒子的人已經十分明顯了,不就是她平日裡最最敬重的夫人麼!
這些年她跟在夫人身邊是盡職盡責,比下人做的還要多,可到頭來她竟然要謀害他的兒子!
她怎麼能忍!
來不及穿戴,匆匆披了件外衣就朝正房衝了過去。
此時天色還早,丫鬟們都纔剛剛起身,就別說主子們了。
她衝過去時莊氏還在睡覺,趙氏覺得她就是故意躲着自己的,便扯着嗓子哭起來,加之心中也本就傷心,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這邊沒將莊氏吵醒,倒將淺眠的老夫人吵醒了。
老人家杵着柺杖走過來,臉色黑沉沉。
“幹什麼這一大清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