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瀾擔心不久之後的某一天,江宴直接給她來一記當頭棒喝,壓死她全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五千萬啊!江宴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白白地損失這麼大一筆錢。
更何況,大馬路上出個車禍肇事者最多賠個一百多萬了事,她並不覺得自己能值五千萬這種天文數字……要是一開始便沒有這筆投資款就好了,現在無疑是雪上加霜。
只有看看能補上多少窟窿。
因爲顧志遠身體不便,又安排好了手術,所以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顧思瀾跟着律師到處跑,籤各種字,面對各種各樣的人,說白了沒什麼可緩衝商量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走個形式。
銀行和相關部門的進度也快,幾天之內,不但做好了公司還有固定的資產統計,連家裡的別墅都貼上了封條,只允許顧思瀾姐弟打包了一些衣物。
本來把行李往親戚家臨時寄放一下,沒想到不是這個電話打不通,就是那個有事兒不在家,一個個勢利得很,深怕顧思瀾要問他們借錢。
幸好她本來就沒指望這些親戚,上輩子同樣的冷漠,她是再清楚不過的,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很好了。
顧思源血氣方剛的,乾瞪眼生悶氣,就差在電話裡直接開罵了,這些親戚平時沒少揩油,真正遇到事兒,跑得比誰都快。
最後行李箱還是帶到了醫院病房裡。
醫生和護士找了顧思瀾去辦公室談話,估計這些天又是律師又是警員進進出出,應該聽到了一些風聲,問她手術費有沒有準備好?另外方便的話,能不能先去把拖欠的住院費給結一下,不符合醫院規定之類的。
顧思瀾滿臉通紅髮窘,“好,我馬上就去繳費,真是不好意思。”
繳完費,她便一片愁雲慘淡,五臟焦灼。
原本她手裡的錢就不多,還是律師在出事之前給的。
手術費還差一些呢,所以500一天的單人間牀位費,能省則省。
沒多久,有護工和護士過來把顧志遠的牀位從單人間搬到了三人間。
顧志遠倒是沒說什麼,他躺在病牀上,睡着的時間比較多,不怎麼開口說話,整個人像是一個乾癟老頭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他七老八十了,憔悴頹廢,一蹶不振。
三人間的病房人滿爲患,連空氣中都夾雜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味道,隔壁兩個陪牀家屬自來熟的問東問西,諸如父親得了什麼病、家裡幾口人、姐弟倆長得不是很像之類,顧思瀾含糊地應了幾下,老實說現在的心情挺糟糕的,對於某些社交條件反射的抗拒。
思源皺着眉不滿道:“姐,我們爲什麼要搬到這兒啊,那麼多陌生人,我晚上會睡不着的……而且,也沒有多餘的躺椅啊。”
顧思瀾把他拉到外邊無人的角落裡,表情凝重地道:“思源,我知道你一時沒辦法適應家裡的變化,但事實就是我們連普通家庭的生活水平可能都達不到,往後咱們得節約點,這段時間你辛苦點,哪怕心裡再不舒服都給我忍着,在醫院裡好好照顧爸。”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家裡有困難,大不了我出去打工,賺錢養家!我不會讓你一個女孩子承擔的!”思源激動的道。
顧思瀾心裡雖然很感動,還是飛快地打斷:“說什麼傻話,你現在未成年你能幹什麼,真想幫家裡減輕負擔,還有一年高考爭取好好複習,沒有學歷以後拿什麼賺錢養家,都是空話。”
“……我知道了。”思源欲言又止,最後乖巧應下。
顧思瀾感到十分欣慰,至少思源還在自己身邊,沒有誤入歧途。等顧志遠出院之後,只要他們吃苦耐勞,日子還是可以好好過下去的。
話音剛落,晚上顧志遠的情況就不大好,醫生建議明天上午就動手術,讓顧思瀾把十萬塊手術費先交了。
但是卡里總共就五萬塊錢,差一半,這還是她把自己所有值錢的首飾給賣掉,湊起來的。
正當她着急上火的時候,顧志遠說自己曾經接濟過一個老同學,後來聽說對方發跡了。他打電話聯繫之後,對方願意借一筆錢給他們,讓顧思瀾直接去拿。
“姐,要不然我跟你一塊去吧。”思源不放心的道。
“你還是留下來照顧爸,等會不是要做檢查,我一個人也扶不動爸。”
“那行,你小心點。”
顧思瀾沒有想太多,畢竟她父親業務能力是差了點,但做人還是好的,也就是最近幾年耳根子軟被邵雪梅給洗腦得有點摳門。
剛剛走到馬路上,江宴的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顧思瀾看清楚後座他的側臉之後,無端地煩躁壓抑,尤其是他接下來的話,每個字都刺激着她發脹的太陽穴。
他說:“顧思瀾,我給你一個機會,上車。”
語氣高高在上又篤定,如同施捨一般,所以江宴應該對她的困窘十分清楚吧。
“大可不必。小江總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把機會留給需要的人吧。”顧思瀾眼裡沒有一點兒感激,神情肅冷肅冷的,毫無溫度。江宴當初投資本來就居心不良,像他那樣的有錢人,幾千萬恐怕就跟零花錢似的,眼下雖然沒有起訴顧志遠,她相信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確定?”深暗的眸子微閃,泄露了江宴的情緒。
回答他的是空氣。
人已經走遠了。
上次踢傷他的事還沒找她算賬呢,這個弄不清楚情況、且自以爲是的女人,總有一句話惹火他的本事!
她以爲她算什麼?
明明已經窮途末路,卻高昂着脖子,一副不收嗟來之食的模樣,到底是哪裡來的底氣!豈有此理!
江宴低垂着眉眼,一股戾氣漸漸濃郁起來。
……
顧思瀾是步行過去的,幸好平日裡沒有大手大腳的習慣,讀書住校的時候經常跟顧志遠慪氣冷戰零用錢花的很少,所以很快就能進入狀態,節約開銷。
等醫院事情結束,她得儘快去做兼職。
到了父親朋友的小區門口,對方在電話裡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讓她上樓。
畢竟是他們有求於別人,顧思瀾自然要把姿態放得低一點,還買了一些水果上門。
父親的朋友姓餘,這位餘叔叔開門之後見到她,便熱情地招呼她進去坐。
沒想到接下來餘叔叔東拉西扯地跟她聊了好一會兒,卻絲毫沒有給錢的意思,顧思瀾感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人家本來就不欠他們家的,哪怕事後反悔了也在情理之中。
於是顧思瀾起身道,“餘叔叔,我先回去了,病房那邊我弟弟一個人,不大放心。”
“大侄女,再等等啊,你父親說5萬塊是不是,你手機拿過來,我掃給你?”餘叔叔叫住她。
顧思瀾一時之間難掩激動,眼眶紅紅的:“餘叔叔,真的是謝謝您,我們全家都會感激您的。”
說完,餘叔叔挨着她坐了過來,掃收款碼的時候,整個充滿煙味且肥碩的身子幾乎貼上了她的後背,抓住了她的一隻手腕。
她感覺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叫囂着雞皮疙瘩,腦中警鈴大作,冷冷開口:“餘叔叔,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