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恐怕不行,那就後日吧。”
祁慕淵說着,擡頭看向葉櫻,“你從前很少這樣爲母親做主的,今日怎麼忽然想起了?”
葉櫻道:“你這都要走了,她老人家又身子不好,我實在有些擔心,所以……”
提起老夫人,祁慕淵臉上也多了一抹憂色。
“也好。”他沉思了一下說道,“若是後日母親有力氣出門,那我們就去玩一玩。”
似是知道他們這計劃一般,老夫人在第三日,竟突然容光煥發,神色也變得極好。
可這樣,倒是讓葉櫻和祁慕淵更加擔心,唯恐她這只是迴光返照。
老夫人安安靜靜聽了他們的意思,笑道:“也好,我許久沒有在這京城中游玩一番了,就趁着今日去吧,否則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了。”
她說着,就立刻喚來了丫鬟給她換衣,似乎當真很有興致一般。
葉櫻和祁慕淵對視了一眼,就沒有說什麼掃興的話。
三個人一同出了府,整整遊玩了一日,老夫人想去的地方,葉櫻和祁慕淵也都一起陪着去了。
晚上回府的時候,老夫人難得眉眼完全舒展開來,一副知足的模樣,“這樣出來一遭多好,平日裡我只知道在府中想着什麼榮辱,臉面的,其實都沒有必要,只希望你們兩個,不要步我的老路。”
她嘆息着,又看向葉櫻,“我知道我從前待你不好,可你從來不與我計較,這些年,是我虧欠了你。”
“您不必說這樣的話,立場不同罷了。”葉櫻輕聲說着,挪開了視線沒有和她對視。
老夫人也不在意,就又拉着祁慕淵說一些體貼的話。
她像是要把所有的話都在這一刻說盡一般,嘴上一直沒有停過,話語也十分的溫柔。
到了府上,她卻忽然止住了話,笑着說:“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櫻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被祁慕淵攔住了,“好,母親你也早點休息。”
“我知道。”
老夫人輕輕說了一句,就由丫鬟扶着轉身離開。
葉櫻握着祁慕淵的衣角,不安道:“我總覺得今晚可能會發生什麼事。”
“不要多想。”祁慕淵輕輕掩住了她的雙目,“不管發生什麼,最清楚的是母親,我們依着她就是了。”
葉櫻沒有說話,只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祁慕淵笑了一下,將手放了下來。
他握住了葉櫻的手腕,就帶着她朝院子中走去。
似是應了葉櫻心中所想。
就在他們深夜睡的們朦朧之時,丫鬟就慌慌張張的敲響了門,在外帶着哭腔道:“將軍,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去了。”
祁慕淵和葉櫻都在此刻猛然驚醒。
兩人眼中的惺忪還未褪去,就都染上了一絲駭意。
即便已經心裡有所準備,可是當這件事真的傳到他們耳中時,還是讓他們的心都狠狠揪了一下。
兩個人立刻趕去了老夫人的房中。
一屋子的丫鬟都在哭着。
葉櫻和祁慕淵走過去。
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祁慕淵甚至都能感覺到手上的些微溫度。
老夫人的面上帶着一抹笑,格外釋然,似乎走的也很安詳。
葉櫻緩緩環住了祁慕淵的肩膀,輕聲道:“她想必早就是知道了的,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劫,可她走的並不遺憾,這就足夠了。”
“嗯。”祁慕淵的聲音微微哽咽,“我不是個孝順的兒子。”
葉櫻眸光微動,“昨日老夫人還與我說,她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你們二人誰都不欠誰的。”
祁慕淵久久沒有說話。
他就頭埋在了老夫人的手上,感受着手上溫度的抽離,許久之後,他才啞着聲音道:“我這些時日忙,葬禮的事,就要麻煩你多操持。”
“好。”
葉櫻柔柔應下,看着老夫人祥靜的面容,眼中緩緩浮現出一抹傷感之色。
她相信老夫人走的時候並不難過,也已經沒有了牽掛,可她走的乾淨了,留下的人,心裡卻不會覺得寧靜。
這一夜,葉櫻和祁慕淵都沒有再睡。
天一白,祁慕淵就又進了宮中,而葉櫻則是開始辦老夫人的喪事。
府中掛起了白綢白燈。
顧歆也不好閒着,就幫着一起操持起來。
按照規矩,是要停屍三天再封棺的。
這三天裡,葉櫻特意找了一處景緻好有潔淨的院子給老夫人做最後的停留。
看着她如此盡心盡力,顧歆忍不住唏噓道:“老夫人生前,你二人關係並不如何好,可她去了,我竟覺得,你們是最和睦的婆媳。”
葉櫻輕輕笑了一下,“本也就沒有什麼大的仇怨,她也只是苛待我罷了,我沒有必要真的記恨她,何況那日我們一同出遊,她也算是認可了我,這也就足夠了。”
顧歆不太懂她說的這些,可死者爲大,不管往日如何,這個時候,她還是給予了老夫人該有的尊重。
辦葬禮那日,幾乎京中大半的貴胄都來給老夫人上了一炷香。
就是明王也親自在老夫人的牌位前拜了三拜。
不管她生前是個怎樣的人,最起碼她還是得到了這些人的尊重。
葬禮這幾天,祁慕淵晚上要守孝,白日裡又要穿着孝服去忙事務,根本就沒有閤眼的時候。
葉櫻看得心疼,在他這一日守靈的時候,還是勸他道:“你多少睡一會兒吧,你這樣子,老夫人在天有靈,也不會開心的。”
祁慕淵輕輕搖了搖頭,“我是個馬上就要出征的人,也不知何時回來,不在此時多多盡孝,又能如何。”
“那也該顧惜着身子。”葉櫻推了他一把,“我會連你的那份一同守着的,你去歇息哪怕一個時辰也好,若是你堅持不肯睡下,那我從現在起也陪着你一同不眠不休。”
祁慕淵皺了皺眉,“你身子弱,經不起這個折騰。”
“那你就不要讓我這樣折騰。”
葉櫻擡起頭眸,認真的看着他,仍舊柔弱的語氣中不容置疑:“你快去睡。”
祁慕淵啞然失笑,終於肯鬆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