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瑤緊挨着房門,她比任何人都心疼酈夢珠,可現在這情況,紅姑將夢珠貼身的護衛一併扔到酈府門外,竟是連酈府大門都不進,丟下一句:“念在酈夢珠和陽拂柳年紀尚小,在十里錦發生的事情就此爲止,十里錦不與計較,但將來決不允許酈夢珠和陽拂柳再踏進是十里錦以及十里錦相關的鋪子半步!”
錢碧瑤想着自己堂堂第一皇商的大夫人,何時輪到紅姑這個賤女人如此的羞辱自己的女兒!可十里錦晚宴上發生的一切,錢碧瑤都從那幾個護衛口中知道了!頓時又氣又恨,痛不欲生。
錢碧瑤拍着房門,低吼出聲,“爲何受苦的是我的夢珠!爲何不是酈長亭那個小賤人!即便不是酈長亭,也該是陽拂柳的!你們是一同去的十里錦,我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照顧好你!她就是如此照顧的嗎?眼睜睜的看着你變成這般模樣,她死哪兒去了?!”
錢碧瑤破口大罵,此刻的她,面色猙獰,眼神噴火,哪裡還有昔日那個八面玲瓏的大夫人半分神采。
而陽拂柳此刻自是躲在自己房內,豈會傻得跑來這邊任由錢碧瑤打罵斥責。
錢碧瑤知道之前的主意一定是陽拂柳出的,夢珠那點腦子,定是什麼都聽陽拂柳的,但現在出事了,陽拂柳什麼虧都沒吃,酈長亭更是大搖大擺的回了凌家書院,就只有她的夢珠,之後說不定要被送進麻風村,永世難見。
“孃親,我不要被關起來,不要去麻風村!我沒事,我很清白,我很乾淨!孃親,不信你打開門看看我!我還是以前的夢珠!是你最疼愛的女兒啊!”
“孃親,你爲何不給我開門?是不是連你也相信我得了麻風病,是不是連你也要將我送去麻風村?!是不是?!孃親!你回答我啊!!”
酈夢珠大聲喊着,用頭撞着房門,一下又一下,滿滿的都是痛苦的絕望。
錢碧瑤在門外聽到動靜,急忙大聲喊着酈夢珠,“女兒!不要啊,夢珠!不要再撞了!你這一下下的都是撞在孃親心尖上啊!孃家的心,痛啊!痛啊!”
“女兒,你這般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你的孃親啊!明明該受到折磨的是酈長亭!女兒,是她啊!是酈長亭那個小賤人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你可不要繼續折磨自己,折磨孃親啊!”
錢碧瑤的喊聲,讓酈夢珠回過神來,旋即拔下頭上的髮簪,大力鑿着窗櫺上的琉璃面,錢碧瑤在另一邊看的驚心動魄的,生怕酈夢珠會做出什麼自殘的舉動來。
“來人!開門!打開門!!”錢碧瑤已經顧不得去想什麼麻風病不麻風病的,如果夢珠死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房門打開,酈夢珠攥着髮簪的手一瞬擦過錢碧瑤面頰而過,錢碧瑤驚呼一聲,急忙抱緊了酈夢珠想要衝出去的身影。
“我要殺了酈長亭那個賤人!殺死她!殺死她!殺死她!!”酈夢珠失去控制的揮舞着手上的髮簪,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性。
她已經毀了,徹底的毀了。
那麼多人都瞧見了,她被兩個麻風病人壓在身下,她清白沒了,什麼都沒了!
“夢珠!別這樣!有孃親在,孃親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等你身體好了,孃親幫你改名換姓,你可以重新來過!一切都可以重頭開始的!”
錢碧瑤痛苦的安慰着酈夢珠,可酈夢珠卻愈發激動,
“不可能重新來過的!不可能!那麼多人都看見了!孃親啊,你知道今晚十里錦有多少人嗎?數也數不清,你知道都有誰來了嗎?有三皇子,有將軍府的盡餘歡盡龍城,還有吏部尚書戶部尚書吏部尚書家的公子千金,他們都去了……都看見了,我被看光了……孃親……哇!”
酈夢珠放聲痛哭,手上的簪子滑落下來,她癱坐在地上,一頭扎進錢碧瑤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錢碧瑤心碎成了一片片,可事實已經如此,她一個人如何能說得過那麼多張嘴。又有紅姑那般厲害的角色坐鎮,錢碧瑤這會吞下的就是刀槍劍戟,也得合着牙齒血淚一塊吞。
明知道是反被酈長亭擺了一道,卻不能當衆揭穿。
錢碧瑤抱緊了酈夢珠,這一刻,似是要將酈夢珠扣入自己骨頭裡。
“女兒,你放心吧。孃親是堂堂第一皇商酈府的大夫人,我錢碧瑤的女兒,豈能讓凌籽冉那個賤人生下的女兒如此欺負?孃親爲你報仇,立刻爲你報仇!!”
錢碧瑤嘶吼着,彷彿此刻酈長亭就在她的脣齒之間,只要她咬緊牙關,就能將酈長亭嚼碎了吞下。
酈夢珠卻是絕望的搖着頭,“殺了她又能怎樣?我已經徹底的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如果改名換姓的話,我就不是酈家四小姐了,我什麼都不是了……孃親,我不要走,不要去麻風村,更不要改名換姓,我就要名正言順的留在酈家,我要做酈家的嫡出長女,我要看着酈長亭生不如死!!我不要她死!我要她看着她在酈家生不如死!”酈夢珠擡起頭,大大的眼睛裡滾落出一顆顆淚珠來,她眼睛已經哭腫了,臉上的妝早就花的不成樣子,身上還有斑斑血跡,脖子上胳膊上手背上,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膚,那上面都佈滿了各種擦痕抓痕,還有觸目驚心的牙印。
那倆人本就是病人,又被下了重藥,藥力發作起來,根本不知道做了什麼,除了想要發泄,就是虐待。恨不得一邊強了酈夢珠,一邊又將她當做美味吞入腹中。
錢碧瑤看着酈夢珠身上的傷痕,心已如死灰。
夢珠這樣子,必定是被傳染上麻風病了,剩下的日子,就是用各種名貴的藥材延續生命了,至今爲止,還沒有麻風病人能痊癒康復的例子。
錢碧瑤心灰意冷之際,對酈長亭的痛恨更是到達頂點。
她緊緊摟着酈夢珠,幾乎是咬碎了一口銀牙,“酈!長!亭!!我錢碧瑤發誓,夢珠今日所受痛苦,他日定要在你身上,十倍百倍的討回來!我要你跪在夢珠面前,親口承認你的錯誤!我要你跪死在夢珠面前!”
錢碧瑤的話,讓酈夢珠再次回過神來,自從事發之後,她就恍恍惚惚的,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可每當孃親提到酈長亭時,她整個人就會從未有過的清醒意識。
她搖着頭,點點頭,“對!!就是她!就是酈長亭……呵……孃親說的太好了,太對了……”
“我們要她跪在我的面前,我要看着她在面前被一百個男人侮辱,扒光她的衣服,扯掉她的頭髮,我要將她身上每一根汗毛都連根拔起!”
酈夢珠此刻如同魔怔了一般,像是被一根削減的長槍定住了身體,就那麼一動不動,眼珠子都是放空麻木的狀態,可眼底卻是翻涌着極致的淒厲痛苦,乃至歇斯底里的猙獰瘋狂。
錢碧瑤看着突然一動不動,身子僵硬如同石像,唯有嘴巴一開一合的女兒,此刻又痛又恨。
“夢珠,你別嚇唬孃親,不要嚇唬孃親啊……你看着孃親,看着孃親啊!”
酈夢珠眼珠子慢半拍轉了轉,卻比試看向錢碧瑤,而是看向院子的方向。
“酈長亭,你等着……你等着吧……我酈夢珠是絕不會離開酈家的!我絕不會離開,我還要做酈家嫡出長女,我還要酈家大小姐!!”
錢碧瑤看着酈夢珠的眼睛竟是看向霞光閣的方向,不由更緊的抱住了酈夢珠。
她自是知道,那裡是酈長亭的院子。
錢碧瑤合着血淚吞嚥一口,狠狠道,“是的,我的女兒自是不會離開酈家!永遠不會離開!!”
……
長亭回到書院,難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酈夢珠和陽拂柳在十里錦發生的事情,早已經過說書的一番添油加醋,如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京都的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不過這消息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卻是突然間偃旗息鼓了。不用調查,長亭也知道,定是錢碧瑤花了銀子從中做了什麼。只不過,這五天無論是錢碧瑤那邊,還是酈府那裡,都沒有任何動靜,安靜的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不尋常了。
以錢碧瑤爲人處事的陰狠毒辣,酈夢珠現在那樣子,定是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看來,她對錢碧瑤勢必又要有一個新的認識了!
而她,目前來說,安生的留在書院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書院內,卻也有異樣的光景看到。
長亭按照越好的時辰前去肖寒院子學習新的曲子,誰知纔將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鶯鶯燕燕清脆悅耳的聲音不絕於耳。
長亭站在原地,環顧四周。還以爲自己是不是走錯了院子了。可是轉念一想,堂堂墨閣閣主,旗下的歌舞坊都有上百家了,在她院子裡聽到鶯聲笑語的有何奇怪!只是,她這會進去的話,是不是打擾到他了?
“閣主要的東西,玉妝已經給您送來了。”
“閣主,是否還需翠妝沐浴更衣一番?”
幾乎是分辨不出的兩道清脆女聲,透着難言的曖昧和氤氳氣息,連長亭聽了都有種昏昏欲睡的靡霏感覺,更何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