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拂柳已然看清,眼前的局勢。
大勢所趨,無可扭轉。
她怎麼就沒想明白呢?以酈長亭的心機手段,若將算計擺在明處,必定是有萬分把握。
那珍珠手鍊的確是她很久之前送給酈長亭的,當初也的確是看中了酈長亭的那套琉璃首飾才……
誰知,這麼久遠的事情酈長亭都能扒出來!
“酈長亭!你……你真是不要臉!過去這麼久的事情你還拿出來提!誰知道這手鍊是不是拂柳當初送你的那一條……是不是你調包了陷害拂柳!”水笛兒到了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昂着頭,一副死不認輸的傻子模樣。
長亭悠悠一笑,旋即涼涼出聲,“你們連我七歲之前的事情都拿出來說,我爲什麼就不能說!這擺明了也是你們說的更久遠一些!再說,究竟是不是她送的,問問她不就知道了嗎?”
長亭反駁的話,可謂對三個人是啪啪打臉。
哪怕之前那些話不是陽拂柳說的,但是很顯然,所有人都將陽拂柳和水笛兒邱冰冰擺在了一起。
水笛兒和邱冰冰說的話,就是陽拂柳的話。
長亭此刻緩緩起身,一身清雅裝扮,透出與年輕絕美的容顏不相符的成熟歷練,卻是不顯違和,而是說不出的融匯灑脫的氣質。
在這等強勢氣場之下,陽拂柳竟是啞火的接不上話來。
她真的很想否認,可她又擔心,陽拂柳還有後招,如果她否認了之後,酈長亭又拿出了新的證據來,那不又一次打了她的臉嗎?酈長亭連這麼久遠的事情都能翻出來,更何況是其他證據了。
所以,陽拂柳不得不防。
“怎麼?心虛了?不說話了?”長亭勾脣笑的冷冽傲然。
陽拂柳嘴脣動了動,剛想辯解一兩句,卻被長亭冷聲打斷,
“陽拂柳,你的手鍊我已經還給你了!如果你覺得我還應該給你利息的話,我就再給你十條同樣的,不過麻煩你稍後將當初從我那裡換去的琉璃首飾還給我!當初你可說了,只是換過去戴幾天就還給我,這都多少年了!我也不收你利息了,不過,是我的,你就要原封不動的還給我!!”
長亭說完,傲然轉身。
將目瞪口呆的陽拂柳留在原地。
陽拂柳癱坐在地上,面色煞白無光。
酈長亭當初明明說那首飾送給她了,根本不是借!所以她爲了以後再方便從李長亭那裡換好的首飾,纔去買了一條外表和真的珍珠手鍊一樣的送給她,可酈長亭今兒竟是說借?
現在就算她否認,別人也不會相信的!
而且她若否認了,那其他人更加會覺得之前都是她在設計陷害酈長亭!畢竟,一整套七彩琉璃首飾就是最普通的也要幾百兩,她用一條手鍊就換了首飾套裝,怎麼看都是她在欺負酈長亭!
所以,這個鍋,她揹着也不是,不背也不是。
如果不承認的話,酈長亭又可以說她不想歸還!
現在是酈長亭的天下,她說黑就是黑,她說白就是白!
她陽拂柳渾身是嘴也說不清的!
陽拂柳只覺得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血色眼底只看到酈長亭揚長而去的背影。
哪怕是一個背影,也是光彩華耀,芒刺雙眼。
下一刻,坐在那裡的家眷紛紛起身,大多是受了長亭影響,有些也是跟長亭交好的,還有一些是跟陽夕山有往來的,在這等了許久,都不見陽夕山露面,自是心知肚明,陽夕山根本不在乎這個妹其他人自然也會看輕陽拂柳。
陽拂柳忘了自己是怎麼被水笛兒和邱冰冰扶着回到後院的,只知道,她的耳邊一直迴響的都是衆人對她的嘲笑不屑的諷刺聲音。
猶如潮水一般涌來,頃刻間就能將她吞沒。
曾經她心心念念想要在加註在酈長亭身上的一切,而今卻都加倍發生在她的身上!
水笛兒和邱冰冰陪了她一會,也都走了。
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那裡,想哭都哭不出來。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人大力踹開,她還沒看清楚來人,已經被人一腳踹倒在地上。
“啊!!”陽拂柳驚呼一聲,整個人幾乎是飛起來一段距離之後才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蝕骨焚心的劇痛。
掌心火辣辣的疼着,原來是跌落的時候掌心摁在了地上的瓷器碎片,掌心被劃開幾個觸目驚心的血口子。
陽拂柳疼的直抽氣,額頭也滾落下豆大的汗珠。
這纔看清,剛纔踹飛她的人竟是忽烈齊。
她名義上的哥哥。
忽烈齊身後,木珠瑪和一個長者面帶怒氣走了進來。
看到那長者,陽拂柳先是一怔,繼而眼含淚水,怯怯的喊了聲,“忽烈將軍。”
誰知,那被稱作忽烈將軍的中年男人卻是比忽烈齊脾氣還要暴躁,彎腰將陽拂柳從地上一把提了起來,對着她的面頰怕怕左右開弓就是響亮的大嘴巴了。
直抽的陽拂柳口鼻竄血眼冒金星。
“賤貨!賠錢貨!好的不學,淨是學你賤人孃親那些下三濫的招數!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我忽烈家族的金主凌家醫堡和酈家!要不是你得罪了酈長亭,凌家醫堡和酈家也不會斷了跟我們的合作!現在我忽烈家族花了大價錢收購回來的藥材都堆在那裡長毛髮黴!!那都是大把大把的銀子啊!你這個賠錢貨!!”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忽烈家族的現任家主忽烈扎丹。
陽拂柳根本不知道忽烈扎丹會來,之前的宴會上也不見他出現。想來,忽烈扎丹此次前來是有特別的目的,難道是……因爲陽夕山?
想到這裡,陽拂柳不又打了個寒戰,不敢繼續想下去。
耳朵嗡嗡響着,面頰紅腫劇痛,吞嚥一口口水都疼的一抽一抽的。
忽烈扎丹是武將出身,在北遼的時候,一拳能打死一隻羊,現在卯足了勁甩了她兩巴掌,陽拂柳甚至覺得牙齒都有些鬆動了,面頰都彷彿骨折了一般的劇痛。
“忽烈將軍,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
陽拂柳還想申辯,卻被木珠瑪一口濃痰啐在了臉上,噁心的她差點嘔出來。
“我呸!陽拂柳!這種時候了,你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噁心誰呢?!做都做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酈家要不是證據確鑿了,能將你趕出來嗎?你之前跟錢碧瑤好的就跟親生母女似的,她的事情你會不知道?!酈家都要休了錢碧瑤!難道還有假!!現在整個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都被你連累了!你滿意了是不是?!
我看啊,你壓根就是不希望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好,你就是想看着我們倒臺,你才如願!!到時候京都的好處,你就可以一個人全佔了!”
木珠瑪尖細着嗓子喊着,滿眼的不滿和憤恨。
原來陽拂柳還有一套那麼好的七彩琉璃首飾她都不知道呢!這還是酈長亭說出來的,說不定還有更多其他的首飾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呢!這讓木珠瑪自然氣憤異常。
木珠瑪的話倏忽提醒了忽烈扎丹,如果陽拂柳真的想甩掉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的話,那將來他們在北遼的勢力如何支撐?要知道,過去這麼多年,兩大家族都是靠着跟京都的生意往來,才能支撐起那麼龐大的家族的開支。
陽拂柳若是存了異心,那麼……
想到這裡,忽烈扎丹握緊了拳頭,大步走到陽拂柳身前,居高臨下,惡狠狠開口,
“今天,你徹底得罪了酈長亭!以後酈家和凌家醫堡都不會跟我們合作了,也不需要我們的藥材了,你連累了整個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我勢必要將你交出去作爲一個交代!這都是你咎由自取!!誰叫你如此不知好歹的得罪酈長亭呢!!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的損失這筆賬,註定要記在你的身上!!”
忽烈扎丹手指着陽拂柳,幾乎要戳到她眼睛裡。
陽拂柳這一刻,真的是欲哭無淚了。
身體的疼痛,心靈上的打擊,爲什麼這一刻她的身邊連一個可以保護她安慰她的人都沒有你呢?
爲什麼孃親的錯誤要加註在她身上?
爲什麼她就要負責忽烈家族和木珠家族的損失?
難道不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嗎?
他們都不肯承認她,可出了事卻要她負責?憑什麼?!
可是當她一接觸到忽烈扎丹兇殘狠毒的眼神,和木珠瑪幸災樂禍的臉色時,所有的委屈都生生吞了回去。
她一個人如何能鬥得過他們三個人呢?他們一人一拳,就能將她打死了。
見此情景,木珠瑪更加來勁,指着陽拂柳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早就說了,這個女人,有那樣一個不要臉身份低賤的孃親,肯定生不出什麼好貨色來!她以爲這張狐媚子可憐兮兮的模樣能糊弄世人一輩子嗎?那是沒遇上能撕下她這張畫皮的人來!一旦遇上了,她就狗屁都不是了!!”
木珠瑪的話,無疑是狠狠撕下了陽拂柳曾引以爲傲的完美外衣,將她與死去的孃親畫上了等號,甚至是還不如那個千人騎萬人壓的賤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