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震西心裡很清楚,現在的酈長亭,打不得罵不得,也惹不得。
他也只敢晃晃拳頭,不敢繼續下去。
長亭卻權當沒看見。
“父親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長亭從容轉身,率先上了馬車。
酈震西現在有一肚子火氣也不敢真的衝她發出來。她代表的是姑奶奶,酈震西就算是酈家一家之主又能如何?
也不如姑奶奶王妃的身份大。
只是,酈震西拿到了象徵酈家掌權的鑰匙這纔是真正需要警惕的。聯想到酈震西最近的變化,還有錢碧瑤的異常,長亭越發覺得,在他們背後是同一隻手黑手,想要扳倒酈家!甚至攪亂整個京都局勢。
她現在應該回去看看姑奶奶了。
馬車徑直朝王府走去。
王府花園,姑奶奶坐在院中曬着太陽,品着香茗,看似一派悠閒愜意。
只是那暗沉的眼底,卻蘊藏極大地心事。
長亭走過去,不等開口,姑奶奶就招呼她坐下飲茶。
“算好了時辰瞪着你來呢,你這鬼丫頭,倒是沒讓我失望。”
姑奶奶這話,面上說飲茶,實際說的還是京都商會發生的事情。
“姑奶奶,您都知道了。”長亭撇撇嘴,有些無奈的看向她。
姑奶奶側身看她一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這丫頭,在商會還沒演夠戲呢,在姑奶奶面前還如此?”
“姑奶奶,人家本就如此。怎是演戲了?”長亭托腮,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看向姑奶奶。
姑奶奶哭笑不得。
“哎,你說我這不去京都商會呢,是演給朝廷看的,讓他們相信我老了,準備放下一切了,不要再終日派那麼多的探子在這王府周圍,密密麻麻,好似蒼蠅,實在是煩得慌。”
姑奶奶的話讓長亭不由四下看了看,繼而,莞爾一笑,
“姑奶奶,自古以來,歷代朝廷相信過誰呢?就算是枕邊人,不照樣懷疑嘛!更何況,姑奶奶您還年輕啊,又是遠近馳名的女諸葛,朝廷如此高看您,長亭看您,還是繼續坐鎮指揮吧。這商會的水可深着呢,長亭今兒差點撲騰不出來呢!”
長亭和姑奶奶你來我往,默契盡在不言中。
姑奶奶通過商會的事情考驗她,而她也成功阻止了酈震西的計劃。
至於將來如何,還是要儘快找出幕後黑手。
“長亭丫頭,怪不怪姑奶奶事先沒有跟你說清楚呢?”姑奶奶認真問着長亭。
長亭迎上姑奶奶渾濁目光,垂眸,淡淡一笑,
“若是怪罪,現在還會來嗎?姑奶奶也想盡快找出背後搗鬼的人,現在看來,倒是引出了一條線索。”
長亭親自爲姑奶奶倒滿熱茶。
“只是……姑奶奶,長亭知道您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您雖然沒有事先告訴長亭什麼,可您心中應該有備用的法子,至少,也有了懷疑的人選。”
長亭說完,姑奶奶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頓。
這一刻,再次深切體會到那句:青出於藍勝於藍。
“你呢?有懷疑的人嗎?”姑奶奶凝眉,輕聲問道。
“父親的本事,我們心知肚明。他能想到之前的法子,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而他身邊的俞管家很有可疑。至於他們如何能知曉姑奶奶私下交代我的事情呢,我想,姑奶奶身邊,或是我身邊,該有他們安排的人。”
長亭的話讓姑奶奶心下一涼,想要說的話,如鯁在喉,說不出的彆扭,難受。
見此情景,長亭心下也咯噔一下。
“姑奶奶,您知道是誰了嗎?”
姑奶奶會有如此表情,只能說,對方安排的人就在姑奶奶身邊。
“是誰?”
長亭斬釘截鐵的問道。
能讓姑奶奶如此爲難又糾結的,此人跟在她身邊也有不少時間了。
“香菱。”
姑奶奶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名字。
“是她?”長亭也有些訝異。
香菱這個名字雖然不是很熟悉,可在長亭這裡也混了個臉熟。時不時的也會幫姑奶奶送點東西到長亭那邊。是個模樣清秀,看起來老實木訥的丫鬟。
“都是一個情字。”
姑奶奶皺着眉頭,重重放下茶杯。
“從一個月前,我就覺得香菱丫頭有些奇怪,前幾天還看到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傻笑,我也是過來人了,心想這該是有了心上人。就想着也別耽誤了身邊的丫鬟,香菱跟着我五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我就安排身邊的人去調查了一番,結果發現,香菱竟是暗中偷聽我跟隱衛說話。後來,香菱還想方設法的總去酈家那邊送東西,本來是她休息的日子,也要往酈家那邊跑。而酈家那邊,有膽子暗中監視我的,除了酈震西,還有誰。”
姑奶奶一番話,算是解開了長亭心中所有疑惑。
“姑奶奶,所以您今日安排了這一出,只怕,知道我會代替您去的,整個王府知道的人不會超過三人,而香菱就是其中之一!您也已經知道了,我半路上被人阻攔的消息!那麼,必定也抓住了香菱去通風報信的證據了。”
長亭接着姑奶奶的話往下分析。
只是,有一點不同的是,姑奶奶並沒有現場抓住酈震西的把柄。
否則就不會只是坐在這裡喝茶了。
“那人極爲狡猾,自始至終都沒露面,後來香菱回來了,我就將她關了起來,可那丫頭誓死不說是誰!我心想讓她安靜一下,課才離開半晌,那丫頭就……一頭撞死了。”
“死了?!”
長亭站了起來。
難道香菱真的是如此決絕之人嗎?
還是說,在此之前已經被那未曾露面之人迷失了心智,損傷了大腦?分不清是非曲直了?
“姑奶奶,如此看來,香菱未必是真的背叛了您,也許是受藥物的控制身不由己!只可惜,沒能抓到那人!!”
說到這裡,長亭倒是想到了一個可疑的人物。
就是酈震西身邊的俞管家!那個滿眼透着陰鬱精芒的男人。
之前,長亭派人查過他的底細,沒什麼問題,甚至是,底細看起來太過乾淨。
越是如此,反倒讓長亭覺得,他的底細乾淨的太刻意了。
“長亭丫頭,正是如此,我才覺得香菱死的有些可惜,若是那丫頭只是被人利用了,那豈不是很無辜?”姑奶奶的糾結也在於此。
她這把年紀了,雖然是見識過大風大浪,卻是比其他人更加看重親情和信任的感覺。在身邊時間越久,越是有着不同一般的感覺。
更何況,香菱的死,存着太多蹊蹺和疑惑。
“姑奶奶,我倒覺得父親身邊的俞管家有些可疑。之前派人查過他的底細,太過乾淨,太過刻意。而今天看到我出現的時候,俞管家的反應比父親還要大!他們的反應絕不是看我突然出現的驚訝和不解,而是我壓根不應該出現,怎麼還會出現的不可思議!”
“俞管家?”
姑奶奶自是知道俞管家的存在。
最近一段時間很得酈震西的信任。因爲是酈震西京從京都商會找來的人,姑奶奶也很謹慎,之前試探過俞管家幾次,也想要將俞管家弄走,可這俞管家卻是精明的很,做事從不留下任何把柄,也不見有什麼私吞的心。
這反倒是讓姑奶奶對他更加警惕。
若真是如此了得的人物,豈會甘心留在酈震西這個廢物身邊?
“這個人我會多加小心。香菱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我也沒有抓住酈震西的手腕,長亭,這次委屈你了。”
姑奶奶說着,擡眼看向前方。
心裡藏着無數的秘密。
鬥了大半輩子,算計了大半輩子,如果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該多好!
可在她的位置上,休息,註定只是奢侈。
勾心鬥角波譎雲詭的爭鬥之中,註定看的不是年紀,而是誰能堅持到最後。
最最後……
不是想休息就可以的。
“姑奶奶,如您說的,事已至此,香菱死了,便是死無對證。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快找出幕後黑手,我相信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今天的事情,父親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只怕後面還會舊事重提,到那時,我們更要小心謹慎。”
長亭的話提醒了姑奶奶,至少,在京都商會還有二十個人是支持酈震西的,剩下十幾個牆頭草,酈震西還是很有機會說服他們的。
“你這個父親,太不知所謂了!”
姑奶奶拍了拍湘妃椅的扶手,對酈震西早就失望透頂。
只是沒想到,酈震西竟還如此不安分的想要搞風搞雨!
“對了,長亭丫頭,其實找你過來,還有一件事。”姑奶奶擡手輕拍下她手背,看向她的眼神多了深沉之色。
“姑奶奶,您說吧。”
“我知道你失憶三年,原本不想告訴你的,可又覺得,多跟你說說過去三年的事情,說不定能幫到你呢!”姑奶奶的話讓長亭有些糊塗。
“對陽夕山這個名字,你還熟悉嗎?”姑奶奶提到陽夕山時,聲音明顯壓低了很多,也只有她身旁的長亭能夠聽到。
“我……”
長亭遲疑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說上一世的話,陽夕山也是不待見她的,因爲陽拂柳的關係,陽夕山也曾處罰過她。
這一世,如何,她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