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強笑道;“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一見小姐就哭訴生活艱難,哄得小姐心軟了就拿錢來救濟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用的人,就厚着臉皮來認那三千里打不着的親戚。”正說着,就聽那門內又傳來了催促的聲音,不由心中更急,就想打發了白蒹葭繼續回去玩牌。
白蒹葭狐疑了看了阿強一眼,心中一動,“我不是來討錢的,我是有事要見你家小姐。”
阿強看着白蒹葭糾纏不放,心中更是討厭,擺手道;“你有什麼事?說清楚了小爺如果高興了就替你轉告一聲,而且你這樣的人,大多不過是什麼買豬買地沒錢吃飯求小姐接濟,我家小姐忙得很,哪裡有時間見你。”
白蒹葭心想朱顏這事兒可不好直接說出來,便轉念道;“我是翠翠……翠鷺家的嫂子,有些事情要尋她說說。”
阿強眼睛一轉,翠鷺這人他是知道的,是這秋水村裡的人,當下才懶洋洋的道;“給我等着。”他雖然這麼說着,卻是不動,眼看白蒹葭呆呆的站在那裡,他等了一會兒,白蒹葭真是等着了,心中不由一陣煩躁,暗道這小地方的人果然沒有眼色的很,自己也是倒黴才被髮配道這種地方,不由磨了磨牙,看了白蒹葭幾眼,便伸出一隻手來,大拇指和食指微微捻了捻,做出一個數錢的動作來。
這是光明正大的要孝敬呢。
俗話說:丞相門房七品官,這話不是白說的,迎來送往的,總要孝順給這些門房小廝的一些好處,否則要進這門也是困難。
也有一句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也是這個原因。
白蒹葭眼看阿強做出這個動作,便明白了,不過明白歸明白,她卻有些尷尬。
一是因爲她怎麼說都算是朱顏的救命恩人,雖然撿人回來的是凌絕塵那個拖後腿的,但是仔細說起來,也是她好心來報個信兒,而不是要求着見朱小姐有什麼必須要求情的事情。
二來則是因爲……
她沒有錢。
她雖然身上隨時都帶着些散碎銀子,但是這次卻是有些意外。
她剛從那神秘莊園裡沐浴了出來就遇到凌絕塵撿了朱顏回來,匆匆處理了一下傷口就穿了外衫跑了出來,那小錢袋就沒帶在身上,眼看阿強做出這個動作,她心理雖然明白的很,但是卻只覺得一陣尷尬,如果不是從小所受的教導不能見死不救,白蒹葭幾乎想扭頭就走。
阿強暗示了半天,眼看白蒹葭仍然是一張蠟黃的臉皮,不由心中惱怒,心想着秋水村果然是半點油水都刮不起來,這村婦也是一個比一個臉皮厚,只會求着辦事,卻半點不會知道他們辛苦。
白蒹葭尷尬的咳嗽一聲,正想說話,就聽門房裡衝出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嚷嚷道;“阿強你怎麼這麼慢。”他一身短打,一身橫練的腱子肉,聲音大的跟喇叭一樣,一說話簡直十里三村都聽到了,站在那裡簡直就跟凌絕塵拖回來的那隻野豬有幾分相似。
阿強心想着大熱天的還讓自己走這幾步路竟然一點油水都沒有,心中也有些慍怒,便對那漢子道;“阿虎,我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沒眼力的人了,走走組,你我兄弟打牌吃茶去。”
白蒹葭眼見耽擱了這麼久,那阿強就要跟着阿虎進屋子了,不由心中一急,道;“我要見翠鷺。”
阿強漫不經心的道;“等翠鷺放假回家的時候你自己就能見了……”正說着,只見角門處款款走來一個女子。
那女子大約十四五歲,卻是杏臉桃腮,頗爲俏麗,一身淡黃衫子,衫子上繡着兩朵迎春花而,但是整根簡直都迎春花兒一般,眼看着角門處有人,不由顰眉道;“怎麼了?”
她聲音清脆,又帶着蘇南這邊常見的吳儂軟語,聽着就軟糯溫柔,她臉上又是未語先笑,讓人覺得十分可愛。
阿強臉上頓時多了幾分諂媚,心中禁不住又煩了白蒹葭幾分,這村婦真正麻煩,不會孝順也不懂事,還不巧被金鶯姑娘撞上了,立即便解釋道:“這是翠鷺家裡的嫂子,說要見翠鷺的,我想着翠鷺伺候小姐忙着呢,讓她等翠鷺回家就是了。”
金鶯聽說是翠鷺的嫂子,忽然就起翠鷺拿來的哪極好的胭脂了,不由笑道;“這日頭挺大的,我看她大個肚子也不方便,不如讓她去翠鷺屋子裡等着吧。”她開了口,阿強腦筋開轉,正想說兩句打消了金鶯這個念頭,就看見金鶯走了上去,微微笑道;“你是翠鷺的嫂子吧,我是跟翠鷺同一屋檐下的丫頭,我叫金鶯。”
白蒹葭見她溫柔俏麗,聽她和阿強說話,便道;“是。”阿強恨恨的盯了白蒹葭一眼,氣鼓鼓的跟阿強回了房。
金鶯道;“你跟我來。”她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和白蒹葭閒談,走了半路,忽然道;“前陣子翠鷺拿了幾塊胭脂來,倒是很好,她說是她嫂子做的,是你做的麼?”
白蒹葭笑道;“家中的小把戲。”
金鶯是個有眼界的,見她雖然臉色蠟黃,但是氣韻天成,明眸流慧,心想這樣的人難怪能做出這樣好的胭脂來,只可惜……
這樣一個玲瓏的人兒,容貌生的普通了些。
她心中評估,面上卻微笑道;“哪裡小把戲了,我瞧着紅粉坊的都不及你呢。”
白蒹葭笑道;“金鶯姑娘過譽了。”她雖說金鶯過譽,但是也只是說說罷了,畢竟是京城裡的方子,那紅粉坊再怎麼有名,也不過是一個小地方的小作坊罷了,比起京城,又哪裡比得上半分。
白蒹葭輕輕一笑,眼看左右無人,便上前兩步,金鶯正開動腦筋在盤算着怎麼將白蒹葭這製作胭脂的方子套出來自己做也好省些銀錢,就聽白蒹葭輕聲道;“金鶯姑娘,可能帶我去見見你家小姐?”
金鶯一驚,下意識的道;“小姐正在午睡……”話語未落,臉上已經顯出警惕之色,道;“你相見我家小姐做什麼?”
白蒹葭這樣的人,應該跟朱小姐是毫無交集的,眼看翠鷺的嫂子忽然要見朱小姐,金鶯畢竟是朱家的家生子,一聽白蒹葭開口便警惕了起來。
白蒹葭知道金鶯和阿強不同,便不再猶豫,果斷道;“我家靈兒上山打獵,撿了你家少爺回來。”
金鶯驚道;“我家少爺?”
白蒹葭道;“我曾經與朱顏少爺有一面之緣,所以認得,眼看他昏迷不醒,已經去請了陳大夫,只是……”
金鶯是知道輕重的,眼看白蒹葭說的清楚,當機立斷道;“我帶你去見小姐。”
當下也顧不得禮儀,認明方向,帶着白蒹葭一路小跑,穿花拂柳,不一時就走到了一處院落。
只見裡面一明兩暗兩處屋舍,門口正有幾個丫頭,有喂鸚哥兒的,有正在刺繡的,也有正在檢修花草的……各施其職,倒是有條不亂,雖然人數不少卻並沒有說笑之聲,但是卻極爲安靜,並無喧囂之聲。
白蒹葭和金鶯的腳步聲倒是讓衆少女都不由自主的轉過頭來,張翠翠臉上掠過一絲歡喜之色,卻只是衝白蒹葭微微點頭,並不說話,倒是雪鸝眼見金鶯這樣沒規矩的衝了進來,不由皺了皺眉,走上來正要斥責兩句,就看見金鶯聽腳步,輕聲道;“雪姐姐,我有事要見小姐。”
雪鸝與這個妹妹相處甚久,見她衝自己打了個眼色,雖然並不知道什麼事情,也不會去逆了金鶯的面子,皺眉道;“小姐吃了藥正睡着呢,等……。”
金鶯上前兩步,湊到雪鸝耳旁輕聲道;“是少爺的事情。”
雪鸝心頭一震,看了金鶯一眼,道;“此話當真?”
金鶯道;“我看那人也不敢騙我們。”輕輕的衝白蒹葭掃了個眼色,道;“她說少爺傷的很重,如果小姐知道……”
雪鸝知道自家小姐素來把少爺看的如命根兒一般,便道;“你等着。”
便進了門,眼看寶琴和寶琪兩個大丫頭,寶琴正在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睡在榻上的小姐搖着,寶琴卻坐在一旁做一個肚兜,聽見雪鸝進來,寶琴搭了個眼色,示意雪鸝退下。
雪鸝上前兩步,道;“有少爺的消息了。”
寶琴眉頭一皺,就看見牀上本來秀眉微皺的少女猛然驚醒了起來,道;“你們說什麼?”
張翠翠雖然有千萬句話想要跟白蒹葭說,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出來,老老實實的繼續幹着手上的事情,將那枯枝敗葉都撿到一旁的簍子裡,就看見雪鸝走了出來,對白蒹葭道;“小姐請您進去。”
倒是意外,朱小姐這幾個帶來的丫頭,除了自家小姐,沒把人放在眼裡過,竟然會對白蒹葭說請。
白蒹葭也不在意,便跟着雪鸝走了進去。
只見這房間佈置的甚是清雅,分爲裡外兩間,雖然是夏天,但是窗戶上也掛着厚厚的窗簾,瀰漫着藥香,書桌上擺着各種書籍,白蒹葭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本是周易。
轉進去只見榻上坐着一個少女,旁邊伺候着兩個豐盈潤澤的丫頭,只見榻上少女一身素白紗衣,不知道是久病還是久未見陽光之故,臉色蒼白,渾身肌膚幾近半透明,帶着一股飄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