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你生下慎兒兄妹,頗多苦楚。”
“又怎麼能讓你在這生死關上,多走一道。”
“素問說你年紀尚小,身子骨又比一般人要小,生產較之別的女子,難免多吃些苦頭。”
……
月光下青年的面容依舊冷靜,比起說出我心悅你這樣的話來,顯然這種事情倒是不那麼重要了,必要時候,棄卒保帥這種事情,他雖然沒做過,但是這種事情,卻飛快的做了出來。
而且看白蒹葭的樣子,這心結只怕在她心裡也存在了不短的時間了。
想起立春的言語,夫人這般,或者是鬱結於心,也許會跟她的忽然昏迷有些關係。
白蒹葭扣住琴絃的手微微一緊。
那是她前世今生唯一放不下來的結。
眼眸專注的凝望着眼前的青年,就算明知道他的脾性不會多說什麼,卻不由資助的專注起來。
“相公的意思是——日後不會再讓妾身喝避子湯了?”
雖然心裡早已經軟成了一片,不過這種時候,白蒹葭可不打算退讓。
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又有詩說,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所謂乘勝追擊,方可大獲全勝。
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還是要給自己多謀求一些好處的。
雖然以前青年並不愛說話,但是白蒹葭卻很清楚,他所做的,如果讓自己想,多半會想出不知道什麼樣的念頭,而凌絕塵即便是抱着好的念頭,最後做出來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也沒有人知道。
卻沒想到……
當初……
她看着眼前一臉冷漠的青年,如果不是仔細凝望,又怎麼能夠發現那冰山下永不綻放的雪蓮。
那是在冰雪下隱藏了千年的雪蓮花,初次在月光下舒展花瓣的姿容。
美姿容,好儀態,眉目流動間,竟是傾國之姿。
凌絕塵竟然噎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一臉溫柔的女子,就聽見女子輕聲道;“可是,這世上,不是孩子越多約好嗎,妾身無能,讓相公擔心了不說,還……”
凌絕塵冷哼了一聲;“又不是生豬來過年殺了。”
倒是將白蒹葭噎了一下。
看相凌絕塵的神情,心下暗自嘆道,俗話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個報也來的太快了吧。
雖然是這樣說,不過凌絕塵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慎兒很好。”
白蒹葭嫣然一笑,就聽凌絕塵又補充了一句;“夠了,又不是養豬。”
……
你把自己的兒子和豬比真的沒有嗎!
不對,應該說你沒有把自己和母豬比實在已經是很難得的了嗎。
白蒹葭默默的看着眼前高挑頎長,容貌絕美的青年,手指輕輕的撫過琴絃,倒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平時即便是笑的再怎麼溫柔,眉宇間卻總是帶着幾分讓人疼惜的薄霧輕愁,此時淺淺一笑,卻是如風過海棠,雲散月出,說不出來的清淨無垢。
凌絕塵乍見她這笑容,心裡也說不出來什麼滋味,只是暗自嘆道,如果早知道說出來讓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即便是再怎麼難爲,也要早說出來。
他從小就秉承着只做不說的心思,白蒹葭又是個謹慎小心的性子,如果不是到了某種地步是斷然不會自己主動跨出那麼一步的,她前世只有慎兒一個獨子,今生又有一碗避子湯在那裡,不是罅隙。卻勝似天塹。
留在那裡,表面上看上去沒什麼痕跡,但是即便是隻是輕輕的戳上一下,也會疼得撕心裂肺。
只有將那傷疤撕扯開來,將裡頭的玻璃渣子一點一點的挑開,才能恢復舊日的模樣。
白蒹葭手指輕輕一撫,輕輕笑道;“相公……”
叫了一聲,後頭的話卻一時說不出來了。
她神色純淨無垢,前世今生,多少離愁別恨被淡漠的望去,最後只剩下眼前絕世逸塵的青年,落在眼裡,卻是滿頭滿心的溫暖。
這人雖然不會說話,琴棋書畫詩茶酒也是半點不會,她本以爲只要能夠作爲他的妻子,能夠舉案齊眉,繁衍生息,讓人挑不出來什麼錯漏,就已經足夠讓人滿意了,但是如今聽見這樣不敢置信的話語。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不知道這青年到底知道自己幾分心思,但是……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在這種開枝散葉的觀念深入每一個人心思的時候,這個青年卻爲了自己的身子,這麼多年下來只有一個孩子,也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
她看着眼前的青年,水眸盈盈,似有千言萬語一般,凌絕塵被她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盯着,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變色,此時卻感覺到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情從心頭涌了出來。
聲音不由柔和了幾分。“怎麼了?”
白蒹葭搖了搖頭,道;“我……我這是高興的。”
她素來喜歡撩撥凌絕塵的底線,此時見他容色氣度,卻反而將那心思都放下了,不由道;“我……我身子素來偏弱,難爲相公這樣爲我考慮了,只是……即便我身子偏弱,相公也是能娶妻妾的……這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仰慕相公的容貌……”
而且如今凌纖纖做了皇后,凌絕塵又立下了那樣大的戰功,這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凌絕塵呢。
不過暗自惋惜這人早娶了妻子,當初凌絕塵畢竟只是個武將,家中又只有他一個男子,白蒹葭嫁給他的時候,多少人都在暗歎他的運氣,這幾年下來,他卻是越發往上了,新帝登基之後,雖然還沒有正式封賞下來,但是衆人都在暗自盤算,這位凌將軍,即便是嫡次女,嫁給他做妻妾也是可以的。
那可是實打實的國舅爺!
白蒹葭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許是月色太過溫柔,也有可能是眼前青年的表情太過和睦,讓人不知不覺的就將心裡最不安最隱晦的事情說了出來。
照理說,這是犯了七出的妒忌啊!
她本來斷然是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最後卻偏偏將這話說了出來,白蒹葭凝視着眼前的青年,卻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琴絃。
“相公我若是犯了嫉妒之罪,你可會……”
妒,爲其亂家也;名列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