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三位六品丹師參加第三天的丹比,林逸濂主動退出了,就剩下了兩個。宗飛是散修丹師,是剩下兩名六品丹師之一。享受着從周圍看臺上傳遞過來的仰慕,面上看起來很愉悅,其實他的心裡感覺很鬱悶。
他的曾祖曾是乾元世界聞名的散人丹師,在趙航沒有以半命老人形象出現之前,以六品丹師和不足百歲的身份被人尊稱爲乾元世界第一丹師。這樣一個傳奇性人物,卻在最風光無量的時候被發現莫名其妙的暴斃在丹房中。
爲了避免遭遇親族的剝削,他的曾祖母帶着兒女隱姓埋名。臨終前讓子孫立下誓言,不成爲六品丹師不出現在世人面前。他就是遵照誓言,能夠熟練煉製人階六品丹纔出山到丹盟認證了六品丹師,然後被小桐州的州主邀請代表小桐州參加樂天城的丹比。
本以爲能再創曾祖當年的傳奇,沒想到不但遇上了一個同爲六品丹師的對手,上面還有個七品丹師。有個七品丹師就罷了,八品丹師出來三個,更是有一個九品丹師在最上面壓着。他們家族在深山避世纔不過一百三四十年,這個世界就變得他們有些不認識了。
另一個六品丹師叫文光,出身北蠻州。他也是一個散修,和宗飛一樣也有個曾在丹道聲名顯赫的長輩。和宗飛那位曾祖一樣,他家中那位長輩也是被發現莫名其妙的暴斃在丹房中。因爲當時家中沒人像宗飛那位曾祖母那麼睿智,當是的文家非常慘。直到他發現那位長輩留下的東西,家裡的日子才變得好過起來。
他和宗飛有一點不同。宗飛是來重現他曾祖昔日榮耀,說白點就是想要出人頭地。他是來追查那位長輩的真正死因,被害的家破人亡怎麼可以不找到仇人,至少他這個得了那位傳承並獲知是陰謀的後輩子孫絕不答應讓幕後的罪魁禍首一直逍遙下去。
爲了達成這個目的,文光設計了一場偶遇,讓陸潛結識了他這個有本事的丹師。接着很順利的按照他的計劃發展,陸潛很熱心的帶他去丹盟做了認證,然後他被州主邀請代表北蠻州參加樂天州這邊的會盟丹比。就是沒想到,這一次會盟會出現比六品丹師更耀眼的存在。
不過他也沒閒着,這些日子一直在關注胡映雪那邊的動靜。從千里客棧那裡買到消息,自從在會場露過面,蒼朔宗包下的那個客棧就沒少過刺客。刺客的目標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就是那幾位高品級的丹師。蒼朔宗這次來了好些位兼修丹道的門人四品、五品的不少,一點都沒遇上騷擾。
目光掃過蒼朔宗門人所在的位置,文光做出了一個決定。鬥丹的開場金鑼敲響後,他沒有開始着手煉製丹藥,而是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衝監察席鞠了一躬:“在下有一個請求,想先說出來。”
趙德柱捋了下鬍子,“說吧。”
文光移向看臺上蒼朔宗所在的位置,“我想拜入蒼朔宗,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機會?”
趙德柱很看好文光,若不是這一次似乎有機會去參加混元大世界那邊的會盟,早就向文光發出加入丹盟的邀請。以文光現在的丹師品級,加入丹盟就能在乾元世界這邊撈個長老當當。所以聽了文光的話,他差點被口水嗆到。輕咳了一聲,“蒼朔宗是劍宗,入門的第一條件就是必須是劍修。”
文光笑了下,意念微動,頭頂上便竄出一個一尺來長的劍心,“我是一個劍修。”
很多丹師都感覺很不好。在修者中,劍修在修煉中付出的辛苦應該是最多的。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劍修就該是眼中心中都只有劍。到了他們這個時代,怎麼就那麼多劍修不光只想着練劍,還搗鼓起別的東西來。
想當初蒼朔宗出個在器道上大方異彩的慕天玄,丹道的人嘲笑了器道的人好久。這纔多久,就被咣咣咣的打臉。劍修不專心練劍,在丹道上分什麼心。在丹道上分心也就罷了,修的竟然那麼好。劍道沒落下,丹道又那麼強,這是要逼死他們這些專門修習丹道還沒修出什麼名堂的人的節奏麼?
不管那些丹師有何感想,蒼朔宗的人那必須感覺很好。人家都明確的做出了表示,還以行動證實自己是一個實力不錯的劍修,蒼朔宗這邊也得給點表示。身爲宗主,簡寞離衝文光笑了下,“稍後,你可以直接來找我聊聊。”
見到文光要加入蒼朔宗,宗飛也有點心動。去混元大世界那邊參加丹比是有機會被那邊的一些丹宗或丹道大師看中,但機會應該不會很多。蒼朔宗不僅有九品丹師,還有一位一品丹士,若是成爲蒼朔宗門人,不僅有機會得到他們的指導,應該還能得到足夠的禮遇。可惜他不是劍修,不符合條件。
胡映雪一直注意着場中的宗飛和文光,沒有錯過宗飛眼裡一閃而逝的不甘和嫉妒。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轉頭對慕天玄說道:“宗飛的心亂了。”
慕天玄看了眼宗飛,“原本就不定。到了樂天城,他就沒消停過,接觸了很多勢力。要不是他是代表小桐州來參加會盟丹比的,早被攆出接待小桐州州主的會館了。文光就老實多了,就是這幾天去千里客棧買過和咱們有關的消息。”
胡映雪看向已經開始着手煉丹的文光,“他應該是有所圖謀。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的圖謀和咱們蒼朔宗不會發生利益上的衝突。”
趙航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乾元世界曾經有個宗懷書的散修丹師,在我以丹師身份重出江湖前,被稱爲乾元世界第一丹師的人是他。”
胡映雪轉頭看向趙航,“被您搶了乾元世界第一丹師的名頭,他就歸隱了?”
“死了。”趙航眼皮微垂,“後來有出來個叫文遂奇的散修丹師,不到百歲便已經是六品丹師,最風光的時候比我這個已經被稱爲乾元世界第一丹師的老傢伙還要出名。”
胡映雪微皺眉,“也死了?”
趙航點了下頭,“都是在會盟日期臨近的時候,被發現莫名其妙的暴斃在丹房。我研究過他們臨死前煉製過的丹藥,照着丹方煉製了一下,當時已經是八品丹師的我也差點赴了他們的後塵。
等到我成爲一品丹士,才發現那兩份完全不同的丹方其實是被僞裝成人階七品的地階一品丹方。不是你那種以丹養丹的越階煉製方法,抽乾的是煉製者本身的真元,這就是暴斃的真相。”
胡映雪眸光閃了下,“您說他們是在會盟日期臨近的時候被人害了,也就是在懷疑是有人不想他們參加會盟纔會將那張做了僞裝的丹方送到他們手上。”
趙航冷笑了一聲,“這不是懷疑,是肯定。可惜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是某些人設計的陰謀,咱們這邊只能保持沉默。若不是我和那邊的一些有衝突,不會參加會盟,那份死亡名單上應該還會加上我的名字。”
胡映雪目露訝異,“有很多人被用這種方法害死?”
趙航回道:“不少,我知道的就有二三十個。除此外,還有不少失蹤的。他們都有一個特徵,在丹道上有卓越的天賦。取得一定成績時的年紀非常年輕。”
慕天玄插了一嘴,“別人那裡都是用丹方做媒介下殺手,到了映雪這裡怎麼就變成直接僱傭殺手和懸賞買命了?”
趙航掃了慕天玄一樣,“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和映雪有關係,你小子的腦袋就被變笨。映雪從來都不從外面購買丹方,那些人哪有機會把那種丹方送到她手上。”
慕天玄有些悻悻的擡手摸了下鼻子,“有了映雪提供的丹方,魏哲他們也不會去外面購買丹方,那些人是沒機會用同樣的方式向他們下手。應該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百川州會盟開始前,他們不知道映雪他們的丹師等級已經達到或過了七品。”
胡映雪接過話:“墨塵和我說,因爲咱們半路失去了蹤影,有些人的安排落了空。其中應該就有那些人做的安排,應該會比橫行蟹和獨眼鯊的設計要高明一些。”
慕天玄想起早上聽莫離說的一個消息,“說起那兩個,有消息說黑龍王正派人剿殺獨眼鯊,時不時露下臉的橫行蟹總是哪邊好打就打哪邊。因爲把兩邊都激怒了,橫行蟹現在是海上的公敵。在海上沒法混了,這幾日摸進了樂天城,有人見到他與胡蕊碰過面。”
“兩個的智商都不怎麼高,或許能負負得正。”胡映雪冷笑了一聲,“希望那個女人這次能放聰明一些。她不來我跟前晃,或許我會因爲沒工夫浪費在她身上不去計較我們之間的前仇舊怨。”
“她不是不聰明,是太能自作聰明瞭。”說完這話,慕天玄腦中突然閃過一些感覺很熟悉卻看着很陌生的畫面。閃動的太快都分辨不清畫面中的人物什麼模樣,想去仔細回想,腦袋立馬像以前出現這種情況時劇烈抽痛起來。放棄去回憶,疼痛感就會馬上消失。
注意到慕天玄皺了下眉頭,胡映雪擡手探了下他的額頭,“又疼了?”
慕天玄笑了下,“自打去過一個古遺蹟,我每次有突破,一兩年內都會出現類似症狀。想探究腦中一閃而過的東西,腦袋就會感到頭痛欲裂。不去管它,症狀很快就會消失。”
胡映雪挑了下眉,“我記得你好像沒有失憶的前科。”
慕天玄笑回道:“不一定就是這輩子的,很有可能是前世的一些記憶。除此外,還有可能是從那個古遺蹟得到的某個器道大師的記憶。可惜除了那些器道修行有關的東西,一點清晰的影像都沒有,想研究一下都無從下手。”
胡映雪往前湊了湊,“之前有彌日給你保駕護航,我可以肯定你沒有被奪舍。”
趙航輕咳了一聲,“你們在說的事可以私下裡繼續討論,先聽我說點事情。”說着看向胡映雪,“文光應該會很順利的拜入蒼朔宗,我希望你能出面將他帶到南峰。不用成爲你的徒弟,你和魏哲他們指點那些弟子時讓他旁聽就行。”
胡映雪眨了下眼睛,“他已經是六品丹師了。”
趙航猶豫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文遂奇的父親其實原本是我的徒弟。因爲那些白眼狼的設計,他被我逐出了門牆。要不是他在關鍵的時候出手做了些事情,我不會有成爲半命老人的機會。
因爲被那些白眼狼傷了心,我當年對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任感。多年後遇到文遂奇,沒同意將他已故父親重新收到門下的請求,只是將得到的丹道傳承給了他一份。
沒想到這個小子在這方面的天賦非常高,竟然很快就在丹道上展露了頭腳。可惜還是太年輕,不懂得收斂鋒芒。在我想要提醒他的時候,就聽到他暴斃身亡的消息。
等我趕過去,文家族地已經成爲一片廢墟。有幸存僕役說有他的後人逃離,但我幾經尋訪都沒查到他們的行蹤。早已經放棄了尋找,沒想到這次來樂天城會遇上他的後人。”
胡映雪指了下場中,“文光?”
趙航點了下頭,“另一個小子應該是宗懷書的後人。宗懷書是個很注重命裡面子的人,虧得有個好妻子幫他經營纔會有個美名。他這個後人沒他那個運氣,沒個會從旁勸阻的人,恐怕會自己毀了自己。他這兩天接觸最多的就是林立,言語間似乎把自己當成能幫水雅閣擺脫如今局面的貴人。”
“自信很好,但過度自己就是愚蠢了。”原本胡映雪對宗飛就沒有興趣,現在更沒興趣了。
胡映雪這話是慕天玄以前常說的一句話,所以慕天玄聞言就笑了,“誰說不是呢。本來有許多人想把他這個應該大有發展的六品丹師招到旗下,看他頻繁和水雅閣的人接觸,很多聽聞後就直接放棄了他。”
“只要他不與咱們作對,管他最後花落誰家。”胡映雪看向趙航,“您老人家跑到我們兩個這邊應該不是專門跑來說文光的事情吧?”
趙航目光往一個角落裡掃了一眼,“主要是爲了躲人,一羣自以爲是的傢伙。當初驅逐我的時候可是一點情面都不留,現在請我回去還一副是在給我恩典的模樣。趙德柱在一旁站着,他們走後都差點笑趴下。
最無恥的是竟然說我將涅槃丹的丹方告訴了蒼朔宗,還說那個丹方已經還了蒼朔宗幫我渡過生死劫的恩情。先不說當初的我根本沒機會接觸到涅槃丹這種東西,他們煉製出來的涅槃丹藥效都不及咱們那種涅槃丹的一半。由此我可以推斷出,他們找我回去的目的就是咱們這種涅槃丹的丹方。”
就在這個時候,場中發出一聲炸響。循聲看過去,就見一個人從冒着滾滾黑煙的臺子上跳下去。一片雨簾出現在臺子上空,頃刻間便把臺上的黑煙和夾雜在黑煙中的火苗澆沒了。遮擋視線的黑煙沒了,臺子上就剩下碎成兩半的丹鼎,丹鼎中還殘留着一定藥靈氣。
一個六品丹師竟然因爲一時失誤讓丹鼎炸裂,讓很多人驚掉了下巴。宗飛一心想出名,這下應該百分百的出名了。就是這個出名和他事先設想的差別太大,他想要的是好名聲,卻是將好不容易留存的一點好名聲都搭給了壞名聲。
雖然有趨炎附勢的想法,宗飛還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收起壞掉的丹鼎,重新拿出一個看起來品階比那個剛纔炸掉的更好一點的丹鼎,讓監察席再次審閱了下他拿出的東西,便開始着手進行今天的第二次煉丹。
匆匆忙忙完成了第二爐丹的煉製,雖然以明顯的差距敗給了文光,但畢竟證實了的確是一名六品丹師,宗飛還是很高興。六品丹師就他和文光,不管這一場誰輸誰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兩個會一起代表乾元世界去混元大世界那邊,到時候再表現的更好一些可比現在能收穫的利益大。
兩個六品丹師的鬥丹結束,接下來就是五品丹師之間的對決。五品丹師的人數今年算多的,也不過才十二個。其中,單水雅閣就佔了四個名額。那四人進場時還趾高氣昂的,開始動手煉丹卻發現不單兩個蒼朔宗門人的丹鼎和煉製手法都比他們好,其他六人的丹鼎和兩隻手發也都比他們好。
沒有出現意外,蒼朔宗兩名五品丹師弟子中較強的那位奪得了這一品級的魁首,另一個排在了第三位。二、四、五、六、七、八被那六人奪得,將那四個水雅閣的人全部擠出了前八名。那四人趾高氣昂的進場,灰溜溜的離開,引來全城噓聲。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有水雅閣的門人弟子出現,這種場面就重複上演着。不單是蒼朔宗那些專門爲碾壓水雅閣而來的在丹道上下了苦工的弟子,其他丹師似乎也都發了狠。水雅閣這次派出了百人大團,最後竟無一人取得名次。就此,水雅閣被正式摘掉了乾元世界第一丹宗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