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蓮藕,我知道你平常自覺,便不大說你啥,但是現在,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秦瑛從柴堆裡抽了一根黃荊條出來,坐到凳子上,讓喬蓮藕跪下,把剛纔的事情說一下,說不清楚的話就要挨一頓打。
喬蓮藕不跪,因爲她知道自己沒有做錯,媽媽現在只是不理解而已。跪雖然不想跪,但是也得馬上找到勸架的人才行,不然,挨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了。收鞋墊這事她喬蓮藕能夠理解,但是媽媽卻是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的,理解不了,她還不能給媽媽講清楚。真是難辦啊。
這是,要是有勸架的人就好了,有勸架的人,媽媽可能就不會打自己了。但是不妙,擋架的人都不在。
吳爺爺和喬慕然還有喬蓮花仨到自留地裡去摘茄子去了,去了一陣,現在還沒有回來,指望他們,一時半會兒是指望不上了。見媽媽拿着黃荊條怒氣衝衝的樣子,喬蓮藕委屈地辯解道:
“媽,我不跪,這都是吳爺爺要收的,我不過是幫他看看罷了,你幹嘛又打我?”
三妹喬蓮蓬站在一旁,爲姐姐着急,喬蓮藕給她使了個眼色,呶了個嘴,示意她趕緊出去。蓮蓬機靈,知道什麼意思,忙一溜煙地跑出院子去了……
秦瑛打起人來可是毫不手軟的,喬蓮藕至今都是心有餘悸。往往一棍子打到身上,肉皮上馬上就有一個紅印子出現,火辣辣地疼。
農村,每家的孩子都養了幾個,大人們都覺得如果不嚴厲點,不通過武力征服的話。這些調皮蛋怕是要上天呢。於是,他們都信奉“黃荊條下出好人”。喬蓮藕雖然平常表現不錯,讓家長放心,但是現在乾的這件事情遠遠超出了秦瑛的承受能力。
秦瑛有一種感覺,再不給她點顏色的話,這個小妮子不定還要幹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呢。她小小年紀,就開始做生意了,而且生意的夥伴還是村子裡的姑娘媳婦,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弄不好搞得大家嘔嘔氣氣的。彼此不痛快,一個村子裡呆着。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如果得罪了一些人,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本來承包了魚塘,就夠讓村裡的一些人眼紅了,現在又開始收什麼鞋墊。恐怕有些人會很嫉妒的呢。
“蓮藕,你是家裡的老大。我天天早出晚歸地忙着掙錢是爲的啥?”秦瑛柳眉倒豎,毫不留情,要讓喬蓮藕人思想上深刻地認識到她的錯誤。
喬蓮藕扯了衣角,小聲地乖乖回答:“媽媽這麼辛苦是爲了我們幾個,讓我們吃飽穿暖,不受人家欺負……”
“好,你還算知道這點。那麼我再問你,你們現在的任務是啥?”
“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是學習,是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給媽媽爭光……”
“呸。我要你們給我爭光?喬蓮藕你記住,你們好好讀書。將來有個好前程是爲了你們自己!不再像其她的女孩子一樣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地辛苦,更不是爲了我!你明白嗎?”
見媽媽真的生氣,喬蓮藕還真有些怕了。媽媽脾氣可是數一數二地厲害,雖然知道她生這麼大的氣都是爲了她的將來好,但是想到那即將落到自己身上的黃荊條,喬蓮藕心裡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跪下!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就不準吃飯!”秦瑛的臉上全是嚴肅。
喬蓮藕只得跪下。
喬蓮藕看着媽媽生氣的樣子,除了有一點點害怕,卻並沒有怨恨的感覺。前世常捱打,捱打的時候恨死了媽媽,覺得她心太狠,下手太重,重活一次,才知道有人對你狠有人對你下手重,那也是一種變相的愛呢。
因爲只有在乎你的人才會因爲你的不好的行爲氣急敗壞。路上與自己無關的人,他們纔不會管你幹些啥呢,他們纔不會因爲你做錯了事情而來打你呢。
自重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媽媽如此嚴厲地管教呢。前世的時候,一家人生活艱難,媽媽忙了外面還要回來做做不完的家務,有時候不免心情不好,讓幾姐妹跪下受訓的事情經常發生。
那時被打得多了,喬蓮藕便恨起媽媽來。她心裡暗暗發誓,只要媽媽再打她的話,她打死都不開口投降,再痛也不流一嘀眼淚!她要用實際行動向媽媽抗議!
於是,當一個下午,秦瑛狠狠地打了三姐妹一場,蓮花和蓮蓬都哭得稀里嘩啦,不住地說好話、求饒的時候,老大喬蓮藕卻始終一聲不吭,咬緊牙關,定定地看着媽媽,眼睛裡全是怒火。
秦瑛後來有些發虛了。她打孩子,是因爲孩子做錯了事情,打了她們,認個錯,便也好了,但是喬蓮藕打死不認錯,還看着仇人一樣地看着她,這讓她覺得事情的發生失去了控制。她是多麼地希望蓮藕她哭出來啊,哪怕委屈地哭都行,一哭,說幾句事情也就了了,大家該幹嘛繼續幹嘛去,但是喬蓮藕卻一聲不吭,事情便僵了起來,她這個當大人的也有些下不來臺。
一氣之下,又打了喬蓮藕幾下,想讓她哭出來。
但是喬蓮藕就是不哭,像個堅強不屈的革命烈士一般。
最後,秦瑛也不打了,趕緊回廚房做飯去,讓她們三姐妹都不要再跪,都起來吧。再打,她的心會落淚的,這些孩子從小失去爸爸的呵護,也真是可憐。倒是她,每每一個人在廚房裡忙乎的時候,想到這些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只是喬蓮藕幾姐妹都不知道而已。
但是喬蓮藕當時哪裡知道媽媽的這一片苦心和無奈?她雖然從地上起來了,上樓去幫着媽媽收衣服了,但是心裡的委屈卻還在,憤怒卻還在。她上了樓,再也忍不住,動嘴將心裡對媽媽的恨意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出來:
“媽媽真是太狠了,像個美國鬼子一樣!”
她說了出來,心裡好受了一些,怒火平息了一些,她以爲這話就她一個人聽見,說得那個暢快啊!
但是後面有耳,跟在後面的二妹喬蓮花聽到了這句對媽媽大不敬的話,得了寶貝一樣,從樓梯上下去,跑到廚房裡去給討好秦瑛:
“媽媽,大姐大樓上罵你呢!”
秦瑛停下了手裡的活兒,不相信似地看着喬蓮花:
“你大姐她罵我?罵什麼?”
喬蓮花看了看外面,確認喬蓮藕沒有跟上來,,便神秘地對媽媽說:
“媽媽,大姐她罵你厲害得像個美國鬼子一樣!”
說完,巴巴地看着媽媽,眼神裡分明寫着:媽媽,大姐都這樣對你不敬了,你還不打她幾下?
秦瑛又氣又想笑,便對着樓上大喊一聲:
“喬蓮藕,下來!”
喬蓮藕一聽那腔調,知道完了,剛纔的話被人告密了,只得乖乖地下去,再次接受棍棒的教訓……
想到這裡,喬蓮藕突然咧開嘴笑了,她笑自己當年的那牛脾氣,更笑自己居然把媽媽比作美國鬼子,好有創意,再笑二妹告密的行徑,當初讓她覺得痛苦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居然這麼甜蜜!
“喬蓮藕,你犯了錯誤不承認,居然還笑起來了,啊,看來,不打你幾下子你不會長記性的!”
秦瑛被喬蓮藕的笑激怒了,她一本正經地批評她,收拾她,她居然不爲所動,還自顧自地傻笑起來,再這樣下去,那還得了?
於是,秦瑛手裡的黃荊條重重地落到了喬蓮藕胳膊上!
太痛了,胳膊上沒有袖子,直接打在肉肉上,像割開了一道小口子一樣,疼得受不了。喬蓮藕不由得拿了手去摸那印跡,想將它摳下來一樣。
雖然不想哭,但是眼淚卻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心裡又想笑,臉上又是淚,乍一看,奇怪無比,秦瑛突然都想笑了。
但她得忍住:
“蓮藕,今天讓你帶着妹妹們好好做功課,你卻搞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你說你錯了沒有?”
喬蓮藕忍住可笑的表情,假裝委屈,嘟了嘴說:“我沒有錯!媽媽,這又不是我要收的,都是吳爺爺嘛,錢也是吳爺爺的,我們都在做作業,沒有耽誤多久學習的時間的……”
“呀,你還狡辯呢,看來,不把你打疼,我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叫你好好學習,你卻帶着妹妹們搞莫名堂的東西,隨意浪費時間,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說着,秦瑛高揚着黃荊條,從半空裡狠狠地打了下來……
喬蓮藕下意識地閉了眼睛,身子縮成一團。這黃荊條是打小孩的好用具,又細又軟,打在身上疼得你想跳高高,這樣狠地打下來,弄不好就是一個大紅印子!
忍着吧。
喬蓮藕作好了捱打的充分準備。
但是,半天卻沒有感到痛,那黃荊條怎麼落得這麼慢?還沒有落到自己的身上?不免歪着腦袋,微睜開眼睛,要看個仔細,是怎麼回事呢?
一看,才知道並不是沒有落下來,而是落在半空的黃荊條被一個人握在手裡了。
那人是誰?
原來是哥哥喬慕然!
“媽媽,蓮藕沒錯,媽媽不要打妹妹了好嗎?”
說着,喬慕然一樁子和喬蓮藕跪在了一排,低了頭,“媽媽,你還沒有消氣的話就打我吧,我是男孩子,受得!她一個女孩子,細皮嫩肉的,我們看着心疼……”
說完,主動將手臂伸出去,要讓媽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