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了沒幾天這就又故態復萌了嗎？
說什麼不想，她剛剛明明想得入神，肯定是想的。
可是他一開口，她就又憋回去了，這種感覺……無力啊。
算了，她不說就不說，反正豬仔也不是那麼好買的，他剛剛也就是那麼一說，買不買得回來還兩說呢。
她若是說想，那他費些心思去弄未嘗不可，可她都不敢承認，他這剃頭挑子一頭熱算怎麼回事？
這麼一想，沈凌雲覺得氣都不順起來，睡也睡不着，乾脆一翻身，將煤油燈從帳外端到了帳內，從牀裡側的隔板上取下來一本書，看了起來……
*
從遷橋村二隊到城裡的距離並不遠，也就兩三公里的距離，腳程快一點個把鐘頭就到了。
安立縣是個老縣城，從遷橋村進城的大路上，一路都是破舊老化的舊房子，最鄰近城中心的一段路兩旁還分佈着一截圍牆。
斑駁陸離的圍牆上這裡有個孔，那裡有個洞，爬滿了各種各樣綠色植被。
有些植被遮不住的地方，有用紅漆潑上去的標語。
姜淑蘭不認識字，只知道這樣的標語很熟悉，家裡的一些物件上都有，像搪瓷杯，搪瓷盆上。
“媽，你經常進城來，知不知道這城裡有沒有什麼可以掙錢的活做嗎？”
面對婆婆鄧寧心，姜淑蘭倒不似在沈凌雲跟前一樣，話不敢多說，連氣也不敢喘大聲了。
鄧寧心瞪着眼回過頭，不可思議的看向姜淑蘭。
“你想出來做工掙錢？”
這年頭，也不是沒有人出來做工掙錢，只是做零工穩定性不高，人家僱你，多半都是圖個便宜。
鄧寧心也不是沒想過自己或者姜淑蘭出來打零工掙錢，可是想想姜淑蘭的性子，鄧寧心就不是很放心，因此從未提過這一茬。
沒想到姜淑蘭今天主動提了起來，讓她很是驚訝。
“是啊，咱們家凌雲是有工作，工資也算是多的了，可是我在家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出來找個活幹，掙點兒零花錢也好。”
她其實另有想法，家裡的院子越來越破了，房上的瓦片破碎的也多，一到下雨天，家裡的鍋碗瓢盆全部用來接雨都嫌不夠用的。
而且以她上輩子的經歷來看，張秀琴不是個容易老實的人，再加上樊春芳就快進門了，到時候她的日子肯定變得水深火熱。
她想，不如早點存夠錢，重新選個地方另起一個房子比較省事。
聽見姜淑蘭的話，鄧寧心深感欣慰。
老天爺終於開眼了呀，她這個傻兒媳婦，終於知道用腦子想事情了。
“既然你想來，那咱們就去逛逛，看有沒有哪兒招人的。”
鄧寧心跟姜淑蘭一樣，是個沒念過書的女人，但是勝在她年長，經歷的事情比較多，自然比姜淑蘭來得有見識。
婆媳倆拎着布包一路穿行在繁華熱鬧的街面上，看到店鋪外面貼着紙張的就跑進去問人家是不是招工人。
找了好幾家，一直逛到了接近下午，才終於找到了一家制衣廠，招聘縫紉女工。
“你要應聘？會用縫紉機嗎？”
廠子裡負責招工的大姐梳着個溜光水滑的大辮子，手裡捧着一個本子，不知道在忙活什麼。聽到鄧寧心問起招工的事情，大姐擡起頭就瞄了一眼鄧寧心，眼神清淡，口氣輕飄。
鄧寧心急忙閃開身子，讓出了站在她後面的姜淑蘭。
“不，不是我，是我兒媳婦，她不會用縫紉機，那麼金貴的東西，我們這種家裡怎麼會有，不過她會手縫，還會刺繡。”
大姐脣角一掀，語帶輕蔑。
“刺繡？多少人飯都吃不起了，誰還管衣服上刺不刺繡啊。不會用縫紉機，我就還得現教，工錢可不高哦。”
姜淑蘭聽見能夠留下，也不等着鄧寧心給自己代言了，急忙上前一步，接過了大姐的話茬。
“給工錢就行，我學東西很快的……”話說一半，姜淑蘭頓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不能凡事都靠着別人代言，急急忙忙衝出來接話，卻忽然卡了殼，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大姐又擡頭看了她一眼，就看她急得直擰巴衣襬，眼裡冒出了水光，不由噗嗤一聲，笑開了。
“幹一個月，給你三塊錢。”
三塊錢……
太少了，就算是個半大孩子，也不應該只有那麼點錢。
鄧寧心蹙了蹙眉頭，“這也太少了，淑蘭，不如回去吧。”
姜淑蘭卻搖了搖頭，想了一下，咬牙答應了下來。
“不，媽，我要做。反正在家裡閒着也沒事幹，能掙幾個是幾個。”
“可是……”鄧寧心還是覺得太虧了。
招工大姐看着婆媳倆僵持住了，不由勾了勾脣，放下了手裡的本子。
“大娘，三塊錢不少了，這縫紉機你就是想學，也找不到地方呢，她又不是幹長期，我還得浪費些許布料先教會她呢。只不過你也不要答應得太爽快了，你是大娘的兒媳婦，也就是結婚了，我這兒可是包食宿，要求住在這裡的，你家男人可能同意？”
招工大姐這話一出，頓時就把姜淑蘭給難住了。
沈凌雲，他會同意嗎？
她心裡沒譜呢。
“我……那我先回去和他商量商量吧，可以嗎？”
大姐聳了聳肩，“當然可以，我這兒長期招人，你要是有熟悉的人也可以介紹過來。”三塊錢一個短工幹一個月，比請長工划算多了，她當然不嫌人多。
姜淑蘭點了點頭，朝着大姐笑了笑，這才摟着鄧寧心的胳膊離開了。
“淑蘭，這工你還是別幹了。”
一出門，鄧寧心就板起了臉色，朝着姜淑蘭冷冷道。
姜淑蘭脣上的笑容瞬間斂去，不可思議的看着鄧寧心。
“媽？爲什麼？你剛剛不是同意了嗎？”
“那是因爲我不知道錢那麼少，還要求你天天住在城裡。這城裡人多嘴雜的，什麼人都有，你這麼笨……老實，我怕你受欺負。還有，你跟凌雲都結婚四年多了，還沒有一個孩子，你們準備拖到什麼時候去？”
孩子……
姜淑蘭腳步一個踉蹌，連連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