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們挑起下巴的樣子,耿東明忽然咧着嘴笑了一下。
“我不過是來看看人,又沒說馬上就要把人帶走。他是被人舉報的對吧?你們現在有確切證據證明他投機倒把,走資了嗎?”
“這倒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派人出去查證覈實了,一旦證實事實如此,那他將會被拉出去批鬥,再下放最偏遠的地方去勞動改造。只有讓他身體承受極度的勞累辛苦,他才能夠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不等那人說完,耿東明忽然把手一擡。
“既然還沒證實,那他就還不是反動分子,你們可以留下他配合調查,但卻不能審問他,否則你們就是屈打成招!”
那些人一聽,立馬臉色一變。
“首長,這反動分子本來就是狡猾的,卑劣的,一點不動刑的話,他們怎麼可能承認自己的罪行?”
這耿淮西到底跟這個耿首長什麼關係,居然弄得耿首長親自來爲他出頭。
爲首的兩個人,一邊沉着臉,一邊偷偷打量着耿東明,偷偷猜測着耿淮西和耿東明的關係。
耿東明看着他們的眼神,忍不住呵呵一笑。
“寧心,淮……淮西他長得像不像我?”
“像,他是你兒子,能不像你嗎?”
鄧寧心眼神冷冽的看着眼前的這些年輕人,恨不得衝上去衝着他們大喊,你們快放了我兒子!
不過她不能,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亂。
“聽到了嗎?耿淮西是我的兒子,如果他真的投機倒把破壞革命了,我耿東明自有辦法懲治他,不需要勞煩你們動手。可是……如果你們把他弄出個三長兩短來,查到最後他又是清白的,那我的槍,可是不認人的。我耿東明從軍三十年,爲了整個國家與民族,落了個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好不容易今天才找回了兒子,要是他有個什麼冤枉……”
後面的話,耿東明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所有人的臉色已經白了下來。
“耿司令,既然耿淮西是你的兒子,那我們暫時就先不審問他了,先等我們的人調查回來再說。不過話要說在前面,如果耿淮西真的犯了事,到時候我們要怎麼處罰他,耿司令可不得插手!這樣,可以嗎?”
耿東明聞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沈凌雲立馬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除了我大哥,樊春花也一樣不能嚴刑審問。”
幾個人挑眉看着沈凌雲,“耿淮西那是耿首長的兒子,有耿首長擔保,那個樊春花又是誰?”
其實幾個人這麼問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些發虛了。
“她是……”
沈凌雲一時之間沒想好怎麼回答,旁邊姜淑蘭卻先一步替沈凌雲說了出來。
“春花是耿淮西的未婚妻,她一個姑娘家家的,肯定比耿淮西更受不住刑罰,免不得會被屈打成招。”
聽到這話,那爲首的年輕人立馬朝着旁邊的人吼道。
“快,快去通知他們,兩個人都先不要審了!”
那急切的口吻,讓沈凌雲等人同時心口一緊。
“你們什麼意思?你們這就已經開始逼問他們了?你們怎麼可以?你們……”
鄧寧心一想到耿淮西又被人打了,頓時就撲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我們想進去看看人,行嗎?”
摟着鄧寧心的肩膀,耿東明聳着眉頭壓着怒火朝着那些人問道。
這些人難纏得很,就連他也不好擺在明面上來責難,否則自己也會惹上資本主義做派的麻煩,引來別人的攻訐。
但即便如此,那些人知道耿東明對他們有幾分忌憚,但也不敢託大,點了點頭,派人領了他們一家人到裡面看耿淮西和樊春花二人。
兩個人是因爲同一件事被抓起來的,審問和關押都在一起。
這情形之下,可沒有給他們分什麼男女。
那是一間昏暗簡陋的房間,簡陋的只有一張桌子,兩個十字架,旁邊還有一些刑具……
而他們走進來的時候,耿淮西和樊春花已經雙雙被放到了桌子之後的椅子上並排坐着,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有或多或少的破損,一看就知道是被鞭子鞭打的。
“淮西,淮西!淮西你沒事吧?是媽害了你,是媽害了你啊。”
聽着鄧寧心的話,姜淑蘭忍不住眉心跳了兩下,忙走上前扶住了鄧寧心的肩頭。
“大哥,媽說得對,都是我們害了你呀!要不是我跟媽平日裡跟三嬸一家不合,你也不會被他們破了髒水,被人抓進來受苦了。”
姜淑蘭一邊哭訴着,一邊伸手在耿淮西的手背上輕輕的掐着。
一起生活了好幾年,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耿淮西立馬聳着眉毛堅定不移的道。
“媽,弟妹,你們莫哭。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是不會承認的,我相信……相信老天爺會還我一個清白。”
姜淑蘭急忙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旁邊的樊春花。
“春花啊,我們也對不住你啊。你說你這都還沒有嫁到我們家來,就得跟着大哥一塊兒受苦了,但你別怕啊,只要你們沒做過,我們就一定會想辦法證明你們的清白的。你看,這是我大哥的親爹,我們找到他了,他可是堂堂一個軍區的司令,他也會想辦法替大哥和你證明清白的。”
樊春花剛剛其實正在被鞭打,這會兒正覺得渾身疼得火辣辣的,腦子也跟着暈乎乎的。可是她咬緊了牙關一直憋着,讓自己堅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不能把實話說了。
不然的話,自己就真的完了,不但是自己,還有爸媽,耿大哥,還有很多很多人,可能都會因爲自己的鬆口而改變命運。
所以她一直咬緊牙關忍着疼,可忽然就聽到姜淑蘭說什麼嫁進他們家,一下子整個人都驚住了。
“淑蘭姐,你……你放心,我……我死也不會承認的,我……我清清白白做人,坦坦蕩蕩做事,不……不愧於人。”
疼,太疼了,疼得她說話都靠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
那堅強的模樣,看的耿東明都爲之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