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瀾中尉在穿上拉斐爾騎士的制服之前,已經見過很多次死亡。三年前,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兵,經歷了他的那份戰鬥和殺戮。但他永遠不會忘記他與死亡的第一次擦肩而過,當時他只有10歲,看着他的母親被燒死在火刑柱上--一個女巫。
戴克瀾沒有在加納街附近徘徊的習慣。大多數騎士都受到嚴格的命令,要遠離整個東部貧民窟和統治那裡的幫派。
這隻會讓他懷疑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再加上在他身後趕來的牧師,這起據說是貴族被殺的事件有些不對勁。如果說騎士在貧民區是罕見的,那牧師在這裡就是一個奇蹟。
"是戴克瀾中尉,對嗎?"牧師一邊問一邊跟在戴克瀾的後面。
戴克瀾轉過身來,仔細觀察這個聖人。牧師的米棕色頭髮緊貼頭皮,襯托出長長的臉龐,以及低垂的榛綠色眼睛。即使在他的聖袍下,戴克瀾也能看出他身體虛弱,更習慣於讀書而不是體力勞動。
牧師想跟上戴克瀾的步伐時發出的沉重呼吸聲加深了這種評估。"我們見過面嗎?"
"去年春天,我出席了你的晉升和祝福儀式,"牧師回答說,看起來很高興被提及。
"對不起,不記得你了。"
他看起來太年輕了,不可能是牧師,這告訴了戴克瀾他需要知道的一切。要麼這個牧師來自貴族,要麼有人買了他的職位和衣服。
他踏過破碎的板條箱、人類垃圾和大量的碎玻璃,這味道太難聞了,甚至還沒走到屍體前。
兩個初級騎士在前面站崗,他們的臉色緊張而蒼白。但他們身後的景象纔是戴克瀾的全部注意力所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屍體被懸掛在兩根綁在小巷牆壁椽子上的鋼絲繩上。這具無頭屍體張開雙臂搖晃着。他的脖子是一個紫色的硬樁,一隻烏鴉已經在上面吃東西了。
"聖徒之光",牧師喘着氣說。"他的頭在哪裡?"
一個騎士轉過身來,向屍體下面的一個箱子做了個手勢,箱子上放着死者失蹤的頭。一隻老鼠被如此詩意地塞進他的嘴裡。
"有人在傳遞一個強烈的信息,"戴克瀾邊說邊走近。
"你是讀屍人,"從他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戴克瀾轉過身來,向騎士隊長敬了個禮,他穿着全套鏈式盔甲、胸甲和軍官斗篷走近現場,他把斗篷裹在左臂上,防止它在污穢中拖曳。
"司隆上尉?"牧師打了個招呼。
戴克瀾對牧師認出司隆感到有些驚訝,但他認爲這與隊長的名聲有關。無論他走到哪裡,司隆都是一個很容易被認出的人物。他喜歡說這是因爲女士們都喜歡藍眼睛,但他和其他人一樣清楚,是他缺失的左耳和隱藏在灰金色頭髮下的毀容性疤痕。
"早上好,牧師。"司隆回答說,沒有放過這個聖人的一個眼神。"那告訴我,戴克瀾,你對這個展示有什麼看法?"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仔細觀察一下現場,隊長,"戴克瀾恭敬地回答。
司隆許可地揮了揮手,轉向牧師。"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的上級派我來的,"牧師回答。"阿爾登神父,爲你服務。"
當戴克瀾跪在箱子前時,司隆哼了一聲作爲迴應。他好奇地嗅了嗅那顆頭。在淡淡的腐爛香氣之下,他嗅到了一縷茉莉花的味道和另一種他無法識別的氣味。戴克瀾摘下手套,摸了摸死者的臉頰。它是僵硬的,這是預料之中的,但也是令人驚訝的冷。特別是他的眼睛,他覺得很奇怪。綠色的虹膜和縮小的瞳孔被一層微妙的藍霧所籠罩。
"知道他是誰嗎?" 司隆叫道。
"當我們到達時,在頭部旁邊發現了這個,"一名初級騎士回答說,他拿出一塊銀色的懷錶。
"林肯,"司隆大聲念道。"而且還有一個地址。這孩子一定是把自己灌醉了,輸了一兩次。"
這是很常見的事。年輕的貴族老爺們有類似的配件,用來識別和安全運送他們回家。在他晉升爲中尉之前,戴克瀾曾護送過很多軟弱無能的年輕人。
"我們發死亡通知了嗎?" 司隆問道。
"是的,上尉,我們找到手錶後的第一件事。"
當中尉站起來盯着懸空的屍體時,牧師在戴克瀾身邊晃了晃。
"他們叫你讀屍人?" 阿爾登好奇地問道。"你是學醫的嗎?"
"不是。"戴克瀾回答說,他把目光放回到被砍下的頭顱上。他俯下身子,把手放在死者臉的兩側,把它拿起來。
阿爾登堵住了嘴,捂住了他的嘴。"你--在找什麼?"
"這個,"戴克瀾回答說,他把頭翻過來,讓牧師看到了被割得乾乾淨淨的脊柱周圍閃閃發光的肉。那隻老鼠從死人的嘴裡掉了出來,摔在了牧師的靴子上。
阿爾登把老鼠踢到一邊,跌跌撞撞地走到牆邊嘔吐。
"有必要這樣嗎?" 司隆邊問邊走近,不滿地看了一眼戴克瀾手中的頭顱。
"他問了。"戴克瀾聳聳肩回答。
"那你發現的是什麼?"
"這個--" 戴克瀾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那人的脖子前面摸了摸。"--看到這個變色了嗎?"
司隆靠得更近,臉上的厭惡之情溢於言表。"看起來像是一個乾淨的傷口。"
"不完全是,"戴克瀾回答。"這個人在被斬首之前就被割了喉嚨。傷口很小,但沿着脖子前面的肉顯示出以前有撕裂的痕跡。最初的切口也比較乾淨,是由更鋒利的刀片造成的,可能是維特雷納鋼。"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高貴的年輕人是被某個維特雷納刺客割喉的?你知道這聽起來多麼荒謬。"
"這不是唯一奇怪的事情。看看他的襯衫,"戴克瀾催促道。"血在哪裡?無論死者是被割喉還是被砍頭,他都會大量出血。"
"好吧,也許他是在別的地方被殺,然後被帶到這裡來的,"司隆建議。
"就算那是真的,我們還是能在他的襯衫和外套上看到大量的血。"
司隆在研究死者的衣服時皺起了眉頭。"好吧,聽你說說。那血在哪裡?"
"還在身體裡,我估計。"
司隆的嬰兒藍眼睛犀利地瞥了戴克瀾一眼。"什麼?"
"這聽起來很怪異,隊長--"
"不可能比你的維特雷納刺客理論更瘋狂了。"
"我認爲他的身體在死亡前被凍結了,"戴克瀾解釋說,他把頭顱放回了箱子上。
"你說得毫無道理,戴克瀾,"司隆嘟囔道。
"我們能把屍體拿下來嗎?檢查一下應該能證明我的理論。"
"我們最終還是要把它砍下來。有反對意見嗎,牧師?"
"沒有。"阿爾登說,帶着好奇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近。
"好吧,把他砍下來。"
在幾個堆放的板條箱的幫助下,戴克瀾和騎士們切斷了椽子上的繩索,將屍體放倒在地上。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死人放在他的頭旁邊。黑色的血從脖子上的殘肢上滲出,成了一個濃密的水坑。
初級騎士們不祥地喃喃自語。"它會一直這樣流血嗎?"
"又說對了,中尉,"司隆不高興地嘆了口氣,觀察着。
"他大概只死了十來個小時,"戴克瀾在跪在屍體上時評論道。
"這與證人的證詞相符,"初級騎士回答。
"證人?" 戴克瀾尖銳地問道。"什麼證人?"
"一個馬車伕,"另一個初級騎士回答。"他是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他報告說一位貴族小姐失蹤了,說他在等她的時候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個傢伙,他認爲是個貴族,走過來和他說話,非常友好地問起他的乘客,甚至給馬車伕喝了一杯烈酒。接下來,馬車伕就知道天亮了。小夥子走了,他不知道他的乘客在哪裡,而且他宿醉了,他發誓他只喝了幾口。"
"你認爲他們有聯繫嗎?"阿爾登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這樣的。" 初級騎士聳了聳肩。"我們出來做一公里範圍內的搜索,結果就在這裡。" 他向屍體打了個手勢。"馬車伕指認頭部是那個在他的乘客後面聞聲而來的可疑小夥子。那人說她是他的妹妹,如果你能相信的話。"
"那個證人還在嗎?" 戴克瀾好奇地問。
"沒有,那隻老鼠把他震住了,他的心臟很虛弱。我們給他做了筆錄,收集了他的地址信息,然後送他回家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在今天晚些時候讓人把他帶到院子裡來。"
"就這麼做吧,看看他什麼時候能騰出手來。他有沒有給你描述這個失蹤女孩的情況?"
"只說她很年輕,他猜是16歲或18歲。他告訴不了我們太多,因爲她的上半張臉戴着面具,並且一直戴着頭罩。她付給他比平時多一倍的錢,讓他到這裡來等她。他說她很好,很有禮貌。他對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事感到很傷心。"
"這條街的兩個貴族,"司隆嘟囔道。"一個失蹤了,一個最後死了。不可能是巧合。"
"很可能不是,"戴克瀾同意。
"好吧,16歲的女孩沒有在這兒,"司隆一邊指着屍體和頭顱一邊呵斥道。
"也許這是當地幫派的正義形式?"初級騎士建議道。
"不,這是一種掩飾,"戴克瀾堅定地回答。"斬首、老鼠、戲劇性的表演--"他搖搖頭,"--這都是爲了分散我們對真相的注意力。"
初級騎士們交換了神秘的目光,而牧師則好奇地研究着戴克瀾。
"怎麼樣?" 司隆咆哮道。"如果你這麼肯定,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自己看吧。"戴克瀾邊說邊俯身將屍體的襯衫扯開。
一個黑色的印記源自死者的心臟,在蒼白的胸膛上蔓延,當它到達肩膀和下腹部時,逐漸變灰。
牧師默默地爲自己祈福,初級騎士們退避三舍。
司隆看了一眼那個標記,然後喃喃地說:"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