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機手領命,一直在不停地工作着,甚至每臺挖掘機上都配備了兩名駕駛員,一名操作累了,就下來休息,換另一名駕駛員上去。在這樣一刻不停地輪班工作之下,纔能有如此之快地進展。
但就在他們工作正歡之時,忽然聽到高音喇叭裡傳來喊停的叫聲,別人的聲音他們可能不會聽,就算是市長黃珏的聲音都對他們不定管用,但這個是他們熟悉的李拂火李隊長髮出來的聲音。整個南陽縣從事採煤有關工作的人,都認識這位粗豪的搶救隊隊長。
話說,大家心裡都揣着小心思,誰知道哪一天自已會用得上李隊長來搶救自已呢?
所以,大家都對李隊長是客客氣氣的。對他這個人也十分熟悉和尊敬。此時,挖掘機駕駛員們一聽李隊長叫停,都頓時停下了機器,一時間,整個搶救現場便真正安靜了下來。
“怎麼叫停了呢?”吳瑞文緊張地問李拂火的徒弟。
“你看這裡,偵測杆已經鎖定了電場,而鎖定的位置離挖掘機挖掘的位置並不遠。如果再繼續挖下去,可能導致下方的煤層繼續下壓,會壓到那個人身上。所以師傅就喊停了。”
“啊?這是不是意味着困在井下的人還活着?”吳瑞文又激動又緊張。
“是啊,說明她的心臟還在跳動。是活着。但具體就很難說了。”李拂火的徒弟很實在。把話也說得很透徹。
吳瑞文醒悟過來,他的意思就是說:人還活着,但是否有受傷,傷得重不重就難說了。
雖然李拂火徒弟這麼一說,讓吳瑞文再次把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了,但不管怎麼樣,至少彭佳還活着。
人活着就好!
“接下來怎麼辦?”吳瑞文趕緊問李拂火的徒弟。
“聽師傅的。看他怎麼安排。”李拂火的徒弟也不敢亂出主意,畢竟,營救這事還是李拂火在行和老到。
只聽李拂火略略沉吟了一番,看向大家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人力去挖,這樣動作輕緩,不會導致再次發生冒頂。如果在這個位置再次冒頂,那麼井下被困的人就危險了。”
“好,挖,人力挖。大家快行動吧!”李拂火的話剛說完,吳瑞文立即響應。他抓起一把钁頭,就往挖掘機挖出的那個土坑裡跑去,然後,找準了一個位置。拼命地挖了起來。
張雪華也抓了一把钁頭,雖然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沒再摸過這樣的工具了,但現在抓起來,手感仍在。她也跑到吳瑞文的身邊。和他一起挖了起來。
所有搶救隊的隊員,都投入了戰鬥,包括市長黃珏等一幫人。
地下的彭佳又猛然驚醒。因爲這時候,地底的空間突然在不斷墜下的煤渣和石頭的壓迫下縮緊,她覺得自已的胸腔一陣陣地憋悶,她周圍原本還算開闊的空間已經完全被不斷滾落和堆積的煤石給擠滿了,彭佳努力護住頭部,但身體的其餘部位她就沒辦法照顧到了。而周圍黑乎乎的煤炭還在不斷涌進來,擠兌着她的身體。
彭佳心想,自已這條命恐怕真地要交待在這裡了。她真後悔爲什麼不好好和父母道別一下。交待他們要好好照顧自已的身體,不要對她太過於思念……
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彭佳只覺得自已的胸口,一陣陣發悶,她仍不住胸口一甜,吐出一大口粘糊糊的東西。她抖索着打開頭上的礦燈一看,黑乎乎的煤渣中,那一大口剛吐出來的鮮血特別明顯,一擦嘴角,手上亦是紅紅的一片。彭佳知道肯定是自已的內臟受到擠壓受傷了,纔會發生吐血這樣的事情。而此時,她的身體內又是一陣陣辣乎乎的感覺,那是擦傷部位的疼痛反應。
彭佳的眼前一黑,再也堅持不住了,又暈了過去。
暈倒,是人體機能的一種正常防禦反應。當人體遇到意外,碰上無法接受或不肯相信的事時,機體就會自動產生這樣的反應。
就算是重生前的那一刻,被車撞飛時彭佳都沒有這麼難受過……
拜李拂火喊停所賜,否則,彭佳一定會被不斷滾落的煤石壓扁。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面上的人都在瘋狂地挖着,吳瑞文從未乾過重活的兩隻手掌上已經起了水泡,但他學着一邊的工人師傅一樣,吐了口唾沫在掌心裡,稍微緩解了一下水泡火辣辣的痛感,繼續拼命地往下挖。
看到這羣瘋狂挖掘的人羣,木木地拍了好一陣之後,隨彭佳前來的大華電視臺攝像記者陳濤,這才意識地應該向自已單位的領導報告這個特殊的意外情況。
他戰抖着,拿起自已的手機,撥通了大華電視臺新聞部副主任張無涵的電話。
接着,幾經輾轉,大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周林,已經接到彭佳被困於井下的消息,周林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周林趕緊撥打了蔡樂怡的電話。
此時已是夜裡快十一點了,蔡樂怡兩口子都正要入睡,猛地聽到手機響個不停,而且還很罕見地是自已的手機響了,蔡樂怡皺着眉頭接起了電話。
“樂怡,我是周林。”周林聽到蔡樂怡的聲音,不知道怎麼就打起了嗑巴。
“怎麼了老同學?什麼事激動成個樣子啊?”蔡樂怡不疑有它,還開起了玩笑。雖然深夜被電打擾,但畢竟是老同學,蔡樂怡那點不愉快也就灰飛煙滅了。
周林並未因爲蔡樂怡的玩笑而輕鬆下來,他似乎受了風寒似的,牙齒直打戰。其實,這也怪不得周林,任何一個對自已的仕途還有幻想的官員,在領導把千金交待給自已好好照顧,而自已不光沒有照顧好,還讓她處於險境生死未明之時,都難保不被嚇壞。
除了本能的對同類生死不明的同情和擔心之外,關於官帽子就此一擼到底的可怕幻想足以讓他們嚇尿褲子。
“樂怡,佳佳出事了!”
“啊?什麼?佳佳出事了?”蔡樂怡這一叫,把陳強也從牀上驚了起來。
“怎麼了?佳佳出事了?”陳強一把奪過蔡樂怡的手機,看上去他比蔡樂怡還着急。
“說清楚點,到底出什麼事了?”陳強沉聲問道。
一聽是省委副書記陳強的聲音出現在手機裡,周林更緊張了,他抖抖索索地道:“陳書記,南陽縣的大梁山煤礦冒頂,佳佳去現場指揮新聞拍攝時,決定自已下去救人,結果,礦工們救上來了,她被二次冒頂困在井下了。”
“不可能,傍晚時我們還通過電話呢。”
“的確如此,現在現場都在通力搶救呢!”周林知道,前方傳回來的消息不會假。
“那搶救進展如何?”陳強焦急地問道。
“聽說已經用生命探測儀探測到了生命跡象,人還活着,大家都全力投入,一刻不停地在做着搶救工作。”周林道。
“知道了,你在大華等我,我們馬上過去,你帶路。”
陳強對周林說完,馬上掛上電話,來不及和蔡樂怡說什麼,又撥了一個電話,道:“師帥,馬上把車開到我家來接我。要快!”
放下手機,陳強纔對蔡樂怡道:“快穿好衣服,趕到南陽去。”
這下,就連蔡樂怡也開始發抖了:“怎麼了?真的嗎?佳佳真地被困在井下了?她怎麼這麼傻啊?”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別慌,周林說已經用生命探測儀探測到了,應該沒事。”陳強畢竟是一方大員,心理素質在危難之時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嘀嘀”幾聲急促的汽車喇叭聲在門外響起,師帥果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自從他給陳強開車以來,就沒見陳強用這麼嚴重的口氣和他說過話,自然知道此時半夜調車,絕對有重大的事情發生,所以師帥絲毫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師帥,到大華,快,以最快的速度。”陳強仍是這幾句話。
從後視鏡裡看到陳強和蔡樂怡夫婦焦急的神色,師帥嘴脣動了幾下,卻不敢問。他知道,身爲領導司機,當領導不想說時,可千萬不能隨便詢問甚至插話。
但是陳強想起師帥正是彭佳介紹來的,他們二人關係不錯,於是自已解釋了一句:“佳佳遇到危險了,她被困在冒頂的煤礦井下了。”
一聽這話,師帥根本就不用陳強再多加吩咐,他立即明白過來,別說是陳強了,他自已同樣心急,猛地一踩油門,深夜的紅綠燈口並未有人,師帥直接衝過紅燈,往城外大華的方向駛去。
陳強破例沒有因爲手下的司機闖紅燈而批評他,他心裡也只是盼着快點,再快點。
蔡樂怡此時人在路上,腦子倒清醒了一些,她趕緊掏出手機,試圖再撥通女兒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手機裡,響起的是這樣刻板的女聲。
蔡樂怡不死心,又再次撥打彭佳大華家裡的座機,但是那“嘟嘟”聲響至一片忙音之時,也沒有人接電話,蔡樂怡這才相信女兒真地不在大華家裡,而是在那冰冷絕望的煤礦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