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似乎會傳染,從一人到另外一個人。
顧飛陽的聲音再一次消失在了電話的一邊,若不是耳邊時不時的傳來了若有似無的電波聲音,沈滴舟幾乎認爲對面已經掛電話了。她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手緊緊的攥着被子,接着放開,然後又緊緊的攥起來,最後又放開。來來回回了幾次之後,沈滴舟終於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舔了舔嘴脣,可是嗓子卻在這一刻幹得好像是要冒煙一樣。她想了很久之後,終於開口說道:“你的腳……怎麼樣了?”
顧飛陽隨着沈滴舟的問話,將自己的目光調整到了掛着高高的牽引又打着石膏的腳上,那一天的情景似乎又再一次在他的眼前浮現了起來,當時的危機之中卻透着讓他回味無窮的溫暖,他擡起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時候,她就是在這雙手臂中。
終於,他的脣邊染上了淡淡的笑容,他說:“很好。”
雖然,跟沈滴舟一樣的是一句很好,可是顧飛陽的這句“很好”明顯要比沈滴舟的那一句“很好”多了不少的溫度。
沈滴舟聽着這句很好,她一直的擔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可是,她還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講電話的時候會這樣詞窮。語言似乎在這一刻變成了一種高深的學科,並不是她能輕易學會的,她只能用最笨拙和簡單又沒有溫度的聲線訴說着自己內心的空曠:“那,很好,真的,很好。”
薛合一直靜靜的看着沈滴舟,她說話似乎很費勁,似乎從那個從來就沒有對手,伶牙俐齒又兇狠的女王變成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子,這不是薛梵,也不是沈滴舟,這樣的她,薛合從來沒有見過。
正是從來沒有見過,薛合的心一刻比一刻更加的慎重了起來。不過,他並不着急,就算現在沈滴舟變得有些不正常,可是,薛合那麼的瞭解她,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加的瞭解她,他知道什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才能牢牢地抓住她。
雖然,他是有些焦灼,可是,他卻不着急。
他,是最有耐心的獵人。
就在這一片靜謐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薛合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電話看了一眼,然後就掛掉了。雖然電話的聲音響得時間並不長,可是還是將沈滴舟從沉默中拉扯了出來,她看向了薛合,用口型問道:“怎麼了?”
薛合臉上還是帶着那樣溫潤的笑容,只是,他站了起來,他伸出了手放在了沈滴舟的頭頂,接下去,就如同很多年前,他對待薛梵一樣,那麼熟悉又那麼自然的將她的臉捧了過來,接着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沈滴舟的心在這個最爲熟悉而自然的動作中狠狠的動盪了一下,而接下來薛合的吻更是如同燒紅的火炭一樣,燙得她幾乎整個人都愣住了。
薛合卻笑着開口,他的聲音平靜又鎮定,彷彿剛纔那回蕩在屋子裡所有的靜謐和尷尬都不存在:“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你好好養病,我明天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