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再木訥,聽到那樣一段對話,整顆心也都冷透了。
可是她不敢回頭,不敢落跑回家,因爲劉鳳英在她出門時交待:你從今往後是王家的人了,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回頭,不然你底下弟弟妹妹會倒黴的!
那時的小曼還傻兮兮地當劉鳳英是親媽,弟妹都是親手足,哪裡捨得害他們?
只有硬着頭皮去到王家,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前世被王瘸子虐待毒打,被王家婆子戳着額頭罵不下蛋的母雞,小曼心裡不是沒恨過樑盼秋。
劉鳳英厲害精明,前世的莫大姑奶也忌憚三分,很少去莫家小院走動,倒是莫老二繼承了阿公的知青屋,院落寬闊房屋富餘,莫大姑奶和她的子女們來走親戚就去莫老二家,所以小曼之前只聽說過但沒真正認識樑盼秋,沒想到最終卻被樑盼秋推進王家那個坑。
王瘸子是因爲前妻跑了,經常去前岳母家發瘋鬧事,脾氣暴戾打人砸東西,喝醉酒還在前岳家門口上吊、割腕各種鬧自殺,引得王家全家人跑來前岳家大吵大鬧討要說法,前岳母焦頭爛額不得安生,樑盼秋是公道村莫家親戚,和莫老二家走動,既然知道小曼,必定了解小曼是什麼性情,她也明知王瘸子已經變態不是善茬,卻依然給她姑姐出了這個主意,毫不猶豫把小曼推給王瘸子,這說明樑盼秋前世就是個黑心壞東西!
小曼重生回來,潛意識裡想抹去前世那段屈辱又悲慘的姻緣,刻意封閉相關記憶,或許是因爲這樣,她壓根兒沒想起樑盼秋這個人,就是剛纔在樓上聽見張蓮妮說“樑盼秋是我媽”這句話時,也沒什麼觸動,可當樑盼秋那張臉突兀地出現在面前,她直接就木了,所有那些不願意記起的、不好的記憶猶如定時炸彈,然爆炸開來,她精心築起的掩體全部散落,醜陋和痛楚赫然顯露,她除了面對,避無可避!
內心如油煎火烤,整個人卻像被冰凍起來無法動彈,小曼幾欲崩潰,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更無比痛恨帶給她這種感覺的罪魁禍首。
她差點就忘記了,修士最忌隱忍,講究快意恩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及時處置,若不能隱忍而強行忍受,很容易形成心魔,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引她走火入魔,毀掉她所有修行甚至讓她灰飛煙滅!
一隻暖暖的小手摸了摸小曼緊握的手,秋雁甜脆的聲音低呼:“姐你手怎麼這麼冷啊?拿着,這是大姐放竈邊烤的餈粑,又脆又香,我倆分一個!”
半隻餈粑塞進小曼手裡,暖熱的感覺由掌心傳遍全身,她緩緩吐出口氣,輕聲道:“謝謝秋雁!”
秋雁嘻嘻一笑:“以後我有機會去城裡,再學着你這樣講禮貌,在家我不會的哦!”
“好,隨你。”小曼垂下眼簾,遮去眼中一縷暖意,濃密微卷的睫毛顫動兩下,再次擡起眼,目光凌厲如刀,直直對上正朝着她綻開熱情笑容的樑盼秋。
樑盼秋拉着張蓮妮,確實是想走過來跟小曼說話,卻猛然撞上小曼冷冰冰的目光,心裡一突,只覺後背發冷額頭冒汗,腳下就不由得停住,她思來忖去弄不明白:小曼小時候她是沒來過公道村,這兩年和舅家走得勤了,可每次來小曼都不在的,沒得罪過她啊,怎麼這孩子竟像跟她有仇似的?
樑盼秋停頓間,秋雁已經拉着小曼走到廳角一個火盆邊坐了下來,香軟的餈粑吃進嘴裡,小曼徹底回神,恢復清明。
雖然是重來一世,但上一世也是存在過的,那些切身之痛不能白受,小王村一干人必定要接受懲罰,樑盼秋從此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哪怕她此刻渾然不覺上一世的事情,但她這一世依然唯利是圖滿心對別人的算計,如果自己還是那個弱勢的小曼,指不定再次被她倒賣出去,只爲賺取那點中間差價,根本不會顧念到別人的痛苦無助!
樑盼秋所在的大王村和小王村中間只隔着一片田垌,雞犬可聞,上一世小曼進了王家之後就再沒見過樑盼秋這個媒人,被虐待被踐踏,王瘸子的前妻高調回歸,得到王瘸子燒炮仗熱烈歡迎,那可是樑盼秋的外甥女,不信她不知道小曼所受的苦,但她沒露面也不吱聲,可見那心腸的冷黑歹毒程度,跟劉鳳英差不了多少。
如何能饒得她!
那邊樑盼秋不耐煩地推開擋路的莫大姑奶和樑豔柳幾個姑娘,還在想着帶女兒過去和小曼套熱乎,她可是知道,小曼一年裡給莫阿公家寄回來很多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城市新興的時髦好東西,看杏花和秋雁一天一套新衣,大志大鵬也穿得精精神神不像個鄉下男娃。特別是杏花,冬天都有裙子穿,蓮妮說那叫冬裙,城裡剛興起的,瞧杏花一身大紅呢子裙,襯得她皮膚雪白頭髮烏黑,小臉粉紅粉紅像朵嬌嫩的鮮花,正是三分人才七八打扮,簡直跟畫報上的女演員似的,要不是早早訂了親,都想替在鄉政府工作的親戚家兒子牽線,肯定能掙個厚厚的謝媒紅包!
樑盼秋心裡惋惜,如今謝媒紅包是拿不到了,只能趁小曼放寒假在家,讓女兒跟她混熟了做好朋友,聽說小曼對村裡的小女伴都大方得很,自己女兒又做好朋友又是表姐妹,以後好處準少不了!
母女倆剛走近小曼和秋雁,就見於五妹和家寶各端了個火爐出來,火爐裡是燒得旺旺的木炭,於五妹喊着道:“擺桌了擺桌了啊,準備吃飯了,先吃着火鍋,一會兔肉燜好了再上來!”
有阿公在,樑家的姑娘們瞬間變勤快起來,爭着往廚房走,嘴巴也十分乖巧:
wWW ▪ttКan ▪C 〇 “表舅、表舅媽你們歇着吧,這些活讓我們來幹!”
“青菜在哪?我洗菜!”
“我擺碗筷!”
“那我來盛飯!”
小曼和秋雁無語對望,得幸虧她倆不幹活,不然哪有表姐妹們表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