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才吃的這頓飯,也不知道該叫午餐還是晚餐了。
滿滿當當兩桌人,煮熟的肉香味直往鼻子裡鑽,大傢伙都餓了,個個忙着落座端碗拿筷,吃飯大道理,其它話題暫時放下,主客相互致意你敬我讓,桌上倒是氣氛融洽十分和諧。
男桌那邊吃到一半,家寶去儲藏間抱了兩壇酒出來,都是五斤裝的,一罈果酒一罈黃米酒,莫大姑奶的兩個兒子和幾個孫子、外孫好酒好菜吃喝着高興開懷,聽到阿公說明白現在還沒什麼活幹,並不用招工,他們也不覺得失望,只跟阿公敬酒說好話,請阿公開春有活了通知一聲,到時他們一定來,阿公自然是點頭答應,親戚家後輩孩子,能照應總要照應着些。
女桌這邊也是吃了小半碗飯墊肚子之後,就開始邊吃邊聊,依然是莫姑奶、樑盼秋沒話找話和五叔奶、於五妹談說,年輕姑娘們不好插話,就老實吃喝,阿奶也不喜歡在飯桌上多嘴,小曼安靜坐在阿奶身邊,樑盼秋幾次拿話問到小曼,五叔奶都代爲回答,不用小曼吱聲,樑盼秋不死心,伸長筷子想給小曼挾菜,卻又被阿奶拿個碗接住了,阿奶淡笑着說道:“城裡不興幫忙挾菜,我們也跟着講究,這家裡大人小孩早就不習慣別人給挾菜,各人喜歡什麼自己來!”
五叔奶和於五妹應和:“是啊是啊,想吃什麼都自己動手啊,千萬別客氣!”
小曼冷眼看樑盼秋,後者經過自我檢討,認爲她並沒有做過什麼得罪小曼的,只當是小姑娘任性傲嬌,並不以意,還一個勁地朝小曼放笑臉。
酒足飯飽,女人們撒桌子碗碟洗洗刷刷,男人們就有這點優勢,不用幹什麼,或圍坐着抽菸閒聊,或四處走走看看。
莫大姑奶、阿花輩份大,自然也不用收拾,就繼續拉着阿公坐到一個火爐邊去說話,樑盼秋眼觀四方,抓着掃把心不在蔫掃了一會地,看見她老孃朝她眨眼睛,立馬扔下掃把,垃圾都不鏟,直接就走了過去,莫大姑奶已經替她在莫阿公身邊擺好了個小板凳,樑盼秋坐下,先笑着衝莫阿公問幾句藥材種植園忙不忙累不累等等,然後話題一轉,臉上表情也瞬間變焦灼可憐,就要開口向莫阿公提出什麼請求之際,樑小菊突然插進來,挨着莫阿公另一邊蹲下,抱着阿公胳膊搖了搖,撒嬌地說道:
“阿公,我要重新回學校去讀書,你給我交學費吧!”
阿公楞住,莫大姑奶反應倒是快,一巴掌朝樑小菊腦袋拍去:“大人商量正經事兒呢,你個姑娘們家搗什麼亂?一邊玩去!”
樑小菊躲開她奶的巴掌,聲音撥高了些:“我這也是正經事,這關係到我一輩子前途問題!奶你不能偏心,光顧着我小姑就撇開我們一家子不管,我可是你親孫女,我爸是你親兒子,將來我出息了,你和我爸也能沾光不是?”
莫大姑奶第二個巴掌又拍過去:“死妮子胡扯什麼?我要不管你們,你能有今天?還不快走開?”
莫阿公伸手擋住莫大姑奶的巴掌:“行了行了,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你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大火氣,對身體可不好。”
“就是啊,奶你總打我,都快被你打傻了,你看舅公心疼的,我可是舅公的孫女!”樑小菊受到莫阿公庇護,十分得意地朝莫大姑奶揚了揚下巴。
莫大姑奶氣壞了,扯起破鑼嗓子罵死妮子,阿公少不得又勸,樑盼秋在旁邊瞪着眼乾着急,早就打好腹稿準備充足的說辭被悶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差點沒被憋死。
小曼和秋雁靠着阿奶、五叔奶坐在另一個火盆邊,邊嗑瓜籽邊看她們鬧,內心冷笑:這夥人明顯是組隊宰凱子來了,都當阿公是冤大頭呢!
五叔奶嘖嘖兩聲對阿奶道:“二哥是落不下臉,你該管緊些!不然這成什麼樣子?大事小事都找上門,搭理這個另一個看見也要來,別說我們自家還沒個金山銀堆,多少都不夠的!大志大鵬秋雁看着還小,轉眼就能長成,他們也要讀書也要穿衣吃飯,將來結婚成家又是幾筆開銷,得替他們打算!”
阿奶點點頭:“放心,我都明白的。阿木和我商量,大姑姐是他唯一的姐姐,上年紀了、阿花有恩情,這兩人是得照顧的。其他人麼,這些年也就盼秋扛着大姑姐的面子借了錢不還,我前些天才剛跟阿木父子倆說過:借錢不還的都到此爲止,阿木要是再敢給她們錢,我可不客氣了!我不是不能管錢,我要真管了,他們花一分一釐都得打報告申請!”
小曼噗嗤笑了,秋雁用腦袋頂了頂阿奶:“奶!你快管,你管起來!不然我阿公可要把家敗完了!”
五叔奶也笑:“就是啊,你早該管管!”
那邊樑小菊起頭的鬧劇還在繼續,果然如五叔奶所說:有第一個提出請求,後面就會冒出第二個,此時的莫阿公一左一右都蹲着個姑娘,在跟他說上學的事情。
第二個出來的是樑豔柳,她言辭懇切地對莫阿公說道:“舅公,我家生活困難,我只讀完小學我爸就讓我回家了,可我一直夢想能再去上學,我以前學習成績很好的,老師都誇我聰明……希望舅公也能幫幫我,將來我出息了,我一定好好孝敬舅公,一輩子都記住舅公的恩情!”
莫阿公忽然轉頭朝阿奶這邊看了過來,表情有點凝重,嘴巴動了動,準備說話,卻又從廚房裡衝出來兩個姑娘,手上還溼淋淋的,可能是剛洗完碗筷,其中一個臉都漲紅了,語氣急切地請求:
“舅公,還有我們姐妹倆!以前要在家幫爸媽幹活,都沒能好好讀書,聽說現在可以把年齡改小几歲再回學校從初一上起,我還沒滿十八呢,我姐十九,我們都可以改年齡!進了學校一定努力學習,舅公你幫幫我們吧!”
客廳裡一時安靜下來,剛纔幫忙剝兔子皮燜炒兔子肉的阿留哥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現在還可以這樣啊?改年齡再去讀書?可惜了,我二十三了,不然我也試試?”
“阿留哥你不行,你都有鬍子了!我倒是可以,我開年剛滿十八!”緊挨他旁邊坐着的一個小青年笑嘻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