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初夏,恐怕是一年裡最美好的時候,碧色晴空,遊雲萬里,就連吹來的徐徐微風都綴着花朵的清香,這是一個多麼令人心神舒爽的季節啊,但諾南卻如同置身於酷暑寒冬,炙熱的火焰炮烙着他的心,尖銳的冰屑剔刻着他的骨,他心心念唸的女孩,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卻再也邁不出一步,美麗的容顏在眼前變得模糊,那是汗水亦或是淚液阻隔了他的視線,周遭的一切彷彿被分隔離開,嘈雜的鳴音迴盪在諾南耳邊裡,他直直盯着那隻摟在艾德琳腰間的手臂,手心裡拳握着涔涔汗水,他做夢都想不到吧,他用生命去愛去思戀的女孩會有一天站在一個陌生男人身邊,明明距離不過幾尺,他卻恍然隔着萬里,秋琳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微微抖動的睫毛下,幽藍的眼睛沒有焦距似的,望着教堂側方的地板,三年的時光,並沒有在這個完美的男人身上留下任何斑駁的痕跡,噢,似乎眼裡的蔚藍更沉寂了,似乎嘴頰的溫和被內斂替代了,可他依然是人羣裡最耀眼的那一個,耀眼到她不能更不敢直視,突如其來的重逢讓秋琳措手不及,她能做的唯有緊緊抓住狄登的手,這是她下意識的躲避,但在其他人眼中,意味就不同了,帕尼暗道糟糕,“諾南……”他大步走到兄弟身邊,想說些什麼,可諾南彷彿沒有知覺似的,只看着秋琳,好像一直以來賴以生存的信念突然崩塌般的絕望充斥着在他心裡,那是他的女孩啊,只能是他的女孩,
在這些人中,最外來的只有狄登了,他不知道秋琳曾經的愛恨情愁,卻能感覺到氣氛的凝重,而他的手被秋琳捏得青紫,當然這點小疼對他不算什麼,狄登擡起眼,望着對面的男人,也將對方眼裡的悲痛以及對自己敵意,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那個諾南?肯特了麼,這場婚禮的主角,或許與諾南相比,大多數男人都會黯然失色許多,但奇異的,狄登並沒有,的確,他不具備貴胄式的儀容,但那種桀驁不馴又偏偏又充滿着智慧的傲氣,同樣是吸引人的,也讓諾南知道這個男人和艾德琳是同一類人,說起來,若干年前,諾南和狄登有過好幾面之緣,一個是專心於計算機的稚嫩天才,而另一個是隻有艾德琳癡心種子,誰也沒在意過對方,是以他們都不記得了,諾南的突然而至,再加上裴西和帕尼之前的反應,在場大多數賓客都已經猜到這個穿着隨意,戴帽遮掩的女孩的身份,至今也只有一個人都讓這三位同時失態罷,艾德琳蘭斯洛特回來了,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傳奇人物啊,許多貴女們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她們不管禮儀揚着脖子只想好好看看這個女孩到底有多麼美麗又有多大的魅力,畢竟當年艾德琳太低調了,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艾德琳小姐,請往這邊來,”
羅伯特不知何時走到僵持的幾人中間,對秋琳說,望着沒有絲毫責怪,慈祥如昔的笑容,秋琳終於鬆弛了些許緊張,她扯着嘴角,微微淡笑,“謝謝您,”
羅伯特引着秋琳和狄登,順着教堂左側的小路,往內間走去,諾南,走在距離他們兩步遠的地方,看着前面交疊的背影,始終不發一言,“簡直糟透了,”帕尼低聲咒罵了一句,他突的想到了什麼,扯了裴西一把,“一定是你這小子搞的鬼,”
艾德琳呆在美國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回倫敦,前因後果,帕尼一下就明白了,裴西用手絹擦拭着手上的腫痛,細眯着眼睛望着遠去的幾人,板着臉沒有說話,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意料之中,更在他意料之外,狄登?克勞爾,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單單能得到艾德琳的垂愛,那可是連諾南都沒曾享受到的殊榮啊,剛一進會客廳,秋琳就被抱了滿懷,
“這些年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艾德琳啊,你是要急死我嗎?”
“愛莎……阿姨,”秋琳斂眉喚道,
她能感覺到自己脖頸間的溼潤,她知道這位善良的貴婦人是真的喜愛她關心她,不管是因爲喬恩,還是諾南,都是愛屋及烏,不是嗎,愛莎鬆開秋琳,拿掉了她帽子,銀白的長髮頃刻披散而下,耀目的簡直要灼傷其他人的眼睛,愛莎雙手捧住她的臉,“長大了,真的長大了,”才三年啊,青澀的姑娘已然美的不可方物,早在愛莎抱住秋琳的時候,狄登就迅速回避到一旁,不論愛莎的身份,她都是長輩,最基本的禮貌,狄登還是明白的,金碧輝煌的房間,稱職體面的老管家,尊貴美麗的貴婦,還有不遠處金髮優雅的男人,狄登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爲什麼秋琳的故人可以用風馬牛不相及來形容,“既然回來就不要再走了好嗎,”愛莎吻了吻秋琳的臉頰,“我很想你,”
秋琳沒有吭聲,愛莎以爲她同意了,才安心的把空間留給自己的兒子,臨離開前,她掃了一眼狄登,此時她纔是一位大家族的夫人,目光莊嚴而充滿估量,而更讓狄登討厭這個地方,因爲在這羣人眼神裡的歧視是赤luo裸的,是光明正大的,寬敞的空間裡,只剩下秋琳、諾南還有憑空插進來的狄登,諾南最先出聲,對象卻是狄登,“這位先生可以離開一會兒嗎,”多麼有禮的話語,他甚至還掛着平和的笑,可狄登分明感覺到其中的針對,尤其當那雙藍色眼睛對上自己的,濃暗的簡直如地獄裡守衛者,一旦有人侵入領地,毫不猶豫的將對方撕成碎片,但狄登並不害怕,他轉頭去看秋琳,後者對他輕輕點頭,他才邁開步伐,朝外面走去,就在門被帶上那一刻,諾南一把抱住了秋琳,熟悉的香味充斥在秋琳鼻間,她緩緩閉上眼睛,任由有力的雙臂緊緊箍在自己腰間,原來她是如此懷念這樣的溫暖,就讓她再回味一次吧,最後一次了罷,“艾德琳,我的艾德琳,”諾南把頭埋在秋琳發間,瘋狂的感受着她的氣息,三年了啊,他終於再次擁抱了她,時間的隔閡並沒有讓兩人之間產生絲毫陌生感,他們似乎一如從前,“看起來你過的很好,”她也能放心了,秋琳低低的說,一直以來,她對諾南都是充滿愧疚的,諾南的愛那麼純那麼真,她卻沒有給與他平等的應得,她不應該再拖累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是時候跟過去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了,
“不,不好一點都不好,”諾南貼着她的耳朵,細細低語,秋琳才發現諾南的聲音沉了許多再沒有年少時的清亮,就在諾南要吻上她的脣時,秋琳用力推開了他,諾南猝不及防,踉蹌了好幾步,“你有未婚妻,今天是結婚的日子,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諾南卻以爲秋琳是在對自己的婚禮發出抗議以及醋意,否則她不會特意回來,她一定是來阻止這場荒謬的婚禮,她方纔並不反感他們的親暱,不是嗎,諾南越想越認爲自己是對的,嘴邊的笑容甚至變大了,“婚禮已經取消了,過了今天,我不再有什麼未婚妻,”諾南走上前,伸手撫起秋琳的下巴,另一隻手摩挲了她的眼角,“不,你一直是我的未婚妻,”他的聲音溫柔的簡直要滴出水,蔚藍的眼睛裡滿滿是對女孩的思念與愛念,沒想到秋琳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諾南的親暱,“諾南,我們回不到以前了,”秋琳仰着頭,看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驚惶的失望一點點在諾南心間涌起,他又想起方纔秋琳和狄登相依的那一幕,是嫉妒還是害怕,他也分不清,諾南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的,我……”
“不,你什麼也沒做錯,只是我們不合適,”秋琳不去看諾南的眼睛,因爲那一定會讓她心軟,過去一次次對諾南妥協,但這回真的不行了,“我回來只想把那枚琺藍戒指還給你,”
絕情的話令諾南在一瞬間失去了理智,他腦海裡一片空白,唯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艾德琳要離開他了,於是不經腦子的話直接脫口而出,“那個男人就合適了是嗎,艾德琳,我到底算什麼,十五年,我們認識了整整十五年,那個男人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把你迷得神魂顛倒,醒醒吧,他根本就是流氓,”
侮辱性的話語令秋琳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狄登是她的夥伴,哪怕是諾南也不能隨意玷污她的朋友,“收起你的歧視,狄登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很清楚,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失禮了嗎,”
適得其反,秋琳的話讓諾南更加氣怒,也更加恐懼,他以爲秋琳真的愛上了其他男人,他以爲自己就要永遠失去她了,所以諾南做出了一件極衝動也讓將來的他後悔不已的行爲,他禁錮住秋琳的身體,強行擡起她的臉,作勢要吻她,“放開我,”秋琳掙扎的喊叫着,
而一直在注意裡間動靜的狄登聞聲,立刻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