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穆雲杳是被素問叫起來的。
“小姐,起來用飯了,夫人派人來說,在正廳等着您呢。”素問輕輕搖了搖穆雲杳。
穆雲杳迷迷糊糊的點點頭,伸了個懶腰坐起來,靈樞素問兩個做慣了細緻活的小心的服侍她穿衣梳妝。
一切完畢,穆雲杳看了眼空空的房間,“驚蟄呢?”
睡得太香都忘了,邢驚蟄昨日明明是與她一起睡的。
“太子早早就起來了,”靈樞給穆雲杳插上最後一根木蘭花簪,“去了客房找鎮南王讀書。”
穆雲杳點點頭,這些時日來,在邢墨珩的教導下,邢驚蟄確實養成了早起習武讀書的習慣。
“他們可用飯了?”
依照穆峰和秦瑜如今對邢墨珩的態度,別還是餓着肚子呢。
“回小姐,都在大廳呢,就等着您了。”靈樞偷笑一聲,小姐還沒嫁出去,就已經爲着人家考慮了。
穆雲杳狐疑的看她一眼,點點頭,往大廳去了。
一路陽光清淺,照的人暖暖的,雖然已經是深秋,卻沒有多少冷意。
穆雲杳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進了院子果然發現已經有不少人了。
眼前的一切看着卻總有幾分怪異,這怪異中又有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和諧。
穆峰坐在主位上,右手邊是邢墨珩,左手邊是秦瑜。
奇怪的是邢驚蟄卻坐在秦瑜的下手,而邢墨珩下手坐的是穆雲瀾。
這是什麼排法兒?得是一家子的老老少少才這樣排吧。
一家子?
穆雲杳總覺得自己睡了一覺,似乎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見穆雲杳進來,衆人都看過來。
原本正就着什麼話題聊得還算愉快的邢墨珩和穆峰,不約而同的側過頭來;秦瑜手裡頭舉着要送到邢驚蟄嘴邊的飯,邢驚蟄嘴邊還沾着一塊兒黃醬;穆雲瀾哪兒都不靠,手裡舉着方纔擺弄的新得的古董扇子。
若是不知道,穆雲杳定是會覺得這分明就是其樂融融的子孫三代。
“怎麼在那兒站着,快來,都等着呢。”秦瑜招了招手。
穆雲杳點點頭,腳下頓了頓,在邢墨珩絕對有存在感的目光中,走到了邢驚蟄身邊。
感覺落在身上的幾道目光沒了,穆雲杳才鬆了口氣,呼,這大早上的,一個個都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看,還怪嚇人的。
食不言寢不語,或許是有邢墨珩在,穆府今日的早,將這教條進行了到底。
用過飯,就到了和楚天闊相約的時辰,好在瑞香樓就在東街,離得不遠。
秦瑜拉着穆雲杳好好叮囑了一番,又對穆雲瀾道,“今日楚大人說了什麼,你且好好記清楚了,別光顧着擺弄那個破扇子,我回來可要問你。”
“知道了,知道了,”穆雲瀾點點頭,“只有杳杳是孃親生的,原來我竟然是撿來的不成?”
“什麼話!”秦瑜啐了他一口。
穆雲杳聽着兩人的話音,這才知道原來秦瑜竟然打算讓穆雲瀾與她一起去的。
可這……
穆雲杳人不住擡頭看了眼邢墨珩,果然邢墨珩也在看她。
今日之行到底是爲了
什麼,在場只有她與邢墨珩知曉。
穆雲瀾若是貿貿然去了,就穿幫了。
更何況看着那晚楚天闊的樣子,他還真不一定說什麼話,若是兜兜轉轉都說個清楚明白,楚天闊那邊還好,可她還沒做好和穆府衆人坦白的打算。
怎麼說?我霸佔了你們杳杳的身體,取代了她生的希望?我是毒後楚雲杳?是先皇后娘娘?
時機不到,怎麼着貌似都不會是個好結果。
更何況,經過這一年的相處,有多在乎穆府這一家子暖暖活活的人,只有她自己知曉。
她可以毫無障礙的與楚天闊,與楚府的衆人攤牌,是因爲不在意。
不在意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後的想法,也不在意楚府那形形色色的人。
可於穆府,她如今完完整整,溫暖無比的家,她在意,在意的不得了。
因爲在意,所以會怕,會小心翼翼。
穆雲杳一時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了法子,目光中不由帶出了幾絲求救的意味。
邢墨珩深深的看過去,眼前重活了一次的少女眉眼如畫,一雙明眸善睞中帶着些微的溼意,看的心中像是有一雙不安分的小手,這裡抓抓,那裡撓撓,癢着癢着就軟乎成了一片。
邢墨珩對着穆雲杳點點頭,示意她稍安,側身對穆峰夫婦道,“不勞煩雲瀾了,我與杳杳一起去也方便些。”
穆峰和秦瑜被他這熟稔的語氣激得一怔,以前還只是杳杳杳杳的跟着喊,如今又加上雲瀾了?怎的昨日經過那事兒之後,這鎮南王別說是收斂了,反而變本加厲了些?
如今兒子女兒都搭進去了,日後是不是要直接喚他們爹孃了?
穆峰秦瑜對視一眼,雙雙搖搖頭,罪過罪過,他們可不是有意冒犯太上皇。
“這……”秦瑜不知道說什麼了,轉頭看着穆峰。
這鎮南王臉皮怎的這樣厚?
穆峰咳了咳,“王爺,這……不過是複診的小事兒,王爺日理萬機,豈不是太勞煩您了?”
穆峰說着看了看外頭,這天都大亮了,早飯也用過了,鎮南王該回王府了吧?
邢墨珩卻彷彿沒有聽出穆峰趕人走的意思,他面上一片正派,正兒八百的搖搖頭,“不勞煩,我自當鞠躬盡瘁,何談麻煩?”
說着又轉頭看了眼穆雲瀾,“這兩日雲瀾也耽誤了不少的時間,該讀讀兵書了,如果方便,正好捎帶上驚蟄,也好讓他有機會聽聽將軍授課的風采。”
他一句話原是推辭,外帶着好好的奉承穆峰一番,最好再順道兒將邢驚蟄暫時性的安排問題給處理了。
穆雲瀾聽了卻是瞪大了眼睛,等等……
他招誰惹誰了啊?怎的又落到他腦袋上了?
我一點兒都不麻煩,也不方便帶着太子讀兵書,更不樂意帶着太子跟我爹讀兵書。
穆雲瀾一攤子話在喉嚨裡堵着,被邢墨珩淡淡的瞥了一眼,瞬間就偃旗息鼓。
好吧,邢墨珩說什麼就是什麼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
這明明是他家屋檐下啊!
穆雲瀾原本只對邢墨珩的行軍打仗佩服的五體投地,如今更是對邢墨珩的狡猾豎起了大拇指。
可這利己的同時,能不能不要順帶損一損他?
穆雲瀾豐富的心理活動衆人卻是不知,事實上,除了看不出分明的邢墨珩,和已經被教育了一遍說通了的邢驚蟄,衆人的心裡活動都頗爲複雜。
穆峰愈發覺得這鎮南王的厲害之處,似乎就是在不要臉面上,不論你說啥,不論我聽沒聽見,更不論我懂沒懂,只要我不樂意,明知故犯就是信手拈來。
雖說邢墨珩是誇了他吧,可這夸人怎的就叫人心裡頭不舒坦呢。
秦瑜卻沒心思跟着大家想東想西的,她現在一心想照顧被自己強自半摟在懷裡的邢驚蟄。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闆闆正正的小太子如此可人疼呢,瞧把那一勺子肉羹送過去,他輕輕蹙了蹙眉頭,就仍舊乖乖的張口吞下去,兩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那什麼來着?哦對,上次底下人供上來逗悶子的松鼠。
可這小太子比松鼠可招人疼多了,雖然不愛說話,當你多問幾次,人也會答上兩句,只不過太瘦了些,若是在她身邊兒住上幾天,保準兒給養的肉乎乎的。
這鎮南王剛纔說啥,要把人帶走給將軍交兵法去?那可不成,她還沒喂夠,不是,驚蟄可還沒吃飽呢。
穆雲杳卻是低着頭,想笑又不笑的看着邢墨珩。
你說這人看着正經,時不時的卻又那麼不正經一下,還……挺有趣的,不過,可是苦了她不願意行軍打仗只想魏晉風流的大哥了!
穆雲杳想着,又不厚道的笑了笑,活該他的。
見衆人沒有說話,邢墨珩滿意的頓了頓首,“既然如此,諸位都覺得可行,且這樣定了。”
說着不理會幾個人色彩紛呈的臉色,淡淡的道,“既然與楚大人定好了時間,總不好晚了,我與杳杳且先行走了,驚蟄還要擺脫王爺和夫人暫時看顧了。”
說着行了個便禮,就起身站到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穆雲杳。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定了?啥時候定的?怎麼定的?
原來王爺不只不知臉面爲何物,更是將自說自話的本事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當真是,當真是……
無話可說。
穆峰秦瑜對視一眼,嘆口氣,搖搖頭。
什麼話都讓邢墨珩說盡了了,人家都起來站在一旁等着了,他們還能叫人起來坐回去不成?他會聽?
毫無疑問。
穆雲杳看着也是哭笑不得,對着穆峰秦瑜點點頭,又揉了揉邢驚蟄的腦袋,“爹孃,女兒如今也學了些醫術了,肯定把楚大人的話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回來與你們說道說道,叫你們放心。”
看着輕言軟語,行事大方的穆雲杳,穆峰和秦瑜心中那一口氣才順暢了些。
還好還好,女兒這些日子病好了不少,終究是開始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可……可還不是讓鎮南王覬覦上了麼?
如此一來,穆峰秦瑜兩個心中更不是滋味兒了。
見穆雲杳起來走到自己身邊,邢墨珩也點點頭,兩人並肩往外頭走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穆雲瀾看着 ,心中的崇拜更像是落了九天的銀河,有滔滔不絕之勢。
王爺威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