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車飛馳在烏市通往霸州的公路上，掛掉電話之後，聶振邦是越想越擔心了。梨縣的教育專項資金，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搞來的，此刻，易軍打電話說教委出問題了，肯定是教育專項資金的問題，聶振邦也坐不住了，連夜就開車往回趕。
從烏市到梨縣，接近七個小時的車程，聶振邦是晚上接近十二點纔出發。一路上緊趕慢趕第二天早晨快七點的時候，聶振邦這纔出現在了霸州市區，車子直接開進了市委大院，停在了劉文清的院子門口。
此刻，劉文清也已經起牀了，劉書記平日裡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就是早起鍛鍊，看到聶振邦從車上走下來，一臉疲倦，雙眼通紅的樣子，劉文清也愣了一下，隨即也停下了鍛鍊，走了過來道：“小聶，你這是從烏市過來的？”
聶振邦點了點頭，隨即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道：“晚上接到消息，說是梨縣教委那邊出事情了。這不，心中着急之下，就直接趕回來了。書記，事情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可是準備先從您這裡要到尚方寶劍了，再回去。”
聶振邦開着玩笑一般的話語，卻是讓劉文清也笑了起來，劉文清還真是有點喜歡聶振邦這種直來直往的性子，而且，聶振邦做事的方式，也是劉文清滿意的地方。
梨縣教委出問題，還不知道是什麼問題，卻跑過來要什麼尚方寶劍，這種坦誠的態度，劉文清很是滿意，聶振邦這種人，劉文清還是信得過的，隨即劉文清也笑着道：“你這個小聶啊。尚方寶劍什麼的，就不說了。總之一句話，只要你是對的，市委市政府都是你的堅強後盾。”
有了劉文清這句話，聶振邦立刻就站了起來：“劉書記，有了您這句話，我的膽子就大多了。梨縣的事情，還不清楚，我這邊先趕回去了。”
聶振邦的話語，讓劉文清也有些動容。這小子，還拼命了。正準備開口，聶振邦卻已經是走到院子外面去了。車子迅速啓動。離開了。
……
梨縣縣政府大院
聶振邦的車子直接就開了進來。保衛科的人基本上都是認識這個車牌號碼的。
看到聶振邦從車上走了下來，整個政府的工作人員都愣住了，不是說，聶縣長去區黨校學習去了。紀委也準備下來調查聶振邦了麼？怎麼突然回來了。
沉思歸沉思，可畢竟那只是猜測，這一次，聶振邦現在還是縣長，一路上，不時有工作人員笑着和聶振邦招呼起來。
位於三樓的辦公室。這是聶振邦離開差不多一個月時間之後，再次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此刻，坐在辦公室外間的易軍，也站了起來。
聶振邦的突然離開，易軍此刻也已經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以往那些稱兄道弟幹部如今都已經不見了。有聯繫的也就只有幾個了。此刻，易軍也已經領會到了官場的一些真諦。
看着站在門口的聶振邦，易軍也欣喜道：“縣長，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聶振邦脫下外套，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將衣服掛在了衣架上，隨即也沉聲道：“昨天接了電話之後，我就睡不着了。說吧，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這麼嚴重？”
聽到聶振邦的話語，易軍此刻也不含糊，儘管這一個月以來，不管是陳樂還是嚴鳳嬌、範振明和林偉民都承受着不小的壓力。可是，這個時候，並不是訴苦的時機。聶振邦的性格，易軍是十分清楚的。
隨即，易軍也十分乾脆利落道：“縣長，自從你走了之後，巴雅爾副縣長。還有管委會副主任高遠山以及教委主任黃平安和趙崑崙就混到一起去了。據說，都是投靠在了周副市長門下了……”
聽到易軍的話語，聶振邦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巴雅爾和趙崑崙的投靠，這是早已經預料道了的事情，不過，高遠山和教委主任黃平安，這卻是聶振邦沒有想到的。聶振邦倒不是爲了這些事情，官場之中，有奶便是孃的事情多得去了，聶振邦自認自己也不是什麼聖人，人各有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小易，怎麼一個月都不見了，你變得這麼婆婆媽媽起來了。其他的事情，我們不去管，每個人有自己的追求和選擇，這是別人的事情。你就直接告訴我。教委這邊，是不是專項資金出問題了。”聶振邦此刻的語氣也有些嚴厲起來。
易軍此刻，卻是搖頭道：“縣長，專項資金，倒是還用在了學校的建設上，不過。唉。我也說不出，您還是親自下去看看吧。”
梨縣勝利鄉中心小學。和半年之前相比，此刻的學校，整個煥然一新。雖然，面積沒有變化，可是，原本兩層的教學樓已經做了重新的裝飾和維修。該加固的地方，也都加固了。
此刻，旁邊，一個建築卻是讓聶振邦的眉頭皺了起來。在教學樓的對面。小學的操場邊上，一棟別緻的建築讓聶振邦的火氣也大了起來。
這個時候，聶振邦也明白易軍爲什麼說不出來原因了。一個廁所而已，竟然搞得比學校的教學樓還要奢華。潔白的大理石走進廁所裡面，一排新款的站便器和蹲便器規則排列。亮潔的吊燈，在廁所外面，還有一個小的洗手間，整塊的牆面鏡。如果不是知道這裡是學校的話，恐怕，還以爲是進了四星級的酒店了。光是這些裝修和潔具這樣一個廁所，至少要花費三萬塊錢以上。以現在的物價，幾乎，十幾萬就可以建造一所小學了。如果是東部沿海的發達地區，富得流油了，修建這麼好的廁所，聶振邦倒是不反對。可是，在這個不少村小學都還是土磚茅房的西北，一個開發區的小學，就修建了這麼好的廁所，在聶振邦看來，這是一種犯罪。這是一種瀆職。
即便是全縣的小學都翻修重建了。也可以將剩餘的資金投入道教育設備。中學，乃至是投入到貧困學生的身上去。
聶振邦隨即轉過身，對着旁邊的易軍道：“小易，走，去木裡鄉中學和鄉小學去看一看。”
當聶振邦和易軍趕到木裡鄉的時候，已經得到了消息的教委主任黃平安和副縣長巴雅爾都已經趕了過來。
從木裡鄉中學的廁所裡面出來之後，聶振邦的臉色已經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變化了。無一列外，所有的廁所都是無比的豪華，甚至，不少老百姓戲言，如今學校的廁所可是比教室要好了。
看着面前迎了上來的黃平安和巴雅爾，聶振邦沒有說話，一時之間，整個場面反而是凝重下來。
巴雅爾內心還是有些畏懼，聶振邦的威嚴氣度，在梨縣那可是出了名的，張楚斌是縣委書記，當時都被聶振邦收拾了，更何況是自己。可是，想到自己如今身後也有人，巴雅爾也笑着道：“聶縣長，您回來了。您看，這突然來這麼一出……”
巴雅爾的話還沒有說完，聶振邦卻是突然開口了：“來哪一齣了？巴雅爾同志。我身爲梨縣人民政府的縣長，到下面視察工作，還要通知你一聲麼？還是說，我在這裡，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我來我的，我也並沒有請你過來，你需要這麼激動麼？”
這樣的話語，當着木裡鄉不少的羣衆，當着木裡中學的師生的面，聶振邦如此不給面子的說話，而且還是對一個副縣長，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巴雅爾被聶振邦這麼一擠兌，立刻也說不出話來了。
聶振邦此刻卻是調轉了腦袋，看着旁邊的教委主任黃平安，沉聲道：“黃主任，很不錯啊，廁所我看了。都可以放到滬城和南海的那些五星級酒店去了。黃主任爲了全縣師生的清潔衛生工作，真的是煞費苦心啊。”
話裡面的意思，誰都聽得懂，這是聶振邦的反話。黃平安此刻也低着腦袋，唯唯諾諾道：“縣長……，這，這也是梨縣的一個形象工程嘛。”
“狗屁！”
聽到這句話，聶振邦卻是徹底的爆發了。說實話，聶振邦是有些理想化的，在聶振邦的心中，希望出現的就是一種一心爲民的政府。此刻，教委這邊，無疑是觸動了聶振邦的底線。
堂堂縣長，竟然爆出瞭如此的粗口，一時之間，場面立刻寂靜下來，聶振邦臉上充滿了怒火，指着旁邊鑲嵌着大理石的廁所。怒聲道：“這就是形象？這就是面子？我看，這就是一個廁所。這個廁所花費了多少錢，黃平安同志，你算過沒有？小學的廁所。沒一個三萬，中學的廁所，每一個五萬。你給我算一下，全縣，就按照五十個小學，十所中學計算，光是這一塊，就花費了兩百萬，兩百萬啊。可以給梨縣增加二十所村小。可以建造兩所高規格的中學。可以自助兩百個孩子讀到高中畢業。可是，卻花在了廁所上。廁所，這不就是解決大小便的地方麼？需要這麼高檔麼？你問問這些鄉親們，這樣的廁所，他們敢進去麼？你們這不是在做形象，你們是在毀梨縣的形象，你們，這是在犯罪，是瀆職。”
話音剛一落下，人羣之中，一個聲音高喊起來：“說得好，這樣的人，以我看，就應該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