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趕,一路心中有着巨大的悲傷。
想着孃親突然就沒了,想到妹妹也不知有多傷心,慕先生信中雖隻字未提,可他知道,只怕傅傾顏定會悲痛欲絕。
他一路疾行,單馬獨騎,快馬加鞭,出了營帳之後,卻發現還是有兩騎跟了上來。
待走近了才發現是兩名暗衛,兩人上前道:“爲防傅公子路上出意外,我們二人隨傅公子入京奔喪……”
傅宇恆眼眶紅着,知道蘭氏去世,心中已悲痛萬分,心痛不已,只是朝他們二人稍點了點頭,便一路再沒停過,除了吃飯喝水休息,一直往京中趕來。
傅宇焞聽到消息,便大笑起來,戾着眼色道:“蒼天有眼,那個賤婦終於死了……蒼天有眼……傅宇恆既已歸京,我們便領兵進關,兩軍對陣再持久也不是事,得想辦法突破進去……”
“是……”底下人又道:“要不要派人去追殺傅宇恆,可惜我等收到消息遲了些,若是早些,只怕早能埋伏着割了傅宇恆的人頭爲大公子報仇了……”
“不急……”傅宇焞冷笑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現在追,只怕他早就沒影兒了……我們留在這兒,先解決了邊關再說。”
“是……”
“區區一個彭將軍不足爲懼……”傅宇焞道:“從今天起,讓首領集聚所有兵力,接連攻打邊關城池,讓他們顧首不顧尾,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之前的小打小鬧,不過是開胃菜……”
衆人忙都應了一聲,邊關戰事,此時纔是真正的開端,走向了白熱化。邊關的戰報,如同雪片般一點點的往京城送來。
哪怕快馬也需十來日的功夫能到的事,傅宇恆卻只用了六天的時間,終於趕到了京城。
一路直向北郊行宮而去。
傅宇恆風塵僕僕。趕到行宮的時候,已是鬍子拉碴,眼中佈滿紅血絲,待看到蘭氏棺木的那一刻,眼眶立即就如充血一般。
他跪了下來,呆住了。哪怕想了一路,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可是看到的那一瞬間,真的好疼,甚至是眼中還是有着不敢置信。
“哥哥……”傅傾顏顫着聲,看到他,已是撲了過來。
傅宇恆眼眶一紅,抱住妹妹,兩人一時嗚咽着哭了起來。
良久後,傅傾顏才道:“……孃親還未封棺,哥哥去看一眼,今日已拖了許久,看一眼,便要下葬了……”
傅宇恆手都在狠狠的顫抖着,與她相互扶持着,二人一同上前,將棺木推開了一些,看到蘭氏已經如青如白的臉上的死氣,一時淚如雨下。
“孃親,兒子還是遲了,遲了……”傅宇恆道:“……錯過了妹妹的婚禮,竟連孃親最後一面也未見到……”
太子聽到消息,也已經跟了過來,聞言也是鼻子發酸,雖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可是心裡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悲傷。
傅傾顏哭的更是肝腸寸斷。
傅宇恆喃喃道:“孃親,你怎麼突然就去了……你還這麼年輕,還未滿四十歲啊,爲何這麼早就急着去了……兒子還未成家立業,你怎麼捨得?!”
他哭到最後,幾乎是倒了過去,太子忙從身後扶住。
傅宇恆抓住他的手,道:“孃親怎麼會突然去世的?!”
“一言難盡!”太子道:“……等蘭夫人入土爲安,我再緩緩的告訴你,只是蘭夫人這遺體不能再拖了,死者爲大,需入土安息。”
傅宇恆眼瞞爆紅,道:“孃親病故,其中有內情?!”
“少爺,你別問了……”筱竹道:“……夫人等到少爺來見一面,已心滿意足,先讓夫人下葬罷……”
傅宇恆嘴脣顫着,到最後終於點了點頭。
兄妹二人哭了一通,傅傾顏道:“孃親說,走的時候,也帶着父親一道走……”
傅宇恆微微一怔,道:“……好,一道走就一道走吧。”
“孃親說,葬在一處,只是此事卻不能讓人知……”傅傾顏道:“需秘密行事。”
“父親呢?!”傅宇恆道。
“還在後院,他現在神智不清,根本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每天尋找孃親的蹤影……”傅傾顏道。
“他罪孽深重,去了也好……”傅宇恆道:“免得他一個人在這世間孤孤單單的活着……”
傅傾顏點點頭。
“孃親,還留下別的什麼話沒有?!”傅宇恆道。
“她讓我們二人相互扶持,筱竹姑姑,還有其它姑姑與遺物都安排好了……”傅傾顏紅着眼睛道。
傅宇恆深深的喘了一口氣,苦笑一聲。
“明日就讓孃親下葬吧……”傅宇恆道:“父親的棺木也準備好了嗎?!”
“已準備妥當,明天下葬之人俱是心腹……”太子道:“不會讓旁人察覺。”
傅宇恆點了點頭,道:“今晚就送父親走吧,顏顏,我們去給他磕幾個頭,不管如何,他都是我們的生身父親,我們身上流着他的血……”
傅傾顏應下,二人去了另一個院落,規規矩矩的朝他扣下三個頭,道:“多謝父親對我們的生養之恩,以後與孃親好好在一塊,這也是父親最大的心願,是不是?!”
傅元臺全是不解,只知叫着,“蘭兒,蘭兒……”
傅傾顏紅着眼睛,杏雨已是端了一盞酒過來。傅宇恆親自斟上,遞給了傅元臺,道:“孩子恭送父親……”
傅元檯面上也沒什麼表情,全無怪異的喝下去了。
此酒無病無痛,他溘然長逝。
兄妹二人再次扣首,再將他放入棺木之中,可是,棺木之上,卻連名字也不能刻。
“能呆在孃親身邊,沒有名字也罷了……”傅傾顏道:“他失去一切,至少還能陪在孃親身邊,已是極好的結果了……”
傅宇恆喃喃道:“傅綿錦呢?!”
他紅着眼睛,咬牙道:“孃親身體變得這樣弱,這麼早就撒手而去,與他們母子三人脫不了干係……”
“她還在蘭苑……”傅傾顏道。
“我要去殺了她給孃親陪葬……”傅宇恆怒道。
“陪葬?!”傅傾顏道:“她怎麼配?!她怎麼配葬在孃親身邊,在地下,孃親時時看到她,會安心嗎?!”
“父親是孃親愛過的人,纔會不厭,”傅傾顏道:“而傅綿錦,呵,就讓孃親好好安歇吧,有她在,孃親在地下也安息不了。”
傅宇恆聽了才止住了念頭。
“他們兄妹二人欠我們的,欠孃親的,我一定會討要回來……”傅傾顏道。
“孃親怎麼會突然……”傅宇恆道:“這些日子,京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傅傾顏看着傅宇恆便一一的與他說了。
“太后?!”傅宇恆道。
“正是太后……”傅傾顏冷笑一聲道:“這個毒婦,想要除了我,卻將孃親嚇的連生志也沒有了……”
筱竹在一邊啞聲道:“老爺的事後,夫人的身體就不行了,心中也甚多的煩惱和憂慮,這一次是雪上加霜,將夫人最後的信念一下子就壓倒了,夫人怕是沒過得了心裡這一關,這纔想着不拖累少爺與娘娘的心思……”
筱竹一說鼻子就發酸的厲害。
傅宇恆道:“那前朝餘孽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傾顏道:“無中生有,他們沒有證據,可是即使沒有證據,這些指責,也讓孃親沒撐得過去……”
“到底是不是?!”傅宇恆道。
此時只有筱竹與傅宇恆與她三人在場。
傅傾顏鄭重的看着他,道:“是。”
傅宇恆渾身一怔。
“此事太子也知曉,在江南那個斷崖處,他就知道了……”傅傾顏道。
“什麼?!”傅宇恆腦子一懵。
“那時顧忌着一切,沒有告訴你,可我們就在那兒找到了一塊藏寶圖,是前朝的寶藏……”傅傾顏道。
傅宇恆懵的很,怔怔的看着傅傾顏。
“那時不確定是真是假,便沒有告訴你,怕你守不住口,讓孃親知道,可是孃親還是知道了,那些突然出現的前朝之人,爲的不是復辟前朝,而是爲了藏寶圖,這一切,都是因爲孃親的身世……”傅傾顏道:“……孃親薄命,這一生中,遇到的一切,包括出身,都是催命符……”
說罷,眼眶已紅了。
“若是前朝未曾覆滅,孃親便不會有這樣的身世和命運,她至少是公主或郡主,便是真正的貴人命,可是,偏偏如此,反而成了催命的東西,呵,造化時勢弄人,孃親不過是這紅塵中被玩你好弄的一個……”傅宇恆紅了眼眶。
“她犧牲了自己,成全了我們……”傅傾顏道。
二人握住彼此的手,道:“那些人越想要我們死,越要我們活的悲慘,我們偏偏要活的更好,更好……”
“他們奪走孃親的命,我便不能輕易的放了他們……”傅宇恆咬牙道。
二人守在靈前,說了一夜,直到最後正式封棺出殯,下葬。陵墓是早就準備好的寢陵。
下葬後,落土,建墳。
兄妹二人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幾個頭。眼中全是不甘和不捨,手也緊緊的握了起來,抓的牢牢的,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