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焞卻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我死也不會離開的,我會留在這裡,詛咒你們,哈哈……”
軍中已有將士忍無可忍,立即就去將火堆給點燃了。
哪怕火焚其身,他卻還是露出狂笑,一雙通紅的眼中印着傅宇恆的身影,帶着不甘,直至被大火吞滅。
人能執妄若此,可見其心性之偏執。
就連慕無雙見了都心驚。
現在傅宇焞死了,慕無雙才鬆了一口氣,道:“幸虧他被擒了,如若他再回到異族,也不知會惹出多大的禍事來。此人的心性實在是讓人覺得可怕至極……我在江湖之中漂盪許久,見過的人中,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人。”
衆將士也深以爲然,彭將軍道:“他狂邪至此,若是還活着,定會成魔。到時與我軍對陣,就棘手了。這樣的人,幸虧除的快,否則……”
他想一想,也是一陣後怕,尤其是他還知道不少大鳳朝城池的底細,再加上這樣的心性,危險至極。
“回慕帥和各位將軍,已燒完了,連骨灰也未剩,風一吹都吹走了……”軍士道。
“他既狂傲沖天,不如就讓他化在天地之間吧,這樣也是好歸宿……”慕無雙道。
衆軍頓時心下大定。
以往異族人中有這麼一人在,實在是讓他們士氣受挫,到如今,已沒有什麼可防的了,如此,他們的心纔算是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自此,士氣終於大振,軍士齊心。
消息傳到京城,蕭沛也是驚喜莫名,忙帶着摺子去了傅傾顏這兒,道:“傅宇焞已死。”
“真的?!”傅傾顏吃了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拿過摺子一看,是慕無雙親手所寫的摺子,她略微一怔,隨即心裡有一塊地方終於空了出來,過去之事,像是終於過去了。
這種感覺,讓傅傾顏心中微微有點失落,更多的卻是輕鬆。
“等了太久,竟然不敢相信……”傅傾顏道:“他一死,朝廷也能鬆一口氣,士氣也會受到鼓舞,”
“是啊,那些死去的冤魂也能得到祭奠,若不抓到他,朕實在是無法向天下流民交代……”蕭沛道:“接下來,軍心一穩,便能等待時機,以反擊了。”
傅傾顏點了點頭,道:“慕先生折中所慮也極是,他在邊關呆久了,朝中之人,怕是會議論紛紛,更會上一些讒他的摺子……”
“我信他,朝中大臣們不過是嫉妒,不理會也就是了……”蕭沛道:“待慕先生回來爲相,他做人端正,到時這些聲音自然會消去,只是現在前線實在離不開他……”
傅傾顏點了點頭,放下摺子。
“顏顏在想什麼?!”蕭沛道。
“說不清楚,太複雜了,一時也不好一一敘述。”傅傾顏嘆了一口氣,道:“很多事放在心裡,不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我與哥哥這麼多年一直與傅宇焞母子勢不兩立,如今終於結束了,哥哥心中怕也不是滋味,本該是高興的,卻也是沉重的。心裡像是卸去了一塊石頭,可是,卻又有另一塊石頭壓了上來……”
“愧疚?!”蕭沛看着她道。
“我說不清楚,有些東西並非因一個人死去就消失的,他死了,我的心裡依然還有恨,還有一些其它的東西,還有愧疚……”傅傾顏道:“若不是他處處逼我,我和哥哥也不會對他如此,只是,不得不爲……”
“我都明白……”蕭沛道:“也許這就是你們與他真正的區別。”
“別想了,以後多想想我……”蕭沛道。
“嗯,他已死了,想也無用……”傅傾顏道:“這已是最好的結束。皆大歡喜。”
所有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死後卻無一人爲之悼念。
想一想,一人至此結局,難免也有點物傷其類。雖然,前世她與哥哥與孃親逝去,他們一點也不會有這種心情,可大約她與他真正的區別就在於此吧。
她本就非無情之人,只是不得不裝作無情,不得不,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隻顧着心軟,不爲之害人害己。
傅傾顏定了定神,人卻已被蕭沛抱住,道:“顏顏,有時候明明你活生生的站在這裡,在我身邊,我可總覺得你的思想像是要飛出去,讓我總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顏顏,我是不是也心裡有些東西說不清,明明你一直都在,我卻一直怕失去你。我真怕有一天,我會控制不住我心裡的念頭……”
傅傾顏聽了笑了,道:“你不會,因爲你是蕭沛。”
蕭沛微微一怔,苦笑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我是你的,會一直是你的,你不必總患得患失,除了你這裡,我能到哪裡去?!”傅傾顏道:“你放一萬個心罷,我的心也在你這裡。從未離開過……”
蕭沛說不出話來,怔怔的看着她。
太過在意,就會患得患失,這是人之常情。蕭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緊緊的摟住了她。
也許直到她真正屬於他的那一天,他才能放一些心。
他總覺得,她心裡有一塊地方藏着她的另一個秘密,蕭沛太愛了,纔會這麼在意。
可他卻也不想逼她說出來。
傅傾顏摩娑着他的手,心下卻是暗忖着也許說出來也好,若是蕭沛這麼一直沒有安全感,她也心疼。
只是之前,她所揹負的,她怕給他也上了枷鎖,因爲他實在沒有必要揹負她難以承受的重擔。
可是如今就連傅宇焞也死了,一切前世恩怨都已結束了。
也許,挑一個心平氣和,等她緩過神來的悠閒時光,將一切和盤托出,都告訴他也好。
這樣的蕭沛,她看着心疼。
“過了年,你便要及茾了,父皇的意思是讓貞貴太妃爲你主持,你可願意?你我都未有女性長輩,若是你不喜歡她,我會在族中找一宗婦,或是皇家公主來主持也可……”蕭沛道。
“就貞貴太妃吧,她是宮中的人,雖是貴太妃位,卻也與太后無異,棄她選旁人,叫她心裡怎麼想?!”傅傾顏道。
“好,明日我讓小豆子去打聲招呼。”蕭沛道:“只是及茾之後,父皇催我們二人早些圓房。不過我已經婉言推拒了,父皇怕是不高興,一定還會與你說,你聽了也別生氣,這是我們二人的事,父皇說一說也管不了……”
傅傾顏道:“我知道父皇的意思,我一及茾,若是一直守着不肯圓房,他便要爲你納妃妾,父皇心裡恨着我呢,以往承諾的怕是不能兌現了……”
蕭沛心中一痛,道:“我會讓他兌現的,他曾說過,在你我生下嫡子前,這些都不想,他早晚都會逼我納妃妾,早些來也一樣,我遲早都有與他爭執的一天……”
“爲了我,卻影響你們父子的感情?!”傅傾顏苦笑着道:“我怎麼過意得去?!況且,我也不想難爲了你,你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說罷,她眼眶已紅了,道:“可是我孃親她……”
“顏顏,別哭,我等着你便是,有什麼忍不得的,我只是心疼你因此爲難,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父皇若是爲難你,你別與他一般計較,也別與他爭執,這種事我去與他說……”蕭沛道。
傅傾顏點了點頭,握緊他的手,微微閉了閉眼睛,一想到蘭氏,她的心裡還是疼的厲害。
“對不起,蕭沛,雖說以夫家爲主,可我心裡現在不願意……”傅傾顏道:“……待我以後彌補你可好?!我是個自私的人,既想守孝,又不想你納妃妾,因此又讓你難過,你與父皇之間也生出隔閡。皆都是因爲我……”
蕭沛道:“夫妻本是一體,分什麼你我,況且你爲我做的又有多少,算來算去,能算得清嗎?!千金難買我願意,父皇再不高興,他也得認。在他面前,我也任性太多回了,如今他還是壯年,想抱孫子,還早了些呢,急個什麼,你別多想,父皇提這些,分明是故意的想要爲難你罷了……你也知道,他如今到現在心裡還有怨氣。”
“那你呢,心中可還有怨氣?!”傅傾顏道。
“我?!”蕭沛輕笑道:“真是傻子,胡思亂想了,看到你這樣我心疼都來不及了,還會有怨氣,即使一開始怨你沒與我商量,現如今也什麼也沒了……”
傅傾顏眼眶一酸,不說話了。
“好了,不說這個,那虎皮褥子可好,我瞧瞧……”蕭沛笑着道。
筱竹忙拿了出來,道:“皇上看看,做了兩個褥子,這隻白虎的褥子卻是難得的,這花斑虎的褥子卻是大些。都極好……”
蕭沛笑道:“白虎難得,花斑虎倒是多些,不過這白虎褥子的確精緻小巧,與狐狸皮的也不惶多讓啊……”
“娘娘說花斑虎的給傅將軍送去,這白虎褥子放到皇上龍椅上怕是最好的……”筱竹笑道。
“這個好。”蕭沛道:“下次我多獵幾隻,還可以爲慕先生弄一隻褥子……”
筱竹聽了低了頭便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