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張霸坐下使勁搓着手,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去,擔心陛下問罪;去,擔心一去無回。投元,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摁了下去,沉到心底最隱秘的地方。
張霸十分清楚在這個時候投元是最不明知的選擇。如今宋軍連勝,蒙元被迫議和,斷然是不敢接受他的,否則必然會遭到大宋的瘋狂報復。而即便蒙元敢接收自己的投誠,可自己能帶走多少人,他心裡也沒底。
現在第八軍所屬有三個步軍師,及直屬的騎兵旅、炮兵旅和輜重旅,斥候營、通信營和親衛營,共計兵力四萬餘,但是至於能有多少人能追隨自己投元,張霸真的不敢想。即便被視爲親信的一師,別看平日爲自己馬首是瞻,可若是投元只怕就會另作他想了。
張霸呆坐着心思百轉,倍感無力,盤算半天也許只有親衛營會跟自己走,至於二師、三師,只怕帶不走一兵一卒,弄不好還會被他們反殺。而自己的家眷此時留在沅江,自己一去,以小皇帝的狠辣,雖不至於被滅了九族,但是抄家流放是肯定的,子孫後代永無翻身之日。所以他很快熄了投元的心思。
“都帥,還請早作決斷,拖得越久恐對我們愈發不利!”二師都統制宋濂見其臉冒虛汗,久久不語,起身施禮道。
“剛剛接到急報,御前護軍一旅及騎兵旅兩軍會攻樊城,當下已經攻破城池,史弼戰敗逃往襄陽城。已經不需我等助攻,去了業已無用。”張霸十分沮喪地道。
“行駕既然依舊無人前來聯絡,那我們就只有佯裝不知,儘快返回谷城,儘快收復興化軍,也好有個交代。”張淮想了想獻策道。
“張都統制說的輕巧,當下我們與行駕相距不過三十里,真當陛下會對我們所爲一無所知嗎?”三師都統制馬陵撇撇嘴不屑地道。
“都帥,下官以爲還是儘快前往樊城迎駕,向陛下請罪!”宋濂上前施禮道。
“面聖請罪?!我們遲遲未動,現下樊城已經被攻克,如何向陛下解釋?那讓都帥如何自處!”張淮急吼吼地道。
“哼,那我們就在這裡等陛下來問罪好了,一切聽從陛下懲處!”宋濂一甩袖子坐了回去,氣哼哼地道。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張淮怔住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
“難道張都統制還要起兵造反,刺王殺駕不成!”宋濂瞪着其厲聲喝道。
“胡說,你不要污衊本官!”張淮心虛地道。
“都帥,下官以爲應請都虞侯前來商議,妥善處理此事!”馬陵這時言道。
“這……”張霸聽了不安的扭動了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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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軍都虞侯謝明在接到陛下親征襄陽的通報後,就建議自樊城出兵,向東掃蕩敵軍殘留的據點,打通與淮東的通路,過白水迎駕。但是他另有心思,又怕其壞了自己的事情,便以參贊軍務將其軟禁在一師中,以免其與外界聯繫。而現在將其放出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不敢想。
“都帥,大事不好!”這時突然有親兵闖入帳中,面帶驚色稟告道。
“怎麼了,是不是樊城那邊出事了?”張霸聽了猛地站起身,面帶憂色問道。而他心中卻是狂喜,樊城豈是那麼容易被攻克的。史弼也是蒙元名將,更不是軟柿子。其定然是用了虛兵之計,將御前護軍引入城中後,將他們困於城中,如此自己就有名目出兵救駕,渡過這場危機。
“都帥……是營中兵將暗中串聯,意圖攜械離營!”親兵搖搖頭,猶豫了下回稟道。
“譁變?!”張霸聽了大驚失色道。他半輩子都泡在軍中,自然清楚士兵譁變意味着什麼,一旦處置不力,後果不堪設想,自己也難逃活命。
“快說,是怎麼回事?又有多少人蔘與!”張淮也是大驚失色,鄧城大營是他們一師負責防守,若是譁變,他是首當其衝。
“說啊!都有哪部參與其中!”其他兩位師都統制也是急急問道。情況不明,他們也不敢妄動,要知道這弄不好就是一場自相殘殺,而首要就是搞清楚當前的情況,事件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稟各位上官,我……我等在巡營的中,發現有士兵在各部間走動……”親衛見衆將都是神情肅然,眼中冒着殺氣,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他也被嚇的不輕。看看張霸,見其微微點頭才接着說道。
原來有營中兵丁暗中向張霸的親衛傳遞消息,稱有人在各營間行走,好像在謀劃什麼事情,他們在右臂上暗扎白巾以識別相互的身份,並悄悄向寨門移動集結。可是因爲串聯之人皆是相互熟悉且信得過的人,他們一時也無法探知更爲詳細的消息。
衆將皆知道,爲了能有效的掌控自己部屬的情況,都會暗中在各部安插暗樁,探聽消息,所以對此並不意外。但讓他們愕然的是參與其中的涉及到全軍,而他們作爲主將對此都是一無所知,那麼行動很可能就是針對他們這些主將。
“都帥,我們要速速封營,將參與者隔離繳械,察明主使,以免事態擴大!”張淮施禮道。
“不可,現在情況尚不明朗,不知道他們意圖何爲。且參與人數衆多,手中又有槍械,一旦他們反抗就會釀成大禍。”馬陵卻不同意。
“黃指揮使,你部即刻在帥帳周圍佈防,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違令者就地正法。”張霸沒有理會二人,而是對親衛營指揮使黃才下令道。
“末將遵命!”黃才作爲張霸的心腹,自然會意,毫不猶豫的調兵進帳先將衆將控制起來,又把帳中衆將隨護親衛的武器收繳,然後纔在帥帳周邊佈置警戒。
“都帥這是何意?是要禁錮我等嗎!”宋濂暴怒道,可他剛起身就被軍部的親兵按在了椅子上。
“宋都統制勿要惱火,當前情況不明,本帥不得不採取些措施,只要沒有牽扯自然會放歸的。”張霸皮笑肉不笑地道。
“都帥,此時首要任務是穩定軍心,而不是將我等控制起來!”馬陵也是極爲不悅地道。
“行駕距此只有三十里,而我軍卻發生如此不堪之事,若是有人意圖兵變對陛下不利,我等萬死難贖。本帥不能不慎重,此事雖來的突然,可若沒有人指示又怎能牽扯到如此多的人。”張霸坐直身子,狠戾的目光掃視着衆將道。
“都帥,我們騎兵旅一直在營中待命,而我亦對陛下向來忠心不二,怎麼會欲對陛下不利!”騎兵旅統制何靖急忙表白道。
“正是,我們炮兵旅半數皆在谷城,又如何與他人合謀兵變,真是冤枉啊!”炮兵旅統制陳良大呼冤枉道。
“是否有所牽連,有待查證,還請諸將稍安勿躁!”張霸一拍帥案道。
其實他心中卻是大叫僥倖,若非發生此等事情,自己還不知道如何。而現下正可以軍心不穩爲藉口,拖延見駕。雖然免不了會受到申飭和處罰,但比之大不敬之罪要輕的多。但他心中也是存疑,眼睛在帳中諸將身上掃來掃去,難以判斷出誰會有如此大的能量,將全軍各部都能勾聯起來。
“都帥,會不會是都虞侯謀劃的兵變?”張淮同樣被控制在帳內,知道自己也被懷疑了,心中不免沮喪,可還是提議道。
“都虞侯乃是瓊州舊將,國破之時就招募義軍抗元,絕不會對我朝生有異心。而後投入帥府,深受陛下器重,怎會欲對陛下不利!”宋濂立刻爲其辯解道。
“正是如此,都虞侯一直在鄧城大營,而三師昨日才受命連夜歸營,又怎生聯絡謀劃呢?”馬陵也根本不信。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帥與都虞侯並不和睦,說是讓其留守大營,實際上是變相軟禁,使其無法與行營聯絡,要說他聯絡衆軍意圖譁變恐怕都帥自己都不信。
“那爲何衆軍會突然要譁變呢?”張霸不急不緩的喝了口茶反問道。
“那就要問都帥了,我軍久攻谷城不下,又錯失樊城,克襄陽更是遙遙無期。以致軍心不穩,士氣低落,衆軍思歸。而行駕至此,都帥即不迎駕,又不助攻樊城,也許是衆軍不憤才行非常之事。”馬陵憤而對懟道,“現下衆軍羣情洶洶,都帥又不及時安撫,反而扣留我等,卻不知意欲何爲!”
“你……你詆譭本帥意欲何爲?陛下親征襄陽是何等機密之事,知曉者不過寥寥數人而已,是不是你有意泄露軍機,挑動衆軍譁變的。”過去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現在蓋子被解開,張霸惱羞成怒地道。
“恐怕是都帥心懷鬼胎吧?樊城方向炮聲隆隆,盡在耳中,衆軍誰不知曉,稍加思索便知實情,何須下官泄密。怕只是都帥充耳不聞,只做不知而已!”馬陵冷哼一聲道。
“馬陵勾聯衆軍,意圖……”
“迎聖駕,克襄陽!”張霸大怒正欲令人將其拿下,突然帳外傳來衆軍的齊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