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江槍兵伍長,李楓子死死的盯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揚州刀盾手,一雙有力的大手,開始逐漸用力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馬上就要真正和敵軍交手了,緊張的心情,讓他原本因爲狂奔而急速張合的肺葉,都感到已經吸不進一絲的空氣。那種憋悶的感覺,彷彿要把自己的胸膛撐的爆裂開來。
“只要再有一瞬,就可以挺槍刺殺了!就象當初在校場上訓練時,千百次的衝鋒、刺穿眼前的草人一般。對!就是那麼簡單!剛纔統領王校尉也是這樣說的!
就是不知道,刺穿真人的身體,和草人的身體會有什麼區別!好期待啊!”
校場上無數次的衝刺、挺槍、刺穿,這是真正的千錘百煉!李楓子有絕對的信心,在第一個回合裡就把自己眼裡那個依然木然站立的敵軍刀盾手,象對付稻草人一樣刺個透心涼。
“這是在訓練的草人身上無數次證明過的真理,鋒利的鋼製槍尖,可不會分辨你的身體構成究竟是稻草還是人肉!”
微微向兩邊一瞥,發現自己兩邊已經沒有了戰友,李楓子心中得意自己的遙遙領先。
“這就是我擅長奔跑的好處了,本來在全曲槍兵裡就沒有人能比我跑的更快!這次我一定要建先登之功。
說不定,太守見我武勇還能升我爲什長呢!要是能斬殺敵酋連升三級,直接把我升到曲長就更好了!家裡的那個有些些勢利眼的婆娘也會爲我驕傲吧!不過婆娘的身子還真是水嫩,讓人捨不得放手啊!等我升官了,她也就會更加的順從我了吧!”
彷彿從迴應李楓子的狂想,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淒冷的狂風。
‘嗚嗚’有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從他的頭上掠過,在他的身後頓時響起一片‘撲、撲’的鈍響。沉重的身體倒地聲,緊接着就是慘烈的叫聲。
李楓子似乎感覺自己的背上,突然被什麼液體弄溼了。
他害怕被腳下並不平整的地面絆倒,不敢回頭,繼續向前狂竄,二十步的距離轉瞬即到。他猛的把手中的長槍,向着早已瞄準的敵人狠狠的刺了出去。
“要刺穿了!”
卻是愕然發現,眼前原本彷彿草人一般木立的一羣敵兵,突然動了起來。
只見眼中的那個刀盾手弓腰曲背,站成了弓箭步。左手中的盾牌也是猛然擡高,擋在了自己的槍尖前方。噹的一聲大響,李楓子手中凌厲刺出的長槍,頓時被完全阻住去勢。
那個刀手左邊的一名刀盾手,順手一刀就沿着槍身削了下來。李楓子下意識間就放開了手中的槍桿,那鋼製的槍尖重重的落在地上,發出一聲不甘願的脆響。
勉強保住手掌的李楓子嚇出了一身冷汗:“怎麼會是這樣?當初教習們只是誇我的槍刺的很有勇力而已。可沒教過,遇到會反抗的稻草人該怎麼辦。何況這還是一羣···!咦,我是不是衝得太快了?”
有些反應過來的‘廬江精兵’李楓子剛想轉身回去匯合大隊。眼角轉動間,卻是瞄見右邊又是一抹寒光直向自己的脖子掃來。
“媽呀!”
李楓子大叫一聲,一向反應迅速的他,連忙抱頭蹲下。卻不料這個動作,卻是恰好符合了江東軍在戰場上對俘虜的要求。
幾個相互配合的陷陣營刀盾手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個廬江兵是什麼來頭。剛纔勢如奔馬的殺來。因爲他一個人衝在廬江軍的最前面,不好瞄準,就乾脆在投槍時放過了他。準備放他近前來手動收拾。
沒想到他一下勢大力沉的刺擊,打的一向勇力過人,全力防守的伍長都差點被震翻在地。更沒想到的結果,他卻連一個普通士卒的反擊也不敢接招,就這樣棄械而降了。
都不明白這個勇猛的廬江槍兵,究竟在玩那一出的軍士們,都是有些莫明其妙。
想殺他又礙於新軍規,繳械不殺,且不得虐待俘虜。只好讓自己身後的幾個槍兵上前,把他先綁上,等戰鬥結束了再做處置。
李楓子在被拖入敵陣前,最後回望來處一眼。映入眼中的是天空中一拔拔有節奏的箭雨,在身後的地上躺倒了一片的戰友。每個人的身上都插上了一二枝的飛矛或是弩箭。那露在外面的槍桿和箭尾,還在空中微微的搖動。
有些身體有些已經完全沒有了聲息,更多的人還在生死之間掙扎着、號叫着。鮮血從他們身上各個不同位置的傷口處汩汩的流出,迅速的填滿地上一個又一個深淺各異的小坑。
從未見過如此真實的血戰場景的李楓子,還來不及看第二眼,就被衆槍兵給拖入了軍陣中。
但是他知道,在那片已經倒下的身體中,定然有着自己手下的另外四個軍士。雖然沒看到他們到底是死還是活。只看現場的慘狀,李楓子知道他們必然都已經是凶多吉少了,彼此間定然是此生再難相見了!
而揚州軍的刀盾手後面,有一塊較高的臺地。一羣排列整齊的弓弩手,正在上面穩定的手持強弩,有條不紊的輪番射擊着。那些還在衝鋒的槍兵身上穿着薄薄的皮甲,也許在近戰中能擋住一些力量不強的刀砍,對付刀盾手,也算是正好相剋的防禦。
但在近距離用強力機關發出的弩箭和沉重的飛矛面前,如同紙糊的一般。輕易的就被撕裂。
三百強力弩機的輪番發射,加上二百人的刀槍手投出的飛矛。一時間五百槍兵死傷慘重!
如同一波狂涌的大浪,不受自身控制的蜂擁而上,卻是突然撞上了岸邊的穩固的礁石,立刻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眼見前方和身邊的戰友成排的倒下。或是撲到在地,無聲死去。或是翻滾着插着箭支、飛矛劇痛的身體,慘叫着等死。
死亡的恐怖氣氛,越來越沉重的籠罩着後繼衝鋒的廬江槍兵軍士們。
終於不知道是誰再也受不了這沉重的壓力,失去了理智般大喊一聲,率先轉身而逃。
但是因爲他們衝的太過於靠前。轉身逃跑只是把自己同樣脆弱的背部,顯露給了依舊冷靜輪番射擊着的陷陣營弓弩手。
等到殘餘的廬江槍兵們恍如喪家之犬般,終於逃出了陷陣營的有效射程後。相互一望之下,都是悲傷的無法言語。進攻時意氣風發的五百槍兵,只剩下廖廖百十人還能站着回來。有些人的身上,背上也是插着幾支箭尾。
只要揚州軍的弩箭射程再遠一些,只怕這裡站着的士卒,都是難逃被射倒的命運。每個還活着的人都明白,這就是戰爭,自己這個曲的槍兵,完了!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屠殺般的戰場,初次上場的新兵們,在箭下餘生之後。聽着震人耳膜的痛苦呼號,終於有大多都忍受不住這濃烈的血腥,彎腰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