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天色微明。
風若狐突然道:“我要走了。”
夏嬰洛詫異,“去哪?”
“七皇子身負重傷,所以皇上要他提前回都城,我隨行於暗中護送。”
夏嬰洛秋眸流轉,“莫非皇上也擔心某些事……”
風若狐隨手撫弄着她鬢邊的一縷頭髮。
“禁軍現在都在孫將軍控制之下,想必這邊不會出差錯,我送七皇子回城,用不了幾日便可回來。”
“爺,您可否帶孫蘭一起回去?”夏嬰洛卻是在擔心另一件事。
“孫蘭?”風若狐微微皺眉,孫蘭是孫將軍的妹妹,他看着夏嬰洛,想不出她爲何突然提及此事。
夏嬰洛急急起身,喚了平兒過來,讓她去通知孫將軍與孫蘭。
“不管尋了什麼藉口也要讓孫蘭隨着七皇子的車隊一起回去。”夏嬰洛催促道。
“莫非……這裡會發生什麼事?”風若狐察覺到夏嬰洛此舉背後隱含着另一層意思。
夏嬰洛卻只微微一笑,“不妨事,該來的,總會來的……”
縱然風若狐百般不情願,可聖命難爲,他只得在天亮之前先離開營地,臨走之際又於暗中留下了銘風堂的飛鷹,囑他護着夏嬰洛周全。
待七皇子的車隊離開,飛鷹藏身於夏嬰洛的營帳附近,突然聽得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緊接着,營地中揚起滾滾濃煙……
走水了?
飛鷹正想尋一處高地看個究竟,突見夏嬰洛帶着平兒與紅棗走出帳篷。
飛鷹大驚失色,這時也顧不上再隱藏自己的身份,縱身跳上前去阻攔。
夏嬰洛看到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之色,只是衝他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我不會走遠。”
“可是……”飛鷹還想勸阻,只見紅棗悄然靠近,低聲道:“就連小公爺都勸不了主子,我們又怎麼勸得動?”
飛鷹無奈,只得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處,隨時警惕周圍的動靜。
天色纔剛剛放亮,大部分人都還在營帳中沉睡,禁軍侍衛迅速轉向起火的營帳,被驚醒的人們全都紛紛逃出帳篷,兩眼茫然的四處張望。
夏嬰洛趁着混亂,向營地中的一座營帳走去。
“夏主子……”平兒突然伸手擋住了夏嬰洛的腳步。
帳篷中隱約傳來低低的嗚咽聲。
夏嬰洛搖了搖頭,迅速推開平兒的手走進去。
營帳內,桌案翻倒在地,果盤茶具滾的到處都是。
一身穿黑衣,蒙面的男子正用一束白綾絞在莫香凝的脖子上,莫香凝雙目暴突,纖手徒勞的抓着那段綾子。
發現門口進來人,那蒙面人猛地抽出刀來,但平兒動作更快,暗器一下子便招呼到對方的要害,那人一聲沒吭便栽倒在地上。
莫香凝喘息着,半天才恢復了神志。
“……是你……”當她看到眼前站着的夏嬰洛時,雙眸中騰地升起一道精光,“你……你居然想殺我?”
夏嬰洛突然笑出聲來:“莫皇妃,你這個笑話太好笑了,難道這個世上想殺你的人只有我嗎?”
莫香凝猛地打了個哆嗦:“你……什麼意思!”
帳篷外已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有人在嚷着救火,雜亂的腳步聲不時從帳篷邊閃過,但卻沒有一人進入這裡。
莫香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本來她是被囚禁在這裡,可是剛纔卻突然從門外進來一個蒙面的男子,他居然企圖用白綾將她勒死。
“我來時門外沒有任何侍衛。”夏嬰洛靜靜的望着莫香凝,“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對某些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不!”莫香凝像被燙到似的跳起來,眼睛瞪得滾圓定定的看着她。
“夏嬰洛,你騙不了我,我是左丞相府的嫡女,皇后娘娘是我的姑姑,沒人敢動我!”
夏嬰洛呵呵笑起來,莫香凝只覺得對方的笑聲就像一道冰冷的刀,直刺入她的心窩。
“夏嬰洛!如果你現在肯爲我在皇上那裡求個情……以前我們之間的那些事,我一概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以前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夏嬰洛微笑着,秋眸閃閃發光,倒映出莫香凝慘白的面孔。
“我想不起來,不知莫皇妃可否能提點一二?”
“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莫香凝終於意識到夏嬰洛只是單純的在耍弄她,一下子便翻了臉。
夏嬰洛冷冷的笑了一聲:“我什麼時候死可惜你是看不見了,但是現在要死的人是你!”
莫香凝的目光落在地上倒着的那名蒙面人的身上。
的確,縱然夏嬰洛想讓好死,但是卻不會使用這種手段。
“……是誰?”莫香凝顫抖着嘴脣,她不敢相信,現在想殺死她的人會是皇后,或是風玟宣當中的一個。
“這個嘛……誰知道呢?”夏嬰洛淡淡道,“也許是他們一起……也說不定。”
莫香凝渾身一震,她突然慘叫一聲,向帳外逃去。
“夏主子?”紅棗擔憂的看着夏嬰洛,現在外面一片混亂,莫香凝如果逃出去,最後要追查出來,只怕夏嬰洛也逃不了干係。
可是夏嬰洛卻並不打算阻攔莫香凝。
莫香凝剛衝出帳篷不遠,忽地數道黑影自天而降,鬼使神差的落到她的背後。
莫香凝驚恐的瞪着眼睛,“你們……”
話音未落,數道刀刃已然劃過她的身體,帶着數道鮮豔的紅色液體,飛濺向四方……
聽着外面響起的慘叫聲,夏嬰洛微合雙目:莫香凝,黃泉路上不送!
紅棗與平兒小心翼翼的護在夏嬰洛身邊,這時原本守外面的飛鷹突然出現在門口,“夏主子,情況好像有異,禁軍好似……”
“兵變?”這是夏嬰洛腦中第一個閃過的詞。
看來風玟宣確實是等不急了。
飛鷹護送夏嬰洛往回走的路上,營地裡涌出大量的黑衣人,他們蒙着面,來去如影。
宮女們驚嚎着四散奔逃,隨處可見被砍死的宮人倒在地上。
不遠處的禁軍營燃氣熊熊大火,孫子離在營地突變的第一時間便帶領手下護在了營地中央皇帝的大帳前。
這時忽有一匹白雪疾馳而來,手下禁軍剛想呵斥孫子離突然發現馬上那人居然是三皇子風玟宣。
風玟宣翻身滾下馬來,孫子離這才發現對方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
“……叛黨劫持了皇后和太子!”風玟宣高聲道。
周圍禁軍一聽,俱都大驚失色。
孫將軍卻有些猶豫,雖然身爲臣子他理應帶兵趕去救駕,可是現在局面未明,那些衝進來見人便殺的蒙面人數量衆多。
他思前想後總覺得事有蹊蹺,這種時候他如果離開皇帝的營帳……
風玟宣好似覺察出他的猶豫,急道:“我留在這裡,父皇的安危有我一力承擔!孫將軍自管前去救人。”
孫子離見三皇子如此誠懇便點頭答應,迅速點了一百禁軍離了中央大帳。
夏嬰洛在飛鷹等人的護衛下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但外面的哭喊之聲與殺戮之音卻一刻也未曾停下來。
原本飛鷹還擔心那些人會殺進來,可是直到外面殺聲漸息他們所在的營帳依舊完好無損。
飛鷹曾幾次悄悄出去打探,最後一次帶回消息稱禁軍已將這裡保護起來。
夏嬰洛微微冷笑,“保護?只怕那是爲了防止我逃走才設下的守衛。”
紅棗和平兒面面相覷,“難道……這次兵變……”
“正是那位三皇子一手包辦的好戲。”夏嬰洛的脣角劃過一絲冷意,“原本太子和皇后還打算靠着那隻白狐引起皇帝的注意……
只可惜,風玟宣是不會將這種機會讓給任何人的。”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紅棗擔憂道。
她話音剛落,帳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三殿下到!”
帳簾挑起,風玟宣帶着手下軍士進入帳中。
四目相對,風玟宣心中不禁升起一絲詫異。
夏嬰洛淡定的坐在桌案後,桌上擺着一副棋盤,她捻子略一思索,將黑子落在棋盤之上。
紅棗與平兒侍立在她身後,警惕的注意着進來的這些人。
風玟宣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女子,平生第一次,他對別人生出了一絲敬佩之情。
沒想到這世間居然真的不輸於男兒的女子。
剛纔營地的一番驚心動魄想必她早已知曉,但她還能穩穩的坐在這裡下棋,光是這份定力便不同尋常。
“嚇到你了嗎?”風玟宣的聲音打斷了對方的思緒。
夏嬰洛好似纔回過神來,她擡頭看着面前之人。風玟宣穿着一身月牙白,八寶玉帶束腰,面若冠玉,眉若朗星,正在注視着自己。
“怎麼會……”夏嬰洛淡淡一笑,“棋局未完,勝負難分。”
風玟宣聽出她話中有話,不由得也跟着笑起來,“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
“三殿下此來何意?”夏嬰洛顯然不想跟他繞圈子費話。
“叛黨騷亂,先是劫持了皇后與太子,而後又傷了父皇,所幸父皇最後將主持大局的重負交與我,幸不辱命……”
夏嬰洛的心中微微一動。
“如此說來,現在一切都在三殿下的掌控之中了?”
“是的,也包括你……”風玟宣微眯起眼睛,鳳痕之女,他現在終於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