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嬰洛的記憶中,陳憐遙與莫香凝本是閨中好友。
她知莫香凝自幼喜歡三皇子殿下,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只是礙着自己的身份與面子始終不曾說破。
最近幾日突然跳出個夏嬰洛,莫香凝在風玟宣眼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她看在眼裡,喜在心上。
早就想着借爲莫香凝出氣的名頭教訓對方一番,然後再去親近三皇子。
可沒成想對方軟硬不吃,反倒譏諷她不知道義廉恥。
她如何受得了這些,當時就漲紅了臉。
“你……你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陳憐遙抖手指向夏嬰洛。
夏嬰洛臉上笑容依舊,“不知陳小姐希望我怎樣與你說話?論品級,我有誥命在身,你只不過是個官府上的千金小姐。
我不去追究你無理取鬧,你倒先來教訓起我來了?簡直貽笑大方……”
說着她徑直從陳憐遙的身邊走過,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陳憐遙沒想到這個夏嬰洛居然這麼難對付,一時氣結,手裡死死抓着她的帕子。
壽宴上耳目衆多,她又無法當着背後這麼多人的面發作,只能繼續保持着完美的站姿。
緊咬貝齒眼睜睜看着夏嬰洛揚長而去。
夏嬰洛淨手回來後綵棚裡的席面已經散了。
楊雪怡笑語盈盈的迎上來拉了她跟夏初藍的手去後面園子裡聽戲。
衆賓客都移至後園,聽戲喝茶。
戲臺上演出的始終都是那幾出,衆人早就看的膩了,可礙着三皇子與小公爺都在,誰也不敢退席。
風玟宣他們的眼睛也沒落在戲臺上,而是低聲交談。
他們的席位離衆人較遠,誰也不知他們兩位爺說了些什麼,只見風玟宣的臉色一會紅一會白。小公爺的脣角也是抿的更緊了些。
楊業遠遠的看得心驚肉跳,生怕這兩位爺在這裡打起來,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女眷好在不用顧及許多,小姐們都相約着去逛花園,席上頓時只剩下了一些夫人和上了年紀的老夫人。
夏嬰洛穩穩坐在那裡眼珠不錯的盯着戲臺,好似真的被那戲吸引住一般。
楊雪怡這時偷偷與夏初藍使了個眼色,夏初藍猶豫着,站起身在楊氏耳邊低語幾句。
一旁的沈氏便問:“什麼事?”
楊氏低聲道:“別是這孩子的小日子提前了,感覺有些不爽利……”
沈氏急忙道:“讓雪怡陪她去吧,北院那邊無人。”
楊雪怡笑着答應,拉着夏初藍急匆匆的離去了。
平兒的目光隨着她們,直到她們消失在花園的小徑上。
夏嬰洛卻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一樣。
戲臺上的戲子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差不多過了兩盞茶的時間,一個丫鬟匆匆靠近夏嬰洛。
“錦郡主,請您隨奴婢來一下……”
夏嬰洛看着她,對方是楊府的丫鬟,她並沒有見過。
“什麼事?”夏嬰洛並不打算起身。
見她冷冷的模樣,那丫鬟一愣,但緊接着便乖巧的壓低聲音道:“二小姐的裙子被污了,想借錦郡主的……”
夏嬰洛瞥了她一眼。
她們這些小姐平時出門,衣裳通常也是要帶上幾套的。
夏嬰洛想起今天出門時,夏初藍身邊的丫鬟好像也帶了她的衣物,可爲什麼她不穿自己的,卻要開口借自己的呢?
那丫鬟見她不相信,接口道:“進府時二小姐的丫鬟將衣裳忘在馬車上了,現在去拿又怕來不及……”
忘在馬車上了?還真湊巧。
“表姐呢?”夏嬰洛隱住眼中的寒意,終究還是不能得安生嗎?該來的總還是會來,只是最後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二小姐說錦郡主的衣裳是新的……”
那丫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似她以爲夏初藍單純的只是不想穿表姐的衣裳,心裡有些隔閡似的。
這個時候倒想起她的大姐來了?
夏嬰洛吩咐道:“讓我的丫鬟跟你去吧。”
平兒便向前邁出半步。
那個丫鬟卻露出急急的表情,“可二小姐說一定要您過去一趟……好似……有些事她不好開口……”
楊氏這時也注意到這邊,於是開口問道:“何事?”
那丫鬟便走到楊氏身邊低語了幾句。
楊氏眼中飄過一道疑雲,並瞟了夏嬰洛一眼。
見她臉上沒有異樣便道:“你去看看初藍,許是她有什麼話不好意思開口對她表姐說。
你總是她大姐,小時候一起長大的,沒什麼不能說的。”
楊氏這一開口,她便不能再推辭。
這時如果再拒絕就顯得她有些不近人情,自己的妹妹有求於她,居然連面都不肯露,定會落下口實。
可她們彼此心裡都清楚的很,說什麼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她們之間的關係,只怕還不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既然母親吩咐,那嬰洛便去看看二妹。”說着平兒扶她站起身來。
楊氏盯着她們離開,眼中隱隱露出些擔憂之色。
沈氏正與她說話,卻發現她心不在焉,於是提高了聲音。
楊氏這纔回過神來,又說了些敷衍的面子上的話,可她的心卻一直飄着,再也落不下去。
丫鬟帶着夏嬰洛穿過花園,徑直到了北院。
楊雪怡正站在院外,見夏嬰洛過來臉上露出些笑容,“表妹可來了,二表妹小日子不知怎麼提前了,弄髒了裙子。
可她又是個愛漂亮的,看不上我的這些衣裳,就想起你才做了幾身新裙子,於是就腆着臉叫丫鬟請你過來了。”
夏嬰洛淡淡一笑,“只是條裙子,不打緊,一會我讓平兒送過來就是了。”
楊雪怡卻指了指背後的屋子,“二表妹面子薄,這會可是不好意思自己開口求你呢,你可是進去與她說說?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麼抹不開的呢?”
夏嬰洛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表姐說的是,都是自家姐妹,無需客氣!”她故意加重了後面的兩個字的語氣。
楊雪怡好似感到些異樣,可看夏嬰洛的臉上卻是神色如常,瞧不出任何端倪。
“你的丫鬟就別進去了,初藍怕讓下人笑話呢。”楊雪怡捂嘴笑道。
“好吧,那我就先進去了。”夏嬰洛瞥了一眼身邊的平兒。
平兒垂着眼眸,順從的站在門口,一動未動,指尖卻是速度極快的一勾,
好似從袖中拉出一物,只是她動作極快,楊雪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夏嬰洛推門而入,只見此屋內擺放着花梨木的桌椅,玉扇屏風,牆壁上掛着名人字畫與江山圖。
夏初藍正從屏風後露出半個身子來。
“大姐……”她低低的叫了聲,臉上好似有些害羞。
夏嬰洛只是站在門口並不向裡面邁步。
夏初藍停了一會,見她不肯進來,於是開口道:“大姐快過來幫我看看,這裙子好像被屏風勾住了,怎麼也弄不開。”
夏嬰洛靜靜的盯着她半晌。
其實,剛纔那短暫的沉默,是她給對方的最後一次機會。
她也不想將事情做的那麼絕,不過對方既然步步緊逼,她也不能束手待斃。
於是她走上前來。
從屏風後突然伸出一隻手來,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住了。
夏初藍提着衣裙逃也似的衝出了屋子,‘咣噹’一聲,門被關上了。
夏嬰洛凝視着面前抓着她手腕的這個男人——白府公子,白逸雲。
她雖然不知道楊雪怡與夏初藍在搞什麼鬼,但是她卻能猜出她們絕對沒有按什麼好心。
現在看到眼前的白逸雲,她馬上就明白了她們打的如意算盤。
這一次她們是下了狠心,準備來真格的了。
只要她失了德,不管是不是對方的過錯,她都再無顏面存活於世,就是被迫嫁給白逸雲也只能是個侍妾,再無當正妻之理。
“這可真是個一舉數得的好主意。”夏嬰洛的秋眸中,沒有一絲的畏懼,脣角卻帶着些玩味的笑意正望着他。
白逸雲不禁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個女子,本該是他的妻子,可現在卻成了錦郡主,外面都在傳聞小公爺與三皇子殿下都看中於她……
他的心中不由升起熊熊火焰。
這一切本該是屬於他的!
“白公子不打算放手嗎?”夏嬰洛看了看他緊握的手腕。
“就是放了你,你也逃不掉。”白逸雲甩開她的衣袖得意的哈哈大笑。
“別以爲會有人來救你,你外面的那個丫鬟已經被她們打暈了,只等我辦了你之後,她們再去叫人來……”
“真是好打算。”夏嬰洛嗤嗤的笑,優雅的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並好以整暇的彈了彈衣裳的皺褶。
她好似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白逸雲心中的怒火‘騰地’升起來。
他死死盯着她:“你不怕?”
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在這種時刻,卻從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惶恐的跡象,彷彿置身被人脅迫境地的人不是她本人一樣。
她聽了他的問話,翹起好看的櫻脣,“怕?我爲什麼要怕?白公子只不過是逾越了些跟我說了會話而已,何來懼怕之有?”
白逸雲大失所望,明明他抓住了對方,可爲什麼她面色如此平靜?
她不怕自己?
換了任何一個女子,只怕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驚惶失措,或是痛哭流泣求自己放過她。
這個叫夏嬰洛的女子爲何毫無懼色?
白逸雲沒有想到,他們只第一個照面下來,他便輸在了氣勢上。
房門仍舊關的緊緊的,這反倒讓他有一點安心,至少楊雪怡與夏初藍還在外面守着,他有充分的時間辦了這個不聽話的丫頭……
想到這裡,他的臉上不由得帶出一絲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