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嘯睡着後,屍體腐化時散發出的刺鼻味也逐漸加濃,過二刻鐘焚化成水,阿六又添灑一些藥粉令血水蝕盡,周圍的空氣再次慢慢變澄淨。
鳳留行佇立在雨中,並沒有擇地而避,在將近寅時末刻時纔等到摸黑趕來的河洛圖一行人,主僕三人什麼也沒解釋,也沒等馬車停,自行飛躥入內。
河洛圖深知竹公子家族的作風,就如之前眼見黑衣人對其出手時,在未得允許的情況他一直沒插手一樣,見本人不願說,他也沒問,按計劃趕路。
回馬車後,鳳留行抱着水嘯側躺下,將自己的一隻胳膊給水嘯當枕頭,一隻手還圈着人家的腰,俊臉貼着人的小腦袋,閉着眼小憩。
或許是因路不平,馬車行走時偶爾有點巔波,原本是睡得很安穩的水嘯,躺下沒多久呼吸開始凌亂,時急時促,是快時慢,變得極爲不穩。
鳳留行第一時間便發覺了異樣,半擡起頭,默默的關注;三從立即摸出照明的一顆雞蛋大的小夜珠捧在手心中,將車廂照亮。
水嘯的呼吸越來越急,稍稍一刻後,額上臉上開始微微見汗,隨之汗珠越來越密,不到半息時間滿額滿臉都汗水,身子也在一顫一顫的抖動,二隻手無意識的亂抓。
鳳留行的眉峰輕輕挑起,取出一方潔白的帕子幫着拭汗,卻是這裡才拭盡那兒又冒出新的一層,不一會兒就溼了一方帕子。
“公子,水小公子應該是被夢魔住了,您推醒他就好啦。”阿六不忍心看主子擔心,小心翼翼的建議。
水嘯確實是做惡夢了,夢裡又回到鳳留行屠盡黑衣人後的那刻,她的眼前是一地的殘肢斷軀,還有渾身都是血窟窿的人羣,那些人露出一截截白骨、身上到處冒着白煙正在滿地打滾;之後,那滿地的人突的站起來,張着血盆大口,慢慢的向她逼近。
恐懼,水嘯被漫天漫地的恐懼感包圍着,她想跑,雙腿如灌鉛般重愈千斤,怎麼邁也邁不動,想大聲求救,張不開嘴巴也,發不出呼喚聲,只能看着眼睜睜的看着渾身是血的人羣越來越近。
夢中受驚,她汗如雨下。
“不必。大陸之事將比這更殘酷,他若連這點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平安長大。”而鳳留行在聽到阿六的話後,凝眉沉思一下,否決了提議。
他雖然很想讓人保持着純潔,也希望不要觸及黑暗的一面,自己也有能力護着不讓受到傷害,可那並不是最好的結果,唯有經歷一番波折,人才會有所成長。
小不點確實是太小了,還真有些捨不得看着受折騰。微微一嘆,鳳留行輕輕的將二隻亂抓的小手握住,二手合攏,如珍似寶的捂在手心中。
被人握着手,水嘯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草,開始倒退着拼命的跑,她的身子也跟着一個勁的往鳳留行的方向鑽,當她窩入炙熱的懷抱中時,夢中那羣追着的血人也逼近她,一隻隻手飛舞着向她狂抓。
“嗚”當冒着白煙、露出白骨的手抓到自己身上時,水嘯嚇得尖叫着閉上了眼,而也因那一嚇,人也跟着驚醒。
“呼哧呼哧”,滿頭大汗的水嘯,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氣。
鳳眸微一閃,鳳留行坐起,將兩眼發呆的人抱起放在膝頭,也不說話,靜靜的注視着,等着人徹底清醒。
喘息一陣後,水嘯慢慢的擡眸,頓時望入一雙冷寂的眸子裡,那一剎時,她又看到了那雙眸子深處閃過的一抹血色,那血色藏在他的瞳仁最深處,藏得極深極深。
見着那一絲血色,眼前又現出夢中的場景,滿地的殘軀,滿地的鮮血,深深的恐懼感漫上心頭,水嘯瞳孔猛的一縮,冷汗再次狂滲。
鳳留行蹩起眉,這雙眼睛太清澈,就像萬年雪昊花瓣上育出的一顆露珠,透剔、明淨的不屬塵世,它好似能照出所有黑暗的影子,那些骯髒的東西在這雙明眸下都將自形慚形。
當初的第一眼時,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沒有逃過這雙眼睛。
自古福禍共依,美好的東西總會有天命之人守護,同樣也會招來種種窺視,更易招人忌恨,有着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如果不能自保,唯有被人毀滅一途。
憐惜,自心底劃過,鳳留行微垂眸,手繞到水嘯後背,給輕按揉捏,安撫着驚恐的小傢伙:“無事,只是做惡夢而已。”
夢中的情形是夢,那之前的現實也可當夢,過了就過,一切了無痕。
是啊,只是做惡夢而已。後背上輕重適度的力道,有如記憶中母親的輕撫,水嘯一凜,暗暗擔醒着自己,慢慢的放鬆,將所有的心思掩去,平靜後又小心的爬回坐墊,再次躺下。
成王敗寇,那是王權世界的規則;贏活敗死,這是以武力爲尊世界的生存法則,她以爲她早有覺悟,原來,當真正遇上血腥場面時,她還是會怕,她還是太弱了,心理承力適應力與覺悟沒有達到一致。
要活下去,必須要狠,或許,早晚有一天,她也會在屠盡對手時滿手血腥也不會眨眼。閉上眸子,水嘯生出一絲悲涼感。
這樣就沒事了?這也太好說話了吧?那舉動直叫三從、阿六面面相覷,二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那見。
長長的睫毛一撲閃,鳳留行慢悠悠的也斜躺下,他知道,那是想通了所致,自己能想通,那不是很好麼?
很遺憾,他高興的太早,第二天夜晚水嘯又夢魔了,之後的幾天亦是夜夜都在驚夢中度過,就是換到白天睡時也是如此,在一頓折騰後,她小臉上好不容易長出的一點肉也消失的無蹤無蹤。
陪着度過數個不眠夜的鳳留行,早將他自己說要讓人經歷磨歷的話給忘了一乾二淨,經過一連幾天的觀察終於發現癥結所在,立即對症下藥的再也不讓水嘯沾坐墊,天天晚上將人抱在懷裡,不讓受一點巔,如此,總算將某隻從惡夢中解救了出來。
第一次截殺後,又相繼出現過二拔黑衣人,第二拔是在距第一次的第三晚,也是即將要出北溟境界時,第三拔是初進入蒼狼領地後的第七天;有前車之鑑,鳳留行唯恐水嘯看見血腥場面後再次夢魔,他連馬車都沒出,後二起人全部由河洛圖解決了,同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或許是應了那“好事不過三”的話,之後便再沒出現。
也是遇上第一批黑衣後的第二天,車隊再次加快行速,原本二天一夜歇一次改爲日夜不停的趕路,只在換馬和餵食時停會,隨從們都是輪流換班休息,又連繼奔波一個半月後,一行人終於趕至河氏世家的居地——牡丹城。
六月初十的午後時分,七輛馬車緩緩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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