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東廂房裡的燈火點了許久才漸漸黯淡下去,樑愈忠和孫氏夫婦在燈下琢磨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纔商議出個去老樑頭那委婉點醒的法子,如此既能護住樑愈梅的顏面,又能及時剎住這壞勢頭。
然而,就在翌日早起的時候,董媽急匆匆過來稟告,側院那些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孵化出來的家禽幼崽,出現了狀況。
樑愈忠和孫氏顧不得洗臉,把孩子交給了桃枝照看,兩人漱口抹了把臉,便匆匆趕去了側院查看情況。
錦曦昨夜睡得早,很早就醒了,正躺在牀上看書,聽到隔壁的動靜還有董媽那些話,錦曦忙地放下書本,穿衣套鞋,也忙地趕去了側院。
錦曦趕到的側院的時候,樑愈忠,孫氏,蔡金山父子,董媽,以及孫老太都在。一大羣人圍在修建的嶄新雞棚外面,一個個面焦心憂。
董媽手裡抓着一隻小雞仔,指指點點着正跟孫氏和孫老太那急急說着雞仔的異狀,樑愈忠皺着眉頭打量着面前雞棚裡其他的小雞,雖然雞棚裡的小雞們依舊在玩耍追逐,又或是追在母雞的屁股後面覓食,但樑愈忠的神情卻很堪憂,蔡家父子也是如此。
“董媽,這些小雞仔犯得什麼病?”錦曦瞧見衆人都這副表情,猜想這回的事情怕是個不好的預兆,大步過去,徑直問董媽。
在來錦曦家之前,董媽一直在莊子上飼養這些家禽,對此經驗應該是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豐富。
“大小姐,你來的正好,我剛跟夫人和老夫人說這事呢,你先瞧瞧這隻小雞仔。”董媽轉過身,把手中的那隻小雞仔示意給錦曦看。
錦曦目光落在董媽手裡的小雞仔身上,原本該是很神氣的黃色茸毛,顯得黯淡無光。小雞仔精神頭很不好,縮頭垂頸,眼皮半開半閉,癱臥在董**手掌裡,小翅膀微微撲扇着,似乎是想站起來,可因爲身體神經失調,卻又站不起來,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奇怪‘咕咕’聲。
錦曦認真觀察那隻小雞仔的同時,董媽怕錦曦看不懂,在一旁焦急的解釋補充着,依照董**經驗來推測,眼前的這隻小雞仔,怕是患了最春秋兩季,最常發生的雞瘟。
今年統共孵蛋一百六十隻,除去那些壞了的不能出雞仔的蛋,雞棚裡如今統共養着一百二十隻小雞仔。這個數據,是昨日錦曦回家後,吃飯的時候孫氏很激動的告訴錦曦的,這個孵化率,在這個毫無技術可言,單憑農村婦人的養雞經驗的古時代,已經很了不起了,爲此,孫氏說到這事時,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悅和成就感。
沒想到,這才一夜的功夫,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錦曦雖然兩輩子對獸醫學這塊是外行,但是上輩子在農村長大的她,多少也聽到過一些此類的事情。雞瘟這種病常發於春秋兩季,對幼崽和成年雞都具殺傷力,而且還很霸道,雞類一經患上,基本就沒得救了,而且傳染和蔓延的速度奇快。
在現代雞瘟都讓養殖者束手無策,何況在這連疫苗都不知爲何物的古代?錦曦眉頭蹙緊,若不趕緊想法子處理此事,餘下的一百一十九隻小雞仔,還有幾隻老母雞,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怪不得孫氏他們都是一臉慘淡,誰讓這雞瘟太過霸道呢,稍有不慎,心血便盡毀於一旦!錦曦的心也緊緊揪到了一塊!
她瞟了眼那邊被孫老太扶到一旁連聲安慰,卻無濟於事,依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孫氏,轉首問董媽:“如今雞棚裡,還有哪些小雞仔出現了類似狀況?”
董媽想了下,道:“其他的雞仔目前一切妥當,就這一隻,昨兒給它們餵食的時候,發現它獨居一隅,精神頭有點不太好,我便留了個心眼把它另外抓到裡面的雞舍裡關着不放到羣裡去,今早過來一瞧,就這副模樣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實指望今年能在養雞這塊賺點添頭,沒想又趕上雞瘟……”孫氏急得都快哭了,雞瘟這病在金雞山村這塊,都已經兩三年沒有發作了,今年怎麼突然就……
錦曦點點頭,董媽果真是有經驗的,做得好,一經發現苗頭不對,即刻隔絕觀察,不然,只怕此刻打佯兒的小雞仔絕對不止眼前這一隻。
“董媽,我們從前養雞都是散養幾隻家裡下蛋,你是這方面最有經驗的老行家,你可一定要想辦法救救這些小雞仔啊,這可是你們夫人的一片心血……”孫老太對董媽道。
這些何其不也是董**心血?董媽又傷心又爲難的對孫老太道:“老夫人,我再有經驗,也抵不過這瘟疫來的猛烈啊,這病實在霸道,一經來了,那這些雞可都只能望天收了……”
孫老太驚得臉色都變了,孫氏捂着嘴,傷心的哭了起來。
“不管這病如何霸道,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多少總得想些法子出來處理一番,能挽回多少損失算多少!”錦曦努力壓下心裡的焦憂,清聲道,又請教一旁跟着抹淚的董媽:“董媽,你是有經驗的老行家,這事依你看,咱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來預防?”
錦曦的話給了周圍大夥啓發,孫氏抹去淚,孫老太也暗暗點頭,一臉期待又緊張的望向董媽,樑愈忠也扭過臉來,一時間,董媽似乎成了這所有目光的聚焦點,身上擔負起拯救整個雞羣的重責。
“董媽,你努力回想,看看有什麼土法子能稍稍防禦一些?”錦曦繼續給董媽打氣。
董媽擰眉咬脣,努力回想了一番往些年數飼養雞鴨的過程,突然,她的臉上迸射出一絲光亮,大聲道:“我記起來了,那年發雞瘟,我照看的莊子上的雞差不多都快死光了,可隔壁莊子上那徐婆子照看的雞鴨,卻還救下了半數,那徐婆子藏着掖着,可耐不住我過去她那雞棚打量,我曉得了!”
“董媽,有你實在太好了,到底是啥樣的法子可以挽回一點?你快說快說!”錦曦驚喜的迭聲追問,樑愈忠和蔡金山都驚訝的圍了過來。
董媽再次回想了一下,整理了下語言,道:“我瞧見那徐婆子的雞棚,好像是這樣子做的……”
……
在董**調派下,錦曦家除了錦柔他們幾個小的,其他人幾乎都擼袖上陣,投入到這場風雨欲來的雞瘟預防戰事中。
兵分幾路:先是火速讓蔡慶陽,去把那隻確診已經患上雞瘟的小雞仔,也處理掉,處理的方式不是隨意拋灑也不是扔進河裡,而是選一塊避風的地方給埋到土裡。
接着董媽,孫氏,孫老太,以及錦曦,全部下到雞棚中,對每一隻小雞仔進行悉心挑揀,把正常健康的,跟那些稍有異常的,進行隔離。
一場挑揀下來,又抓住來兩隻有點打佯兒的小雞仔,儘管孫氏滿臉不捨,還想留着再觀察兩日,但錦曦還是揮揮手,讓蔡慶陽拿去埋了。
有些情形下的狠心,是爲了保護更多的小雞仔。
接下來,大傢伙開始對雞棚進行一番徹底的清理灑掃,換墊料,鏟糞便。
錦曦家的雞棚,在當初修建的時候,就加入了考量。
雞棚選址的地方很理想,背風向陽,地勢高燥,排水方便。雞棚佔地面積大一畝,四周用木柵欄圍住,前面劈開一片開闊地給雞兒走動玩耍,後面是雞棚,不是大夥堆在一塊,而是從中劈爲十座小雞舍,並排連在一塊,就像十間連在一塊的微縮版宿舍,每一間雞舍裡面都安置了雞窩。
錦曦家用來餵養小雞仔的水,不是池塘的水,更不是流動的村西河水,都是從井裡打上來的乾淨井水。料槽水槽以及糞便,董媽每日每隔兩日便會清理一番。
如今爲了對雞瘟進行抵抗,一家人在此基礎上,又狠下了一番功夫對雞棚雞舍雞窩進行了修整佈置。
樑愈忠找來做木工活計的工具,領着家裡的長工們,沿着雞棚外面,又加固了一層薄薄的木板,用來阻擋蛇鼠及黃鼠狼。在木柵欄下面的地面,撒上些防蟲蟻的石灰粉末。
雞棚的頂上,原來是敞開露天的,錦曦聯想到在現代流行的禽流感,有相關專家研究發現跟飛禽有關聯,便強烈建議樑愈忠他們,從雞棚後面的院牆上,拉開一張用來網小魚小蝦的細網,將整個雞棚罩在下面。
如此,既不妨礙日光和通風,又能很好的隔絕天空中飛鳥,落下來跟雞羣搶食,還能避免飛鳥的糞便掉入雞棚帶來外界的感染。
顧不得吃晌午飯,錦曦讓蔡慶陽趕着牛車,送她去了一趟鎮上。等她回來時,手裡拎着一摞的草藥包,全是從藥房王掌櫃那買來的中草藥。
“王掌櫃聽我說是給家裡的雞買藥,詫異的很。不過他對雞瘟也是束手無策,我好說歹說,總算是給開了好幾味勉強可用在家禽身上的藥材!”堂屋裡,錦曦把買回來的草藥在桌上一一攤開,偌大的堂屋裡頃刻便瀰漫開草藥特有的氣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