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人,極少在家禽家畜身上用藥的,有些窮人家,人生了病都不一定有錢抓藥呢,錦曦倒好,去一趟鎮上就拎回來這一摞,大傢伙都圍了過來新奇的打量着錦曦帶回來的藥材。
“有黃連,青蛇仔,火炭母,這是魚腥草,還有大葉桉……”錦曦把每一樣拿出一點在衆人眼前晃過,孫氏滿臉驚愕的看着這些藥材,心裡的希翼增了幾分,但同時又爲新的事情犯難。
“曦兒,這些藥,該怎麼給那些小雞仔用呢?難不成一隻只的灌下去?它們孵化出來還不到半月,太嫩了,怕吃不住!”孫氏擔憂道,董媽和孫老太也有同樣顧慮。
“娘,你莫擔憂,咱們把這些藥熬出水來,再兌上清水,每日挨着這雞棚裡,灑上兩三回,也該能有點效用!料槽和水槽也用這藥水來沖刷兩遍,殺毒!”錦曦道,防勝於無吧!
孫氏點點頭,也只有這樣了,試着做做看吧,總比什麼都不做,乾瞪眼來得好吧!於是,在錦曦的指導下,簡氏拿着藥去了竈房準備熬製的事宜。
接下來幾日,雞棚這邊的情況牽動着一家人的心,孫氏和董媽更是一門心思的照看着這些小雞仔,一經發現哪隻小雞仔露出異端,便即刻將它從雞棚裡隔離處理。
錦曦家的雞鬧瘟疫的事情,很快便驚動了村子裡,聽說雞瘟又來了,好多開春都抱了雞的人家,都憂心忡忡的。
大牛媳婦,春柱媳婦,還有崔孔雀她們幾個都過來看了情況,安撫了一番孫氏。崔孔雀家去後,也都照着錦曦家雞棚這樣的佈置,把自家的小雞窩給翻了個新。
很快,雞瘟真正來臨,村子裡陸續傳出誰誰誰家今日又有幾隻雞打佯兒,村後面的柳樹林子外面的水溝裡,短短几日便堆了好多瘟雞的屍體,村裡的狗和附近的野狗野貓,都去那條臭水溝邊搶食。
有人親眼瞧見李長根的老婆,挑揀了大牛家扔掉的那隻大母雞家去,剝了皮,掏了內臟,從缸裡咬了紅辣子爆炒,一家子人開了一頓好葷!
這個舉動,無疑是勾動了村裡某些人的心,村裡有些村人,或是家中貧窮平日難得吃上一回肉的,或是貪嘴不禁,又或是節儉捨不得糟蹋的,也都效仿李長根家,紛紛去臭水溝那撿別人家扔棄的瘟雞。
一個個你傳我,我傳你,說是掏乾淨了臟腑,用蒜頭和紅辣子爆炒,就不會有毒。於是,金雞山村掀起了一股吃雞的熱潮,每日晌午飯的時候,只要往村裡走一圈,定能嗅到空氣中那飄散開的香辣香味。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雞瘟中,村裡人家的雞損失慘重,好多人家開年新抱的雞,在短短几日內,差不多半隻不剩。
而最先發病的錦曦家,卻因爲防禦事宜做的謹慎嚴密,在這場大瘟疫裡,折損的雞還不算太慘重,崔孔雀因爲那日一回去,就趕緊效仿了錦曦家,崔家的雞也挽回了一些。
於是,村裡好多婦人都紛紛過來錦曦家的雞棚取經驗,聽說還給雞棚用藥,一傳十,十傳百,鄰村的村民也都紛紛效仿。連帶着這幾日鎮上王大夫的醫館裡,門檻都被踏破了,王大夫怎麼也想不到,當日他被錦曦央求的無耐,提筆寫的那幾味藥材,頃刻間就一掃而空,他又趕緊去縣城的藥行進了一大批迴來!
大雞瘟的勢頭在漸漸的消弱,村裡斷斷續續,還有人家傳來折損雞的消息,這日清早,一大家子人正在後院飯堂吃粥,孫氏從後院過來,說雞棚裡那隻最壯的蘆花大母雞腿腳在打顫,想必也是中招了。
樑愈忠便提議趕緊處置了,省得其他的雞被傳了病。孫氏心疼的不得了,這大母雞原本是打算留着四月底錦曦生辰時,給宰殺了燉湯的!
“太可惜了……要不,咱也用辣子爆炒了給你們下飯?村裡好多人家都敢吃,好似也不礙事啊……”孫氏如此跟錦曦,還有樑愈忠他們商議,看樣子是很捨不得扔掉。
瘟雞就是瘟雞,不管怎麼處理加工,那肉塊裡勢必都帶着病毒的,村民的僥倖心理,錦曦可不想有,凡事沒有一萬,便有萬一,要是倒黴患上禽流感,那可真是死翹翹,於是,錦曦毫不思索就搖頭否決了,而且態度很堅決。
樑愈忠也跟錦曦差不多的想法,孫氏見狀,只好收了念頭,吩咐董媽去把還沒斷氣的大母雞給扔了。
樑愈忠和錦曦吃過早飯,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外院牛車那,從縣城回來後,就忙着雞瘟的事情,這都好幾日沒有去鎮上的鋪子裡了。
這邊樑愈忠和錦曦纔剛剛把牛車駛出院子門口,池塘那邊董媽急匆匆過來,錦曦驚詫董媽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柳樹林子距離這邊可是很有一段路呢!
錦曦瞟了眼董媽空着的兩手,問道:“董媽,你怎這般快就回來了?”
“大小姐,我沒去成柳樹林子,在村口遇到出來漿洗的二夫人,把雞給要去了。”董媽急道。
樑愈忠拽住牛,濃眉皺起,董媽口中的二夫人不是別人,是楊氏。
兩日前,樑禮輝僱了輛馬車回了趟金雞山村,搭便車的便有樑愈林楊氏和樑禮柏這一家三口。樑禮輝他們回來的時候,正趕上雞瘟肆虐,樑禮輝晌午飯都沒吃,只送回那賣宅子的二百兩現銀便匆匆離開了金雞山村。
老樑頭照着之前大家商議好的,四兒一女瓜分了個乾淨,錦曦家也分得四十兩。
大房分得的四十兩銀子裡面,樑禮輝樑禮勝樑禮智樑禮青每人各得十兩。樑禮輝把自己的十兩讓出來,孝敬了金氏,樑禮青的那十兩,暫且寄放在樑禮勝那,代爲保管,待樑禮青將來娶親時再交給他,這事由三個叔叔從旁作證。
“你沒跟她說這雞是瘟雞?”錦曦轉回正題,問董媽。
老樑頭家後院如今半隻雞都沒剩下,不是雞瘟死的,而是前段時日,爲了給深陷大牢的樑愈駒走關係,給變賣乾淨了。樑愈林和楊氏這一回來,正趕上村裡辣子爆瘟雞的熱潮,饞的喲……
“說了,我說這雞是瘟雞,吃了要生病,夫人和大小姐讓我拿去丟的。可二夫人說她死的都能吃,何況這雞還沒斷氣?上來硬是搶了跑家去了!大小姐,這事咋辦?”董媽尋求錦曦的意見。
錦曦和樑愈忠對視了一眼,樑愈忠道:“曦兒,這事你看咋辦?”
錦曦蹙眉,道:“爲了謹慎起見,那雞我得過去拿回來,回頭二伯二媽他們若是身上哪裡不痛快,又得往咱家身上推了!”
樑愈忠想想也是,爲了不多惹麻煩,便點頭道:“那你今個就再在家裡歇一日,明個再去鎮上!”
錦曦嗯了聲,跳下牛車,讓到一旁,樑愈忠揚鞭驅動牛兒,緩緩駛上了官道。
“董媽,你去跟我娘說一聲,就說我今日沒去鎮上,往村子裡去了。”錦曦轉首跟董媽吩咐。
董媽想起方纔二夫人楊氏那盯着瘟雞雙眼放光的樣子,唯恐大小姐搶不過來,道:“大小姐,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跟慶陽招呼一聲,這就隨你一道兒進村去!”
要從楊氏的嘴裡奪回瘟雞,光靠嘴皮子是不成的,看着董媽這膀闊腰圓的彪悍模樣,錦曦點頭:“那也成!”
很快,董媽便折了回來,跟在錦曦半步之後快步朝村子那邊走去。
在經歷了一整個溼冷冬天的窩冬後,此時正處陽春三月,萬物復甦。一年之計在於春,莊戶人家正忙着爲即將到來的春耕播種做準備。
錦曦帶着董媽進村的時候,一路上遇到不少吃過早飯,扛着農具出去下地的村民。偌大的村子裡面,剩下的大多是些老人帶着小娃,成年人都下地去了。
錦曦和董媽很快便拐到了老樑家所在的那一條青石路面的巷子,老樑家原來的正門,如今只大房從這門進進出出,二房和四房都是從西側的夾巷裡另外開門進出。
錦曦見到大房的門敞開着,便走過去一瞧,看見譚氏坐在堂屋裡做針線,金氏坐在一旁靠着牆壁的一把矮凳子,面前擺着一隻大木盆,正埋頭搓衣裳。盆裡面沒有水,就架着一隻搓衣板,放着一件衣裳,金氏來來回回的搓。
錦曦站在門口跟譚氏和金氏打了聲招呼,金氏僵硬擡起臉,循着聲音望過來,神情有些呆愣,目光有些渾濁,冬天的時候那抹清明全沒了。
“柔丫頭來啦?”金氏衝錦曦咧嘴一笑,道。
董媽愣了下,正要糾正,錦曦擡手止住了她,朝金氏溫和一笑。
“洗你的衣裳!”譚氏低喝了一聲,金氏趕忙垂下眼,繼續折騰那件乾衣裳。
“你過來有啥事?”譚氏撩起眼皮問站在門口的錦曦。
錦曦指了下後面的二房,道:“二媽把我家要丟的瘟雞給搶去了,我來拿回!”
譚氏做恍然狀態,隨即冷笑,道:“作死的,難怪方纔跑家來嘴都咧歪了,還忽悠我說是她孃家老楊家給的母雞,合着是這麼來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