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蛐蛐、拴螞蚱、抄蜻蜓、粘知了、夜捕螢火蟲、抓金龜子賽跑,京城這邊平安與雙胞胎小日子過得如魚得水。
又到週末,得知西瓜收穫季節正式開始,張國慶一大早打算領着三個兒子下西郊農村體驗生活。
一輛邊三輪被他假公濟私開出大院門口,車斗內一對小兄弟緊緊地抓住扶手開始高聲嚎叫。
“飛哦,快飛哦。”
“啊……啊……”
身邊平安露出燦爛笑容,抓住綁着兩個弟弟的安全帶,感受着迎風而來的涼爽。
開了一段路,張國慶放緩速度,高聲喊道:“怎麼樣?爽吧?”
三兄弟連連點頭,高聲迴應。
有了張國慶這位父親接二連三的花樣遊戲,孩子們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失落感也消散很多。
這次父子四人的目的地就是去周孝正在農村那個院子。地處靠山有個優勢,旱地西瓜特甜。
而張國慶帶孩子們過來玩,除了讓雙胞胎認識農村生活,更是打算回程帶些西瓜送到福利院讓兒子們獻愛心。
三分一斤大西瓜,一百斤才三塊錢。哪怕一個孩子一小片,也足以讓那些孩子們高興很久。
周隊長前幾天就捎信過去,聽到摩托車聲音,立即從來到曬場。果然沒猜錯,是這小子帶着小崽子們過來。
“叔,忙着呢。”
“怎麼把孩子們帶過來?這裡都是蚊蟲,你小心點。”
“好嘞。寶貝們快喊人。”
打過招呼,張國慶領着三個兒子跟周隊長回去,邊走邊說,“農忙還沒結束吧?大夥是不是都在食堂開飯?”
周隊長知道瞞不過他,頭疼地白了他一眼。這混小子沒個當爹樣子,盡折騰兒子。好好的城裡日子不過,來這裡玩什麼憶苦思甜。
“中午就大餅子,喝的是大碴子粥。真不擔心孩子們餓肚子?”
不等張國慶回話,平安拍着胸口保證,他三兄弟一定沒問題。被他拐進溝的雙胞胎連連點頭支持哥哥。
說是體驗生活,除讓孩子們瞅瞅村裡孩子們農忙都忙了什麼,張國慶也不可能真得讓孩子們長時間幹農活。
先喂三個兒子喝過水,替他們換上長衣長褲,領到麥田上,讓他們跟那些村裡孩子一起玩。
他也不說要不要撿麥穗,要不要跟那些大孩子去挖泥鰍黃鱔,就靜靜地跟着他們,看着他們融入其中。
平安多次跟他來過農村,知道他這意思,引導着弟弟們先撿麥穗往布袋子裝。反正他知道等他們三兄弟熱得全身溼噠噠,他爸第一個會心疼地帶他們離開。
再次看到身邊村裡小朋友身上出現的跳蚤,女孩子頭上白色蝨子卵,平安無語地瞥了眼他爸。
幸好他們三兄弟光頭,要不然這麼挨近,該被傳染了!
兩個小蘿蔔頭絲毫不知,高興地歡呼着蹲在低頭拼命撿,恨不得所以小哥哥小姐姐們都離開。
平安目帶憐憫地看了看弟弟們。傻弟弟,你們中計了!哪怕撿得再多,都不是咱們家的,爸爸會說這是公家東西。
想起往年自己被他爸騙得團團轉,平安都要爲自己掬把淚。
見了一個多小時,見雙胞胎真得速度越來越慢,張國慶才拉起哥倆,“背一下古詩《憫民》給爸聽聽。”
“鋤禾日當午,
汗滴禾下土。
誰知盤中餐,
粒粒皆辛苦。”
張國慶鼓了鼓掌,“你們很厲害!知道如何種麥子嗎?”
雙胞胎搖了搖頭。
“平安,給弟弟們解說一遍。”張國慶邊說着邊先遞給大兒子水壺。這鄉下都是一個水瓢喝井水,他還是有些忌諱。
平安抿了兩口,遞給兩個弟弟,示意他們渴了就喝。自己開始說道:“種麥子之前,首先要先犁地,再給地裡進行一次施肥,農家肥,就是你們便便漚糞。等到種麥子之前,把大糞均勻地灑在地裡。”
“這還不算完,你們看這是不是一壟地,一排排,種的很整齊?都是農民爺爺用耙地工具一點一點幹完。”
“點好麥種了,在等麥種成熟這段時間要經常除草,還要挑水挑糞澆灌,好不容易等麥子成熟了,還得趁着沒下雨彎腰隔莊稼,等曬乾後還得交公糧。”
平安說道這裡,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咱們老家那邊一年只能種一季麥子,交了公糧,一年一家豐收年也只能留個十六斤。”
“你們現在還小,等過兩年跟哥哥這麼大了就明白,當農民最苦最累,吃得最少。好東西都被城裡人給佔了,所以人人想進城當工人。”
張國慶清了清嗓子,看着大兒子朝自己聳了聳鼻子,哭笑不得。“現在知道種田辛苦了吧?以後更要愛惜糧食,不能挑食。”
六一點點頭,伸出雙手,“爸爸,我髒了想洗手。”
“爸爸,癢,洗澡澡。”
能熬到現在才提要求,已經非常不錯。張國慶也捨不得兒子受苦,他又不是真瘋了打算讓兒子當農民。
邊帶着兒子們去往河邊,邊念念叨叨着剛纔他們站的那塊土地能收穫多少麥子,成品有多少,最後可以讓他們三兄弟吃多久。
三個孩子挨個被他泡在水裡洗了個遍,重新穿上長袖長褲,帶着他們去食堂吃飯,爲此他還付了四兩糧票和兩毛錢。
中午這一餐當然不止大餅子,喝的也不是大碴子粥。爲了農忙辛苦的社員,生產隊特意燒了絲瓜湯,燉了三五片小肉片的雜燉菜,還有兩盤時令蔬菜。
就這樣的飯菜,樂得大家臉上帶着滿足笑容,抓起筷子就往猛塞入口,還不忘招呼自家孩子們快吃。
張國慶父子四人由周隊長几人陪同,速度倒是不用那麼快,可也不好耽誤他們午休。誰不是累了半天想緩緩神。
剛開始雙胞胎看到這些飯菜,還有不樂意,癟嘴看向張國慶,被平安在耳邊說了一句,爸爸已經給錢了,不吃就虧了之後,立即抓起木湯勺乖巧就餐。
張國慶也沒在意孩子吃多吃少,別說孩子們,他都不好意思放開吃飽。
過一會兒讓孩子們吃點麪包糕點,再帶他們去抓些泥鰍雜魚,拍幾張照片紀念,等日落西山稱完西瓜數量,這次出遊也就結束了。
五百斤西瓜聽起來很多,堆積在那也沒多少個,與往年一樣,這些西瓜次日搭生產隊牛車進城,留了一百斤綁在邊三輪後座。
福利院內被上帝遺棄的孩子們並不是全是折翼天使,很多健全孩子們也不知從哪裡流露在此。
張國慶太瞭解這些孩子們敏感的內心世界——想愛又怕被傷害,想融入外界又怕被歧視。
從福利院長大的他不敢露出一絲憐憫,唯有讓兒子們陪着他們鬧,陪着他們歡笑。
那裡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無法實現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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