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爾文與沈碧交談的時候,位於清水灣的邵氏影視基地辦公樓裡,正進行着另外一番談話。
一向被視作邵老的賢內助的方夫人,正緊張地坐在邵老的旁邊,不安地說道:“先生,我聽說有人已經收購了大部分的無線電視臺的股份了,你就不怕他們有另外的想法啊?”
“有想法也不怕。”邵老喝了一口茶說道。“在這個業界除了我,誰還能爲無線提供那麼多質量可靠的電視劇,就連麗的電視臺都不能。”
“先生說的是。”方夫人說道。“可是如果他們硬要收回這塊業務呢?要知道自從我們入股無限電視臺之後,我們公司的所有人事關係可都是在電視臺裡。”
邵老聞言,不由得將手裡的文件捏緊了,沉默了,呼吸變得重了幾分。
“如果他們將這塊業務收回去之後,我們就只剩下電影了。”方夫人沒有注意邵老變得有些陰沉的臉色,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拍的電影,票房根本就沒有辦法和嘉禾比,如果不是還有其他電影公司在我們院線放片,靠我們自己的製作,恐怕公司早就垮了。”
不提起嘉禾還好,邵老還沉得住氣,一提起嘉禾,邵老壓抑在心底好幾年的怒火就止不住地往外噴:“別跟我提那個反骨仔,我是靠電影起家的,絕對不允許一個反骨仔在這方面超越我,嘉禾要不是因爲我們放跑了小龍,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財力?”
說道這裡,邵老有些埋怨方夫人了,想當年小龍原本屬意的就是邵氏,自己還沒有拿出主意,方夫人就在自己耳邊說,絕對不能答應小龍的要求,如果答應了,那麼以後其他的藝人怎麼辦?
這是句實話,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沒有辦法收尾了,要麼一視同仁,要麼一拍兩散。
天生吝嗇的邵老,當時對於方夫人的意見,感覺非常中肯,於是就與小龍一拍兩散,眼睜睜地看着,小龍在之後的幾年裡,一手捧起了嘉禾,成就了嘉禾的名聲,而邵氏就成了嘉禾成名的基石和有眼無珠的代名詞!
所以,小龍和嘉禾,對於邵老來說,永遠是埋藏在心底裡說不出來的痛。
如今又被方夫人翻出來說,怎麼不讓邵老氣不平呢?
邵老氣出了,心態也平和了,轉頭看着一臉擔心和愧疚的方夫人,伸出手,拍了拍方夫人的後背,安慰道:“我着一輩子經歷了那麼多,唯有這兩件事情是看走了眼,但是人一輩子又怎麼能不犯錯呢?我這麼多年將重心放在電影上面,就是因爲輸的非常不甘心,如果他們真的要收回電視劇製作這一塊,那我正好可以一心用在電影上面,我就不信超越不了那個二五仔。”
話是這麼說,平時這種想法在心裡想想,還真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當事情真的可能要實現的時候,邵老也開始冷靜下來了。
說實話,邵老自己心裡也清楚,邵氏電影只從那個反骨仔另立門戶之後,每年的票房確實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但死,他還是始終不死心,企望有一天能反敗爲勝,重現邵氏當年的榮光。
爲此,他多次婉拒了電視臺董事會讓他掌權的建議,一心撲在電影上面,在他看來電視臺的股份不過是爲他輸血的供應方,而他的電影事業纔是他安身立命的基業。
然而,今天終於聽到有人收購了電視臺大部分的股份之後,心裡真的開始不淡定了。開始又些後悔往日的舉動了,要是當初答應那一幫老夥計的要求就好了,至少今天就不必這麼被動。
被動的環境,是任何一個掌控慾望非常強的人,無法忍受的。
但是,事以至此,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呢?
沉默了半響,邵老只得安慰方夫人,又好像在安慰自己:“他們要收回就收回吧,大不了我們全心投入電影罷了。”
“可是我們。。。。。。。”方夫人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剛要開口,就被一貫強勢的邵老揮揮手,強行打斷了,只得將想要說出口的話咽回肚子裡,不安地看着將注意力放在文件上的邵老,心底裡默默地祈禱,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要發生,因爲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了,那簡直就是災難啊!
可惜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往往都是不以人的意志發展的。
換句話說就是,往往好的不靈,壞的靈的嚇人。
方夫人陪着邵老在辦公室裡枯坐了一個多小時,看着下班的時間快要臨近了,心底裡不由得鬆了口氣,按照邵老的習慣,她將會陪着他在喜歡的茶樓享受晚餐之後,然後在漫步回家。
這樣的生活,對於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來說,有時候都是一種奢望,所以,方夫人對於每一天這樣的生活都格外地珍惜。
方夫人正要提醒正在工作的邵老休息一下嗎,準備下班的時候,外間的工作人員敲門而入,對方夫人說外面有人找邵老先生。
被打斷的邵老心底一沉,馬上意識到是不是電視臺的收購方,來找他談論電視臺股份的事情了,畢竟作爲電視臺的主要節目來源,無論是誰掌控了電視臺,都不得不重視這一塊業務。
邵老和方夫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凝重和憂慮,但是唯有面對。
方夫人示意工作人員請對方進來。
進來的正是剛剛和沈碧談完事情的阿爾文,他非常紳士地對着兩人行了個禮,然後才向對方講明瞭自己的來意。
聽到阿爾文講明自己的來意之後,方夫人一顆心沉入了谷底,邵老的心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仍然還是鎮定地問道:“請問,這是董事會的決定,還是你們私底下的決定?”
“你可以看做是我嗎私底下的決定。”阿爾文回答道。“這次冒然登門拜訪,就是爲了在私底下能儘可能地在友好的氣氛下,先進行溝通,而不必拿到董事會上,爭鋒相對地執行決議。畢竟邵老對電視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