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給吳家的回禮。黃米糉子、江米糉子、江米紅棗糉子、鮮肉糉、蛋黃糉,每樣各五個,葡萄酒兩小壇,連枝兒親手精繡的香囊兩個,另外是一籃子鮮嫩的小油菜、小白菜,還有一籃子嫩豌豆莢。
雖是夏初季節,但是莊戶人家的菜園子裡,能吃的菜其實還很少。是連蔓兒想法子淘弄來這些本地少見的菜籽,家裡田地又多,糞肥又供的上,一茬的小油菜、小白菜吃下來,她們就又種上一茬。
這幾籃子鮮菜,是難得的稀罕物。
然後是給王幼恆的禮。也和給吳家的禮一樣,五種糉子,每樣糉子各五個,葡萄酒兩壇,鮮菜兩籃子,另外還有兩雙千層底的鞋子。
給王幼恆的禮,和吳家的禮一樣重,甚至還厚上幾分。
“這他誰也不能比,我和咱們蔓兒,要是沒有人家,這個時候墳上的草都長的老高了。”張氏是這麼說的。
王幼恆端午節依舊是要回縣城去過,所以這個禮,要提前送過去。
這次連家去送禮的是五郎和小七兩個,他們是一大早就出門先送了王幼恆的禮,接着就去了吳家,然後照常去私塾裡唸書。晌午,吳家準備了一席豐盛的飯菜,打發了一輛車,將五郎和小七從私塾裡接到家中。
莊戶人家有句俗話,叫做“孃親舅大”,五郎和小七作爲連枝兒嫡親的弟弟,到了吳家,自然是要被當做上賓來招待的。
回來後,五郎和小七就跟張氏學說了吳家安排的席面。爲了招待他們倆,吳家是特意在鎮上酒樓定的席面,完全沒將他們兩個當小孩子看待。
吳家這樣做,更可見對連枝兒、對這門親事的重視。張氏和連守信聽了心裡都暗自高興。
“吳三哥是體面人家,講究這些禮數。”連守信點頭道。
“別的啥都好說,家興家這個排場,是看重咱們。以後枝兒嫁過去,這日子也不會難過。”張氏道。
“吳三嬸還說讓我和我哥以後晌午別回家,讓我們就近在她們家吃飯。”小七道。
“那你倆咋說的?”張氏就問。
“我哥跟吳三嬸道了謝,沒答應,說家裡也不遠啥的。還說我倆有空肯定多去看三叔和三嬸。”小七就道。
張氏看了一眼五郎,對他這樣答話很是滿意。
“姐,家興哥還要給我零花錢。”小七又靠近連蔓兒,小聲地道。
連蔓兒眼珠轉了轉。心想,吳家興很機靈嗎,知道討好小七。要知道,他和連枝兒定了親,兩家來往,但是他們兩個人真正接觸的機會不會很多,討好了小七,有小七幫着傳傳話什麼的,再在連枝兒面前幫他美言幾句什麼的。可以最有效地拉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而且討好了小七,還等於討好了他們一家人。
“你要了沒?”連蔓兒就問。
“我沒要。”小七道,“我不缺零花錢。……家興哥就是跟咱姐定了親,我也不能隨便要他的錢。”
連蔓兒點頭,別看小七年紀小小,還是個小吃貨,說話辦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家興哥跟我偷偷打聽咱姐來着。”小七貼着連蔓兒的耳朵。又神秘兮兮地道。
連蔓兒被逗笑了。
“……他肯定不只要給你零花錢,還買吃的給你了吧?”連蔓兒就捧過小七的臉來,笑着道,“你可別讓他給哄的,啥話都跟他說,知道不?咱姐的事不能啥都告訴他。”
“我知道,姐你別老捏我臉。”小七笑着掙脫,“姐。我不傻,我知道啥話能說,啥話不能說。”
…………
除了王幼恆和吳家這兩份禮,另外還有給張氏的孃家的禮。也就是張氏說的十斤江米,正好趕上靠山屯有集,就讓村裡去趕集的人給捎過去了。
這個年代。交通不便,莊戶人家大多數時候又很忙碌,距離較遠的人家,很多都是用這種法子相互捎東西、捎口信。
就是張青山和張慶年湊巧那天沒去趕靠山屯的大集,他們村上必定有人會去,將東西交給那個人,再讓他轉交,也是同樣的穩妥,當天張家就能收到東西。
這三份禮之外,今年端午,連蔓兒家還多出另外一份禮來。
“王舉人的禮,這該咋鋪排?”張氏和大傢伙商量。王舉人家在三十里營子聲名不錯,只是除了少數幾個較近的本家,他們很少與別人來往。分家之前,連家與王舉人家是沒有來往的。分家之後,也就是她們的連記搬遷新鋪子,她們才和王舉人家有了來往。
鑑於王舉人家的富貴,連蔓兒家這個禮送重了,她們財力有限,若送輕了,不好進王舉人家的門。
“照常送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連蔓兒並不想巴結王舉人家,跟王舉人家來往,也就是簡單地維持來往。
可別小看這維持來往,這會幫她們免除不少的麻煩。所謂縣官不如現管,王舉人作爲本村的士紳,影響力是不容小覷的。
但是連蔓兒家的鋪子,也並不需要靠着他王舉人。因此這個禮不需要太重,但也不能輕了。
“……五種糉子,每樣五個,另外再送兩籃子鮮菜、兩小壇葡萄酒吧。”連蔓兒想了想,就道,比照吳家和王幼恆,很家常的往來,但是比送給吳家的少了兩個香囊,比送王幼恆家的少了兩雙鞋子。
香囊和鞋子不能隨便送,連蔓兒家和王舉人家,還沒那麼親近的關係。
一家人商量了一會,就這樣定了下來。
……
張家的節禮捎過去,第二個集上,張青山就讓人給連蔓兒家捎了一籃子的杏子回來。至於王舉人家,依舊是連守信去送的禮,王舉人留連守信吃了飯,還派人送了回禮。
一匹大紅的焦布,一對官窯的富貴牡丹的膽瓶。
這兩樣,即便放在官紳大家。也是很擺得上臺面的物件,而在普通的莊戶人家,更是極精緻、稀罕的東西。
來送回禮的管事,還說起連守信送過去的鮮菜,說是王舉人和太太都很愛吃。
“咱們這疙瘩沒這個,難爲你們神通廣大的。”
連守信並不笨,立刻就接上了話,說是家裡的菜園子裡還有。王舉人家愛吃,只要說一聲,這馬上摘最新鮮的送過去。
那管事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張氏愛那對膽瓶的樣子漂亮,興沖沖地擺在了新鋪子的裡屋。擺了一天,她就捨不得了,要收起來。
“等秋下咱新屋子蓋好了,就擺新屋子裡。”張氏道。
連蔓兒笑着攔住了張氏。
“娘,這都擺出來了,就擱在這擺着吧。”連蔓兒道,“娘,你現在看着這個稀罕,等以後。咱這樣的東西肯定不少,比這更好的東西還多的是那。”
到時候不需要人送,她們自己也買的起。
五郎也點頭,覺得膽瓶就擺在那好看。
“娘,你看我哥都點頭了。只要我哥考中了科舉,以後怕沒人給你送好東西?”連蔓兒就笑道。
“那敢情。”連蔓兒這麼說,張氏就更高興。
“哥。你可要加把勁,咱娘就指望你了。”連蔓兒回頭就朝五郎笑,“今天魯先生給你出的題目,文章做出來了沒有?”
“差不多了,我這就去謄寫出來,請先生評講去。”五郎說着話,匆匆地走了。
“你哥自己知道用功,不用人催。這點讓人省心。咱也別過分催逼他。”張氏說道,他心疼兒子。
“娘,我就給他提個醒,這個叫督促、督促不是催逼。”連蔓兒笑道,“哎呀,昨天小七還捱了先生的手板了。”
一時間張氏的臉色有些複雜。
“我去摘菜去。今晚上給魯先生加個菜。”張氏這麼說着,也出門去了。
連蔓兒就在屋裡抿嘴笑。和任何一個平凡的母親一樣,張氏心裡疼孩子。但是她知道,不能溺愛,所以對於魯先生怎麼嚴格教導五郎和小七,她都會忍着什麼也不說。但是,一個母親的私心,她總想更加厚待魯先生一些,讓魯先生揮板子的時候,能對五郎和小七心軟一些。
但是,張氏不知道,她這樣做,卻得到了恰恰相反的結果。
因爲張氏什麼也不說,她看兒子挨板子時的焦急神情,以及之後加厚的飯菜,讓魯先生很感動,並決定加倍報答,因此對待五郎和小七更爲上心,當然也更爲嚴厲了。手板不打則已,若是打了,就非常的實在,絕不會是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
端午節前三天,連記就開始賣糉子了。
連記的糉子是每個二兩,重量只多不少。黃米棕每個三文錢,江米棕每個四文錢,江米紅棗糉子九文錢兩個,鮮肉糉、蛋黃糉每個是五文錢。
來鋪子裡吃早點的,很多就買了糉子當做早點吃,也有的還會多買兩個帶回去當點心吃。黃米棕和江米棕同樣受歡迎,但是鮮肉糉和蛋黃糉卻是最先賣完的。
因爲過節,鋪子裡的生意比往常還要忙碌,不過鋪子裡的夥計們都很高興,過節了,連記給他們發了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