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這開頭,連蔓兒就不由得莞爾了。沒辦法,只要想想沈小胖用如此正經的書面語氣稱呼她爲賢妹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
小七卻很高興。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給他寫信,這讓他感覺非常好。那是種被當做大人看待、重視的感覺。
“小九哥的字寫的挺好看的。”小七端詳着信,就道。
對此,連蔓兒也不由得點頭表示贊同。就像魯先生說的,五郎的字規正有餘,而靈氣略顯不足。而小七的字,則還沒有定型。按照魯先生的標準,沈小胖這個字便是筆鋒圓潤,而又內藏風骨。
五郎心性是愛讀書的,但是因爲以前的家庭條件限制,沒有得到正規的啓蒙,只是他自己有心,識了字,寫字卻只能拿樹枝在地上比劃。這個情況一直持續道他們分家出來。分家後,五郎纔得到了接受正規教育的機會。五郎很珍視這個機會,又因爲早熟、懂事,自覺地背上了擔子。那就是走科舉的道路,而且一定要成功。
這樣的客觀環境,激勵了五郎發奮讀書,同時也制約了他個性的發展。好在科舉,主要考的八股文,本來就是最規矩板正,容不得個性的,要取的就是端正的人才,五郎這樣,正合了科舉之道。
小七則是因爲年齡還小,身上也沒有五郎身爲長子那樣的壓力,雖然也懂事,但是他的字還需要慢慢的磨練。
而沈小胖,是很早就啓蒙了的。世家弟,哪怕學問並不好,但是那一筆字怎麼着都要見人,所以就算是被家裡長輩特別的寵愛,沈小胖在書法方面。應該是下了很多功夫的。沈小胖所處的環境優越,以前也沒有科舉的壓力,再加上世家大族,耳濡目染,纔會有那樣的筆跡。
所謂字如其人,就是如此。
看過了信的擡頭,連蔓兒才繼續往下看。
沈小胖這封信寫的並不長,不過是些平常的想念、問候之語。並告訴連蔓兒和小七他也考取了童生資格,今年秋天就要和五郎一起參加院試。還問連蔓兒和小七什麼時候去府城,一定要到他家看他云云。
很中規中矩的一封信,連蔓兒很快看完了。
小七見連蔓兒看完了。就捧了信過去,反覆地看了起來,笑的眉眼彎彎。
“這孩子,性子可真實在。”張氏看着沈小胖送的那一盒子東西,就感嘆地道。
對於沈六和沈九這兩兄弟,要說心裡稀罕,連家的人都更稀罕沈九。小孩子,長的招人喜歡,又沒架子。不挑食吃什麼都香,很容易讓人喜歡、親近。
將沈家和知府的回禮都收了,大傢伙又看五郎從府城給大傢伙帶回來的東西。
府城時新的各色尺頭,老字號的點心、醬貨,從成都府新進的仕女刺繡紈扇、絹扇、還有給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每人一件府城最時新樣式的首飾,象牙梳、雙層竹篦子,另外還有從書局淘來的書冊若干。林林總總地,一家人歸置了半天,才歸置清楚了。
沈家和知府的回禮,連蔓兒都登記造冊,五郎又將在府城的花銷,大致和連蔓兒說了,連蔓兒也記了下來,其中大部分走的公帳。還有一部分,是五郎。連枝兒、連蔓兒三個出的私房錢。
都理清楚了,連蔓兒就抱着自己的那一份回了西屋,小七拿着沈小胖的書信屁顛屁顛地也跟了過來。
姐弟倆上炕坐了,小七就將書信遞給連蔓兒。
“姐,這信還是你收着唄。”
“捨得放下了。不看了?這信都讓你看出花來了。”連蔓兒就笑道。
“第一次有人給我寫信嗎。”小七嘻嘻地笑,“姐,你不高興嗎?小九哥真夠朋友。”
“嗯。”連蔓兒就打開盒子,將書信放了回去。
小七湊過來,姐弟兩個拿了盒子裡的東西玩。
連蔓兒就讓小七挑了一套泥人,一個萬花筒。
“這些你拿前院書房玩去,就只別光顧着好玩的,把該做的功課給耽誤了。”連蔓兒就道,“筆墨我先幫你收着,等你現在用的那個用完了,你再找我來拿。”
小七就點頭,抓了一把那紅的、綠的、白的珠子在手裡把玩。
“這珠子真好看。”小七就道。
連蔓兒也拿起幾個珠子仔細地查看,剛纔她就在懷疑這珠子的質地,現在仔細看了,證實了她的猜測。能不好看嗎,這珠子瑩瑩潤潤的,都是質地極好的玉和蜜蠟。
連蔓兒心中一動,又將那筆墨仔細地看了看,才小心地放下了。
這些東西,想來都是沈小胖平時珍藏、把玩的。
“這珠子不要拿出去玩了,收着吧。”連蔓兒就對小七道。
小七就將手裡的珠子放回匣子裡。
連蔓兒剛將東西收好,吳王氏就帶着吳家玉來了。她是得到了消息,來道喜的。
三十里營子,只有王舉人父子,一個是舉人,一個是秀才,然後就是連家,連守仁是秀才,連繼祖是童生。現在五郎考上了童生,這個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這一會的工夫,大傢伙都知道了。
“我剛聽說,立刻就來了。一會家興和他爹也過來。這麼大的喜事,可得好好慶祝慶祝。咱們五郎這麼年紀小的童生,別說是三十里營子,就是咱們青陽鎮也是獨一份。”吳王氏春風滿面地給張氏和連守信道喜。
“嬸子,就是童生,考過了也不是大事。嬸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就別興師動衆的了。”五郎就忙道。
“五郎這孩子懂事、穩重。”吳王氏就道,“不過啊,我們又不是外人,咱自家人慶賀慶賀,有啥興師動衆的。”
很快,吳玉貴和吳家興也到了,爺倆個還大包小包地拎了酒、燒雞、醬肘子、醬豬蹄等。
本來一家人晚上也準備要做一桌豐盛的飯菜給五郎接風洗塵,並做慶祝,吳家的人來了,正好大家熱鬧,因此略推讓了一番,張氏、吳王氏、連枝兒、連蔓兒和吳家玉就去廚房準備飯菜,連守信、五郎、小七,吳玉貴和吳家興則是在前廳坐了說話,另外連守信又打發了一個長工上山去,請魯先生早點回來。
魯先生很快回來了,老黃因得了信也來了,還讓人挑了兩大罈子的酒,給五郎做賀。
晚飯的豐盛自不必說,又請了王舉人父子、里正、吳玉昌並給五郎擔保的幾位村老,還有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也來了,一直到電燈時分,才散了。
第二天,張青山就得了信,和李氏帶了張慶年、張王氏和張採雲來給五郎道喜。
張家送的禮非常的實惠,有小半扇豬肉,四條大魚,另外還有兩籃子剛下來的黃杏,一籃子新摘的櫻桃。
說起來,張家對連守信和張氏這一家真是沒的說,四季的鮮果,採摘的各類山貨包括蘑菇、木耳、核桃等都是論籃子、論筐、論麻袋地送來。連蔓兒家幾乎不用去買,只張家送的,就夠她們吃的。連蔓兒尤其感激在張氏養身子的那段時間,李氏送來的老母雞。
“娘,咋買這老些東西啊,那魚,家裡就有現成的,還有那豬肉,那老些,這也吃不了,這個時候又放不住。”張氏就對李氏道。
“有啥吃不了的,放開了吃。我外孫中了童生,眼瞅着和秀才老爺就差一步,我高興。”張青山聽見了,就道。
“有啥放不住的,你把那肉都切了,油熬一熬,撒上鹽,放罈子裡醃上,一個月也壞不了。一會讓採雲她娘幫着你弄好了。”李氏就道。
張氏的主要意思是說李氏送的禮太多,那個放不住不過是自家人的實在話,現在被李氏這樣一說,她也不好說什麼了。
“外孫,加把勁,考個秀才回來。給你娘爭一口氣,姥爺都跟着你臉上有光。”張青山又對五郎道。
“你別給孩子添壓力,孩子懂事,自己知道使勁。”李氏就對張青山擺手道,又扭頭告訴張氏,“你們不知道,聽說五郎考中了童生,把你爹給高興的,這酒量和飯量都見長。”
衆人就都笑。
五郎陪着衆人說了一會話,就獨自回了書房,唸書去了。
連蔓兒想了想,就跟了過去。
“哥,你歇一歇吧,不在這一時半晌。”連蔓兒進了書房,見五郎正捧着書卷,就坐到了五郎對面的椅子上,說道。五郎中了童生,使得衆人對他的期望值都高了起來。連蔓兒也喜歡五郎高中,但是卻不想五郎太過辛苦,心裡有太大的壓力。
“蔓兒,我知道,我不會勉強自己。”五郎猜到了連蔓兒的心意,就緩緩地放下書卷,說道。
五郎正要繼續說話,就聽見院門口兩隻小奶狗叫了起來。兄妹倆忙起身出來看,就見連葉兒急匆匆地跑進來。
“外面花兒姐兩口子來了,還有大姑。”連葉兒跑到連蔓兒身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