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魚蒙晉江獨發

58晉江獨發

?自那日太子被廢之後,太子便被封爲蜀王,皇帝令他一個月之內動身離京,無詔不得還朝,算算日子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

再加上範仲良辭官,《大齊史略》編纂工作進入尾聲,皇帝連長安也不大待見,算是徹底停了他的工作,長安忙着備考,倒是有幾日沒見過太子了。

長安心心念念着第二日要去尋太子,沒成想,第二日,太子便來了。

多日不見,齊嶽明顯地瘦了一圈,不知道被廢之後,他的心裡遭受了多大的打擊,秋娘眼瞧着他昨日還鮮衣怒馬,今日衣着卻換了樣子——聽說皇上罰了他一年的俸祿,吃穿用度也大不如前了。

在太子被封爲蜀王的那天,長安便說過,蜀州氣候溼熱難耐,因着山多水多,地勢起伏,多年來,蜀州百姓都極爲封閉,蜀道難行也就罷了,蜀州又是在大齊與大周的交界,成了周君入大齊的天然屏障。這些年來兩國戰事不斷,入蜀道沿途的關、棧便成了抵禦外地的軍事要塞。尤其是蜀州以北的劍山,更是蜀州的咽喉,兵家必爭之地。

而李然的舅舅曾經也說過,他曾經去過一回蜀州,險些喪命在半途中,便是因着這路途崎嶇難行的緣故。

秋娘噓唏了聲,提眼瞧齊嶽,他的精神倒也是不錯的。

秋娘特意準備了幾樣好菜招待齊嶽,想來齊嶽這幾日心情不佳,直口不提自個兒即將離京的事兒,卻是猛灌自個兒酒,沒一會便醉了。長安喊了人來扶他到廂房裡休息,秋娘琢磨了片刻,自個兒卻又是去院子裡曬梅花兒去了。

這一勞動便是一個時辰,待她要起身時,卻覺地上多了個影子,身後一股莫名的壓力。

秋娘只覺一陣不舒服,剛起身,便見齊嶽沉着臉,神色異常地望着她。畢竟曾是一國太子,便是沒了那虛號,齊嶽與身俱來的天子之氣便足以讓人心生畏懼。平日裡長安同他相處時他還會收斂下身上的氣勢,可這會秋娘面對着他,只覺身上有塊大山壓着,叫她喘不過氣來。

待秋娘發現時,她已是顫顫巍巍地不自覺地退後了一步,施禮道:“王爺。”

齊嶽只拿一雙眼睛狠狠地盯着秋娘看,只到秋娘覺得自個兒後背都要沁出汗來,齊嶽方纔斂了聲,一字一句問道:“你說本王可會死在蜀州?”

秋娘一驚,已是擡頭看齊嶽,他的眼裡沒有擔憂,只有一股凜冽,讓人心驚膽戰的認真——他似乎肯定秋娘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如何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他到底知道了什麼?

秋娘的心一下百轉千回,只剩下疑問,卻是強自鎮定地按下慌張,正要答“王爺吉人自有天相”這類的吉祥話,齊嶽竟是又逼近了一步,直接プ潘氖鄭玖嗣紀氛蠱惹錟錚刪馱謖饈牽賜蝗蝗砹頌勸蟮匚實潰骸澳愀嫠弒就酰就躉岱袼澇謔裰藎俊

秋娘的眉眼抽了一抽。方纔齊嶽還是一本正經的齊嶽的手緊緊的抓着她的手,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全然不似平日的模樣。倒像是個被遺棄的小孩,祈求父母不要拋棄他……

可是在齊嶽的眼裡,那分明就是一種試探和認真。

聲音和神情的極度不符,一時讓秋娘亂了神。

梅林裡的鳥嘰嘰喳喳得叫着,秋娘忙要甩開齊嶽的手,可是他卻緊緊地抓着,比什麼都緊。

那音還落下,身後卻是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喚:“王爺……王爺……”

秋娘只覺不太正常的齊嶽嘴邊掛着一抹讓人玩味的微笑,讓人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些什麼,這個前一世在衆人口中有勇有謀的太子,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她的手,甚至於,還隱隱加大了手頭的氣力,用懾人的氣勢威逼着秋娘。

而他的眼睛,卻在瞬間,瞟了眼左邊的林子。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似乎還能聽到長安的聲音,可是齊嶽的身體卻也靠她越來越近,隱約有要將她全然環抱在懷裡的趨勢。

“本王不想去蜀州,對不住了……”齊嶽突然拉着秋娘,低聲卻清晰地在她耳畔呢喃道,手頭用了力,便要往秋娘的脣上覆去。

手上的力氣掙脫不了,秋娘驚疑之下,提腿便要往齊嶽的胯下狠狠地撞上去,可就在他提腿的瞬間,已然有人上前直接抓着齊嶽,一個狠厲的擒拿手,一個利落的過肩摔,直接將齊嶽摔翻在地。

秋娘哎呀了一聲,一擡眼,除了此刻怒氣衝衝壓在齊嶽身上的範長安,隨之而來的二皇子齊峰、李然、杜金寶,全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

長安只覺兩下子揮下去仍是不解氣,再要擡手打時,齊峰已是狠狠地抓住他的手道:“範子正!你想以下犯上麼!”

再說時,齊峰已是擡了眼問秋娘道:“我聽說皇兄在這,特意趕了來,皇兄身邊的李四說他醉了酒在屋裡休息,怎得……怎得同你在這裡?”

秋娘看他那眼神,分明全是懷疑,她腦子一熱,他孃親的,自個兒被人調戲了還被相公抓兩個正着也就罷了,你還來懷疑我,正待開頭罵齊峰,一直跟在齊嶽身邊,方纔卻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隨從李四卻突然從斜下里衝出來,見齊嶽臉上是血暈倒在地,雙腳一軟便跪了下來,齊峰擡腳便往他的身上踹了一腳,罵道:“你這狗奴才是怎麼伺候你家主子的!皇兄既然醉了酒,你怎得不在身邊好生伺候!”

李四的身子越發抖成了篩子,秋娘提眼看他,卻發現他的臉上也紅腫了一塊,想必是齊峰覺得自個兒皇兄調戲了已婚的婦人,損了皇家的顏面,提腿又是往李四身上踢了一腳,簡直有要往死裡打死他的趨勢,李四受了幾下踢,終是忍不住,伏在地上哭道:“殿下息怒,奴才……奴才實在沒得法子。”

當下裡,他便哭訴道:“殿下不知,這話原我也不該說,只是王四跟在王爺身邊多年,不忍他往後日子過的悽苦……”

他支支吾吾地說着,似是爲難,卻像是抖落篩子一般,一點點說了出來:“我家王爺自宗人府出來後,似乎便不大對,整日神情恍惚不說,夜裡經常亂走……在得知要去蜀州後,王爺更是每夜每夜睡不着,即便睡着了,也會有奇怪的舉動。可是王爺不讓請太醫,王妃讓我私下裡請了旁的大夫來看診,聽大夫說,王爺似是犯了夜遊症。睡眠之中便會控制不住亂走,神情如常人一般,更會做一些平日不會做的事兒。若長此以往,只怕王爺會……會瘋掉……”

“瘋掉?!”齊峰吃了一驚,隨即又低了聲,李四又哭道:“大夫是這麼說的。可是王爺吃了這麼多天的藥,症狀絲毫無改善不說,還隱隱有越發嚴重的趨向。前些日子,王爺半夜裡還進了廚房,提了刀便要四處傷人,府裡好幾個下人都傷着了,王妃說要顧着王爺的體面,硬是將這事兒瞞了下來。可是方纔,王爺喝醉了酒歇着,我在門口守着,半途裡,他卻是突然醒來直接將我毆打在地,我,我也是昏了過去……”

“你說的可屬實?”齊峰的眼睛深了一深,蹙眉問道。

“府裡許多人都知道的。李四不敢瞞着殿下!”李四換了個方向,又跪了跪長安和秋娘道:“王爺方纔若是得罪了顧大少爺,大少奶奶,您二位可千萬別放在心上。王爺他……他是身不由己,他醒來後,未必能記得自個兒做過什麼呀!”

秋娘看着依然昏迷的齊嶽,想起方纔發生的種種,齊嶽倒下前說的那句話猶然在耳畔。

瘋?他真的瘋了?

秋娘兀自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都不信。

可是畢竟方纔齊嶽尋上了她,打傷他的更是長安,這個以下犯上的罪名他們是着實犯下了。秋娘想了一番,只道林源修也是治這夢遊症的良醫,若是齊嶽治不好病,上路更是不便,好不容易纔講齊峰勸服了,讓齊嶽在梅園留着養病。

當夜,秋娘便讓林源修來了一趟梅園,在看病之前,卻是這般如此,如此這般跟林源修說了一番,待林源修正兒八經地把了齊嶽的脈,還真是斷了齊嶽夢遊症的病症,又是認認真真地寫了三張藥方,總共有三十來味的藥,全是稀有的名貴藥材。齊峰私下裡讓大夫問了藥方,說那藥確然是頤神補腦的,能治夢遊症,遂讓人送了藥到秋娘的府上。

話說齊嶽這一昏便是到了半夜,期間他倒是醒了一次,不過是見齊峰還在當場,想了想,又繼續裝睡了,待半夜時,他着實口渴,正起身,水還沒送到嘴邊,屋子角落卻突然冒出個人來,提着個棍棒便往他身上打。

這個力氣下的真是不太客氣,招招都是往他臉上招呼,似是不毀了他的臉不甘心。齊嶽大喝了一聲,便要回招對付來人,那氣勢,如何像是白日裡那個面色不佳,身體孱弱,被範長安打兩下便暈過去的齊嶽?

屋裡光線微弱,那人又是蒙着面,齊嶽全然看不出那人的樣子,可是齊嶽只覺對手出招越來越快,招式卻是越來越熟悉,幾個回合過後,齊嶽已是受了好幾處的敲打,終於,他兩手一收,沉下臉來便罵:“範長安,你若是要報仇,咱兩換個地方來!你他孃的拿個擀麪杖打我,算是什麼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