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斯年擡頭,便看見蘇錦脣角心無芥蒂的笑意漸漸變得虛假,明亮的瞳仁裡透出淺淺的冷淡和疏離。
但她永遠是那個會對人笑臉相迎的人,對於他突然的出現,她也不驚訝的點點頭,更加習以爲常地道,“好久沒見了,大叔。”
譚斯年沒有說話,依舊看着她。看着她步履輕盈地走過來,校服的衣襬洋溢着青春的味道,俏皮的馬尾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活潑的軌跡。
不知道爲什麼,他腦海裡浮現的卻是那天夜晚。她和唐明月互相對望的那種默契和迷離。
那是她在他面前從來不會表現出來的真實和全然的信任。
手腳麻利的蘇錦把熱茶放在茶几上,挑眉問道,“今天是來給我補課,還是有其他事?”
看看,對他,她從來都是這樣毫不掩飾的利用。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譚斯年醇厚的嗓音充滿了成年男性的魅力,配合他俊朗的外貌,如果在十年後,恐怕會讓一堆大叔控趨之若鶩。
蘇錦聳聳肩,“可以啊,我攔得住你嗎?”
譚斯年眉頭微皺,對她無所謂的態度有些不舒服,可又找不到不舒服的點。
端起茶杯,他正準備喝一口熱茶。
“咳咳——”譚斯年被熱茶的熱氣薰了一下,竟然咳嗽起來。
蘇錦有些無語,下意識地上手拍拍譚斯年的後背,“我說大叔,你都這麼大歲數了,喝水還能嗆到!”
譚斯年有些狼狽,擋住蘇錦給他拍後背的手,面色有些不好。
蘇錦在心裡翻了一個大白眼,以爲是譚斯年脾氣太臭,竟然不經說。
可是下一秒,她就察覺到有些對勁。她的手怎麼有些黏糊糊的,還有一些腥味?
蘇錦一看,眼底閃過一抹錯愕,“你受傷了?”只見她拍譚斯年的那隻手上帶着淺淺的血跡,而譚斯年黑色的襯衫也溼了一大塊。
“無事。”譚斯年就像沒事人一樣,表情依舊如常,只是那往常紅潤的嘴脣有些發白。
蘇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譚斯年的後背,表情有些微妙。
“那個…該不會是我剛剛把你傷口拍裂了吧?”這的確讓她有些心虛,自己雖然是好心,但明顯辦了錯事。
第一次見她這副理虧的模樣,譚斯年心底覺得有些好笑,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顏上也多了幾抹笑意,“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送你去醫院再包紮一下?”蘇錦試探地問道。
“不用了,你家有繃帶嗎?”譚斯年其實也沒想過這麼巧,他這幾天剛去辦點事情,然後受了傷,今天剛包紮完傷口就過來看她。然而她剛剛拍那麼幾下,傷口就裂開了。
“有!有!”蘇錦可是知錯就改的乖寶寶,馬上起身跑進自己的臥室,很專業的拿出一些紗布、繃帶和止血藥。
“真是難得…”譚斯年見她沒對他耍心機,打太極,便如此呢喃一句。
“啥?”蘇錦沒有聽清,擡頭問道。
譚斯年搖搖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把襯衫的扣子解開,單手把衣服一脫,精壯的上身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蘇錦原以爲譚斯年的身材只不過是那種健身房出來的模樣,卻不想他身材這麼好!
倒三角的腰身,寬肩窄腰,健康的膚色每一塊肌羣都是恰到好處的飽滿。不僅如此,他皮膚上最顯眼的還是一道道或深或淺的疤痕,充滿了鐵血硬漢的味道。健壯的腹肌一直延伸到他的褲腰邊緣,蘇錦都可以想象到那褲子神秘領域的人魚線…
譚斯年側頭,就看到了某女落在他神秘領域的視線,還有她眼底的讚賞和…好奇?
正欣賞譚斯年上身的蘇錦忽然感覺到一道詭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擡起頭,她就對上了譚斯年尷尬的眼神。
等等!尷尬?他爲毛尷尬?男人光膀子有啥尷尬的?
不對不對!剛剛自己的視線貌似在……
靠!
“相信我!這是個誤會!”她不是慾求不滿的大色女!她看的是人魚線而不是那啥啥啊!!!
譚斯年面色已經恢復如常,聲音平穩,“嗯,把東西給我就好。”說着,就低頭疊紗布。
“……”總感覺他還是誤會了什麼……
蘇錦眼神偏移到譚斯年的側臉上,忽然間她看到他的耳尖竟然泛着淡淡的紅。
這是什麼情況?
這大叔他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蘇錦突然想笑,可是又怕‘純情’的年大叔惱羞成怒殺人滅口神馬的,就只能憋住不樂。
她真沒想到,看起來各種成熟內斂的譚斯年竟然這麼純情,只不過是看了幾眼,就能羞紅了耳朵尖。他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厲害了我的叔!這麼大歲數還能把持得住!
此時低頭疊紗布的譚斯年竟然也心跳如雷,甚至永遠運籌帷幄的大腦也有些當機。
他還真沒想到蘇錦能看向那裡,還用那種眼神……
好吧,他也感覺自己有些奇怪。他當然不是什麼純情小夥,雖然一直潔身自好,但該懂的,他都懂。
也曾經有性感女郎貼身誘惑他,可是他內心沒有絲毫波動,更不要說是尷尬和害羞了。
可是爲什麼偏偏在這個小丫頭眼神下,就有些不自然了呢?
他仔細地想了想,應該是蘇錦年齡太小,讓他有一種長輩被晚輩調戲的感覺。
嗯!一定是這樣的!
‘想通’的譚斯年迅速把心態擺平,也不再耳紅。
要換的紗布已經弄好,譚斯年反手把後背已經被血染透的紗布扯下來,準備換上新的。
男人的骨骼自然比女人的硬,扯紗布簡單,換新的可就難了,再加上他大幅度的動作,他後背的傷口血越流越多。
蘇錦終於看不下去,拿起脫脂棉麻利的對譚斯年的傷口按壓止血。
這也讓她看清譚斯年背後交錯的疤痕上那猙獰的新傷,兩指長的傷口又深又長,雖然已經經過基本的縫合,但是由於她剛剛拍的那幾下,略微有一些撕裂的痕跡。根據傷口類型,應該是刀傷。
怪不得他這幾天沒了音訊,原來他應該是去做什麼事了。
不知道爲什麼,她對他的芥蒂少了幾許。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感覺但她指尖的溫度,譚斯年脊背瞬間僵直,心底有些不安。
或許是心情好,蘇錦脫口而出道,“怕什麼,我又不能把你吃抹乾淨!”
說完這話,蘇錦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竟然對譚斯年開這種玩笑!
空氣中洋溢着一種叫做尷尬的東西。
譚斯年或許是怕蘇錦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這回直接閉口不言,任由蘇錦給他換繃帶。
蘇錦也學乖了,老老實實給他重新包紮。
一如過往給自己包紮一樣的熟練,她很快就把譚斯年的傷口包紮好了。
蘇錦掃了一眼譚斯年染血的襯衫,認命地說道,“你先這麼待着,我去給你把衣服洗洗,就當你給我補課的回報。放心,這天氣一個小時衣服差不多就能幹。”
說罷,也不等譚斯年說什麼,便轉身去了洗手間洗衣服。
此時此刻,譚斯年心頭的那種微妙感覺再次涌過來。
他的眉頭緊縮,不知道這種微妙從何而來。
她給他包紮傷口有問題嗎?沒問題。
她給他洗了染血的襯衫有問題嗎?應該沒問題,畢竟她說是作爲他給她補課的回報。
那他爲什麼坐立不安,心口就像有什麼東西想要掙脫出來?
直到蘇錦把洗好的衣服晾曬到陽臺上,譚斯年都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大叔你怎麼了?看起來怪怪的。”蘇錦感覺今天的譚斯年有點奇怪,以往的他總是那種隨心所欲的輕鬆,就像是從來都不知道拘謹是何物,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他的主場。
可是現在他眉宇間的複雜讓他看起來情緒很是雜亂。
譚斯年聞言頓了頓,穩了穩心神,終於看起來沒那麼浮躁。
“沒事,把你的書拿過來,我給你講題吧。”
蘇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到臥室把書本拿出來,還不忘拿出一條毛巾被披在譚斯年身上,“本來就是孤男寡女,你還**,還是遮遮比較好。”當然,這是她對譚斯年委婉的說辭。其實她是怕把譚斯年凍感冒了,他手下的馬仔會找她報復而已。
譚斯年表情一僵,隨即一如往常一樣,翻開書,醇厚的聲音如同大提琴一樣悅耳動聽,“彈性形變……”
與此同時的海市,餘燼依舊住在那華貴的總統套房裡,一身利落黑衣的聞箏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後。
餘燼身上依舊是錦繡的長褂,紫絳色的底色繡着幾多白色的梅花,金絲線的盤扣則是祥雲形狀,衣襬鉤邊用的是上好的真絲。
風度翩翩的他手裡摸索着一塊玉佩,膝蓋上放着一件做工同樣精緻的粉白旗袍,旗袍上繡着一朵朵曼陀羅。
“聞箏,你說她會喜歡嗎?”他聲音裡帶着滿滿的疼惜和溫柔,不加任何掩藏。
聞箏面無表情,如同傀儡一樣,“聞箏不知。”
餘燼的指尖在曼陀羅花上拂過,眸子裡卻突然多了一抹悲哀和愧疚,“那她會怨我嗎?”
“聞箏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