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這人粗中有細,對於她隨口說出去的話還是有時刻留心的。
“即墨於鳳家而言是不同的。箇中內情因爲涉及別人的隱私,所以我也不好向您解釋。有兩點可以告訴您的是,第一,君臨知道我的一切情況,第二,即墨也是認可我對他的這種稱呼的。”
因爲鳳小七的存在,蕭遠山多少猜測出了基本情況,不過他顯然也沒有向屠隆更進一步解釋的打算。畢竟蕭崇舒已經和他說起過計劃,不出意外的話,將來鳳殊也會直呼他長孫的大名的。
“行,這是你們的事,即墨都成爲你的晚輩的話,看來你在超隱世家的輩分還挺高。他的心上人真的是你們鳳家的人?”
屠隆可不是沒腦子,相反,她靠一己之力能夠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她自身的聰慧。
雖然她對鳳殊的情況不瞭解,但對即墨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把握的。不管怎麼說,即家都是聯邦特殊的存在,和其他各大世家都是保持着一貫疏離又友好的關係。哪怕即墨再低調,她想要了解的話,也還是有權利與能力瞭解到很大一部分的情況。
鳳殊也不確定即墨什麼時候才能夠到內域去,更不確定鳳家的長輩們會不會允許阿鳳再次到外域來,鑑於比較大的不確定性,她也不好直接給予肯定的答案。
“這一點恐怕屠元帥要去問即墨才能夠知道最準確的說法。”
“你都可以去軍部宣傳部門工作了,打太極打得這麼順暢。”
“謝謝。老師一直說我腦子笨嘴也笨,讓我要多加練習呢。”
鳳殊的回答讓所有人都莞爾一笑。
“四弟妹,老四要是在這裡,一定又要用那種驕傲又得意的表情盯着你不放了。”
蕭崇舒揶揄起她來不遺餘力。
“蕭大哥也不遑多讓。別人都還不是你的妻子呢,你就已經忠心耿耿,只差指天發誓天涯海角都永不放棄了。”
鳳殊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娃。
洪月亮買給小妹的是夏季的裙子,八十多塊錢一條,在當地算的上是挺貴的了,也怪不得丁春花心疼錢。如果是自用或者是送給洪小星,估計丁春花心裡頭還能夠好受些,但平白無故地給關九花錢,丁春花自然是心裡不痛快的。
因爲總是往外跑,關九原本膚色就比一般的姑娘要曬得黑一些,加上長達半個月的軍訓,她這會兒黑不溜秋的,如果不是因爲齊耳短髮,完全就像是個假小子,裙子什麼的,暫時也不適合穿,而且在學校按規定每一天都要穿校服,她便把裙子拿回家來。
知道這個情況後,她二話不說,把裙子摺疊包裝好,第二天就讓洪愛國到鎮上趕集時把裙子寄給了洪小星。
哪怕她如此識趣,丁春花也依舊是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是礙着洪愛國的面,到底也沒有敢再像從前那般對關九大聲呵斥或者打罵。
關九自從想開之後,對丁春花的態度便壓根不在意了。
反正不用愁學費,家裡也不愁她一口飯吃,雖然不能每餐都吃上肉,連衣服也總是穿兩位姐姐用過的舊衣服,但能夠繼續讀書,又能夠鍛鍊身體,她目前已經很滿足了,所以自覺日子過得相當平靜。
只是平靜的生活中也還是有一件對於她來說算是大事的事情發生了,洪衛國一家果然離開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張彤先行帶了兒子去京都,洪衛國押後。
大概是出於愛才的心裡,也或者是希望利用她來督促兒子好好讀書,洪衛國這些年來還真的對關九照顧不少,支持她讀書也不僅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小學階段可是對她開過不少小竈的。
如果不是因爲洪衛國的耐心教導,關九也不能那麼快就融入到這個新環境中。所以對於這一位老師,她打心眼裡還是很尊重的。
知道他快要走的時候,她週末回家時特意到山上去轉悠了一整天,採回來一些野果,又打了一些獵物,機緣巧合之下還不靠毒箭,單槍匹馬獵殺了一匹瘸腿的公狼。
因爲額外的收穫,她便把一整張狼皮送給了洪衛國,還特意做了一張小弓,讓他拿去給洪陽,表示好歹相識一場,老同學走得急,分別禮物是不能不送的。
洪衛國對於她的說法好笑不已,原本是不想收下狼皮的,畢竟對她家裡的事情也知道得七七八八,這狼皮對於關九來說也是個賺錢的玩意兒,但是耐不住她執意要送,便收了下來。
爲了表示禮尚往來,他挑了一些書還有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回贈給她。
洪衛國算是老一派的知青,喜歡舞文弄墨,並不是嘴上花花,而是真正有本事的,他相當癡迷於書畫,閱讀量非常豐富,對於毛筆字與畫畫也都很是有一手。
這麼多年來他也執意要教兒子洪陽習字畫畫,洪陽一開始並不是個坐得住的人,無論如何管教也總往外跑,後來見關九成績總是能夠壓過兒子一頭,洪衛國便在她來請教間隙,每一次都也順便教她寫毛筆字。
關九最初寫的非常不好,總是惹洪陽笑話。但是她毫不氣餒,數年如一日的堅持,加上洪衛國大方地提供了筆墨與紙,還任由她拿回家裡去練習,初中時她的毛筆字已經寫得相當漂亮了,連帶得她寫鋼筆字也非常不錯。
洪陽在她的碾壓下,雖然討厭日復一日的練習,但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爲了贏過關九,或者說至少是保持不輸,他也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字上頭兩人分不出勝負,但在畫畫上卻到底是比關九強多了。
可惜,每每他炫耀一番畫功時,關九總會在考試成績上頭找回場子,而且在離開學校回到家中時,也總是能夠拿打獵的本事來碾壓他,讓他氣得跳腳。
但鬱悶歸鬱悶,洪陽到底不是個小氣的人,所以在兩人相處的氣氛不錯時,也會時常向關九討教該如何鍛鍊才能夠擁有好身手的問題,偶爾臉皮厚起來,還會跟在她到山上去亂竄。
因爲她的存在,洪陽這些年雖然有些鬱悶,但是學習成績保持的不錯,身體也長得不錯。洪衛國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甚至是樂見其成,所以對她很是和顏悅色。
讓洪衛國沒有想到的是,在回到京都不久,另外一個同樣對關九記憶深刻或者說十分欣賞的人就出現了,並且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每每藉着他的名義給關九寄東西。
關九起初收到一系列的輔導書時還沒有多想,後來收到成套的高質量讀書筆記時也只是內心感激洪衛國父子倆的惦記,但當收到原版的英文書與隨身聽時,她就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了。
就算有着鄉親的淳樸情誼,就算是愛惜人才,洪衛國父子倆也不可能免費給她買這麼貴重的東西。這原版書一本就上百塊,一次性寄來了十本,加上隨身聽的錢,那就是上千塊。無緣無故的,他們送來這樣值錢的東西,就算當家的張彤大方,也不可能不介意吧?
關九困惑不已,想着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在結束了第一次期末考以後,便在親戚的介紹下去了省城打寒假工,賺來的錢回頭就全部按照原地址給寄了過去。
爲了怕弄丟那些錢,她挑了一本洪陽可能會喜歡的攝影集,特意用買來的花紙包了雙重書皮,又將錢分夾到封皮裡頭。
最初收到東西的時候,其實她是有客氣地寫信回去道謝的,因爲這些都是她需要的東西,也因爲這些用品加起來的錢並不多,偶爾她也會往回寄一些農家自制的乾菜或臘肉之類,所以她收的心安理得,想着大不了往後考到京都後,再想辦法上門去拜訪,當面感謝一番,將來有來有往纔好。
反正人的一生長着呢,總會有她能夠回報上的時候,沒有什麼好着急的。
只是後來始終不見回信,她纔多少也收回了一些感情,想着時間無情,關係變得冷淡一些,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感激之情放在心裡頭,面子上到底還是要客氣些纔對,便也就沒再特意寫過信了,只是收到書後照例寄些吃的東西過去而已。
讓關九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個學期開學不久,她便收到了一封來自京都的信。
信件不是洪衛國父子倆的筆跡,而是另外一種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鋒銳字體。
關九展開信件,迅速看完了那寥寥數語,最後視線停在了落款上,那三個字讓她有一瞬間的困惑,很是認真地想了想,才從記憶中扒出來一個年輕的身影。
顧明川,洪衛國妹妹的大兒子,據說是個當兵的。
關九思考了半晌,才把信摺好,放回信封裡,又從單行本里撕下來一頁,皺眉開寫。
“顧大哥好,來信已收到。感謝您……”
寫了幾個字,她便有些牙疼,不知道該怎麼寫下去,有種比寫作文還要痛苦的感覺。
關九不是個情感豐富的人,或者說,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她也算得上是一個感情細膩的女孩,但是更多的時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儘管以洪怡靜的身份生活多年後,她總算不那麼木呆了,可除卻在山上打獵時會神采飛揚,平時不管是在家裡頭還是在學校讀書,她都是安安靜靜的,沉默寡言的很,很少會有活潑的時候,更別說吵鬧這種級別的情緒展現了。
她在這麼多科目當中,最怵語文。理科不管是那一個科目,她都總是拿滿分,即便試題十分難,她也最多丟個十分,也就相當於是最後一道大題的難度。文科的話,她記憶力還算可以,加上日復一日的刻苦誦讀,做筆記也很有一套,也學得相當不錯,即便是英語,她也總是能夠拿到滿分的。
唯獨語文,在閱讀理解與作文上,她比較吃虧。閱讀理解時常還可以按照格式或者說套路去回答,作文上她卻沒有辦法做到出色。每每都是中規中矩,說穿了也就是毫無特色,至多算是合格罷了。
也因此,這麼多年下來,她語文算得上是學得最不好的一科,她也是讓所有初中語文老師最想咬手帕無語淚流的學生。
明明其他科目每一次考試都是單科前三的水平,偏偏就語文,從來都進不了前三。這個鐵律,目前看來,甚至還延續到了高中。
如果不是關九學習態度特別端正的話,估計一早就有哪位受不了同僚打擊的語文老師撲過去咬她了。
關九沒有接收到來自於語文老師們的深深怨氣,只是在回信的過程中揪了好幾次頭髮,最後刷刷刷也是寥寥數語,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把信寄回去沒多久,便又從鎮上的郵局裡收到了掛號信,顧明川把她寄過去的錢又全數寄了回來。
她在郵局裡站了一會,當場又把錢給寄了回去,還花了一塊多錢買信封與郵票,寄了一張小紙條給他。
“無功不受祿。”
關九心裡想着這人有些麻煩,以後還是別聯繫的好。
沒有想到的是她的預感十分之準,沒多長時間,顧明川居然又把錢給她打了過來,隨後她也收到了一封信,裡頭僅有一張小紙條。
“學習**好榜樣。”
如果不是因爲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久了,關九根本不會知道他回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樂於助人甚至捨身爲人爲國的**精神,如今她是相當明白的。
也因此,她終於有些苦惱了。
這書跟隨身聽她都收下了,也已經在用着,自然是不能再寄回去的,畢竟寄回去估計人家也不適合用,她要是真的往回寄,可就是打臉了,這事卻是做不得的。
但問題是錢他不收。他不收的話她就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用,更何況他從前寄來的輔導書與讀書筆記質量還是相當好的,她希望這一點以後可以繼續,所以就不能欠其他的更加貴重的人情。
可這來來回回地寄,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