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如來聽到觀自在大菩薩的話語,一聲聲,如春初的雨,打在花間,徘徊在竹下,流翠溼衣,嫣紅撲鼻,蘊含着一種撫平的柔和纖麗,本來不好的面容漸漸放鬆下來,他頭上所戴的五佛冠垂下萬千的金光,似綴着不計其數的太陽,熠熠生輝。頃刻間,周匝流光溢彩,弧光如旋,光明颯颯而來,聚於上下左右,隱隱的,能夠聽到衆生靈之讚歌和禮讚。
整個洞府中,原本緊張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活潑潑的,如驚蟄後的天氣,萬物復甦,欣欣以向榮,希望大增。
觀自在大菩薩用目中餘光瞥到,暗自點點頭。對於大日如來在竹節山搞砸,她沒有厲聲問詢,反而柔音安慰,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原因無他,此事已成既定事實,不可改變,如果發火的話,徒然讓大日如來更丟顏面,以大日如來的性子,惱羞成怒都不一定。反而像現在這樣處理,大日如來覺得心中有愧,說不得接下來做事得有所考量了。
果不其然,大日如來全身瓔珞珠寶嚴飾,華麗高貴,他主動開口,道,“人間界的出現,讓西牛賀洲天機愈發晦澀混亂,妖魔亂舞,如果大菩薩有什麼事兒不方便出手,且交給我就行。”
這番話,聽上去真心實意。
話語落下,霞生石上,彩繞竹間,珠水叮咚而鳴,自身前響起,千百種祥瑞,紛至沓來,充塞於視野裡。
大羅之力,引動規則,心誠則明。
“那就提前多謝佛兄了。”
觀自在大菩薩踱着步子,裙裾搖擺,有凌空乘雲之意,她美眸轉動,眉宇間智慧之光,映照出嘴角淡淡的笑意。這次大日如來在竹節山上稱得上丟人現眼,跟鬼車是仇上加仇,不死不休,如此的話,是否能夠將之徹底拉入自己的陣營?
梵門的人都清楚,大日如來根腳深厚,又有大志,雖然此紀元由於西牛賀洲之事,和釋迦牟尼一系的人走得近,可實際上和彌勒梵主以及其他梵門大勢力往來也密切,真真正正的八面玲瓏。真要是能夠憑竹節山一事兒,讓大日如來徹底倒向釋迦摩尼一系,那稱得上真正的因禍得福了!
“真要可以,那還得感謝鬼車一聲。”
觀自在大菩薩玉顏秀美,眸中卻有冷光,不管如何,鬼車再得竹節山,手中已經掌握了四處紀元中心關鍵節點了,特別還有盤絲洞和黃花觀這樣一脈相承珠聯璧合的,其在西牛賀洲第二大勢力的地位得到鞏固。如此心腹大患,找到機會,定然要將之連根拔起!
接下來,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大日如來告辭離開。
觀自在大菩薩送到洞府外,外面紫竹竿竿,瀟瀟灑灑,枝葉上有着昨夜三更的雨,正和天上落下來的日光一映,浮光躍彩,霜白中蘊含着絲縷金黃,貴不可言,映照着這位大菩薩身在梵國自在鄉,卻又秉承大慈大悲,不忘世俗在苦海中沉淪的芸芸衆生。
她目送大日如來離去後,目光一轉,落到竹節山方向,在那裡,天妖氣越來越盛,再往上,千丈之上,慘綠如聚,鳥首向天,陰戾中瀰漫着上古洪荒的氣象,似乎驚雷閃電,霹靂暴雨,隨時而下,黑壓壓的,非常壓抑。按照這個趨勢,竹節山被對方煉化,只是早晚罷了。
“哼,”
觀自在大菩薩冷哼一聲,收回目光,頂門上慶雲一開,現出大慈大悲之相,捏梵輪,轉天機,開始推演人間界浮上來的界空。
且說在竹節山,橫峰巍峨,四下浮雲朵朵,空寂幽深。當到晨時,天光激射下來,日色一片,狀若赤紅大旗,迎風招展,再經過峰頭反照,染上一縷縷的黛青,流光溢彩,獵獵揮灑。下一刻,一道聲裂九霄的鳥啼聲響起,旋即這一片時空裡,所有的光線,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生靈,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種大妖之感,統御所有。
轟隆隆,
十個鬼車鳥首從雲中探出來,橫在峰頭上,一吞一吸,天運地氣如斯響應,雷鳴聲聲,整個時空,俱是浸染森綠,化爲天妖國度。
轟隆隆,
竹節山這一片時空,在這一刻,彷彿從西牛賀洲上拔高,光明萬丈,雖然比不上自人間界浮空而來的界天,可稱得上此時此刻西牛賀洲中第二受矚目的存在。
轟隆隆,
此時此刻,任何在西牛賀洲中的大能,都感應到,部洲倏爾一震,然後似乎一輪大日躍出水平面,其道大光,煊赫偉岸。
大日東昇,耀眼奪目。
只是此大日不同於尋常大日,其玄黑一片,密佈妖咒,細細密密,密密細細,似乎是不計其數的妖目,透着一股子妖異絕倫。
五莊觀,地仙之祖豁然擡頭,看着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遙遠在天際的慘綠大日,長眉挑了挑,有點驚訝。他雖然通過觀氣,得知竹節山上鬼車佔據着優勢,可那個時候,似有大日如來坐鎮竹節山,與之抗衡。可爲何短短時間內,大日如來兵敗如山倒,讓鬼車鯨吞所有?
“不應該啊,”
地仙之祖捋着鬍鬚,摸不清頭腦,他對大日如來並不陌生,以對方的境界修爲,再加上手中所持的寶貝,輔以梵門在竹節山上的佈局,不可能潰敗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地仙之祖左思右想,不明白竹節山的內情。實際上,別說他了,就是在竹節山中的局中人大日如來都迷迷糊糊,也只有李元豐這個主導者才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剛開始,李元豐就憑藉在竹節山時空中的優勢,利用藏在暗地裡的心魔之主的力量,讓自己加快煉化竹節山時空。緊接着,由於人間界界空上浮,融入到西牛賀洲,引得紀元中心天機更爲混亂,所以趁此機會,李元豐能夠調動越來越多的心魔之主的力量,肆無忌憚。至於最後,就是隨心魔之主一躍晉升爲大羅境界,妖魔雙道果合璧之下,同時上升一個檔次,給予了大日如來最後一擊。
就是這樣,大日如來只能含辱敗退!
“九荒大聖,”
不管如何,地仙之祖對這個不斷讓梵門吃癟的妖族大聖印象越來越深刻了,如此強勢,又恰逢紀元,真的不能不讓人多想。如果說梵門的那個石猴是紀元之子的話,以這位九荒大聖的發展勢頭來看,是要成紀元之主的。
“真的是,”
地仙之祖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原本按照天機推演,此紀元前中後期會是梵門崛起佔據主導,大後期會有天魔亂世,仙道迎來衝擊,再後面,或者說下個紀元,妖族有可能崛起。可偏偏此紀元中九荒大聖鬼車橫空出世,光芒奪目,不可阻擋,很有一種聚攏妖族之運,提前勃發的姿態。
……
不提把目光投到西牛賀洲的各個大能的議論紛紛,在竹節山所在的時空裡,同樣有深刻的變化。九頭獅子九靈就站在自家洞府跟前,他睜開法眼,看到時空中綴着無數的妖紋,自上而下,無所不在,勾動天運地氣,冉冉而來,匯聚在上。
置身其中,滿耳妖音,滿目天象。
就連他原本在竹節山上的權限,都似乎被改天換日,下了一層,就好像,從一方君主成了其座下大臣。
“君王到臣子。”
九靈感應到這一片時空天運地氣被抽離,嘆息一聲,有一點惋惜,可更多地是輕鬆。是的,就是輕鬆,從內到外的輕鬆。如雲出山中,似月落花下,又好像松風吹面,說不出的愜意和自然。
轟隆隆,
念頭剛落,就有大片大片的功德之力垂落,如煙似霞,覆蓋在九靈這個九頭獅子身上,雖然比不上天道功德,但也是部洲功德,彌足珍貴。要知道,這個時候的西牛賀洲可不是一般的西牛賀洲,夾雜着這封神之戰後最強紀元的功德的!
叮噹,叮噹,
從遠方看,就能夠看到,九靈的身子周匝,外繞燦金,內含紫青,囊括日月星斗,山川大地,恍然一個滿是祥瑞的世界。
叮噹,叮噹,叮噹,
隨時間推移,顏色越來越華麗,隱隱的,氤氳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梵門佈置西遊,可不是兒戲,不到九九八十一個的紀元中心關鍵節點,以及和此節點有着不小淵源因果的人物,天時地利與人和,統統都有。具體到竹節山,這就是個紀元中心關鍵節點,而九靈這個九頭獅子和竹節山有不小的淵源。按照原本梵門和太乙救苦天尊的安排,取經人一到,徹底引動竹節山這一片時空的天運地氣,繼而灌注到九頭獅子九靈身上,在他身上完成天地人大圓滿之境,部洲功德加身,給九頭獅子九靈奠定非常紮實厚重地衝擊上境金仙的基礎。
而現在,梵門和太乙救苦天尊的安排成空,但九頭獅子九靈自己來講,卻是好事一樁。因爲如此一來,他不但擺脫了太乙救苦天尊的奴役,而且由於此時掌控竹節山這一片時空的是李元豐的鬼車真身,李元豐給予了九頭獅子九靈比原本更多的功德。李元豐是有功就賞,畢竟在竹節山一事上,如果沒有九頭獅子九靈坐鎮,沒有九頭獅子這樣金仙之下最爲頂尖的境界修爲和戰鬥力,即使千般手段,萬種智慧,都不可能成功的。
至於現在,竹節山事定,到了九頭獅子九靈享受勝利成果的時候。
轟隆隆,
功德之力加身,九頭獅子九靈全身的毛孔張開,每一箇中都隱隱有着竹節山這一片時空的紀元之力輪轉,每旋轉一週,似乎體內就有一種桎梏被攪碎。
咔嚓,咔嚓,
九頭獅子九靈只覺得自己內外通明,神采奕奕,他念頭一動,冥冥中,上次觸摸到的金仙門戶再次浮現出在眼前。古老而又古樸的門戶,斑斑的銅鏽夾雜歲月的痕跡,阻擋住所有,只有自門中一隙中透出的解脫之光,不停擴展,散成扇形,覆蓋四下。白光如織,映照出八鳳吟空,九鸞歌仙的姿態,何止萬千的人影翩然而落,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馭飛龍,遊於四海之外。
“金仙之門。”
九靈身子一搖,來到門前,已經顯出九頭獅子真身,大如山嶽,目銜星河,披着功德之衣,力量驚人,硬生生一撞,把金仙之門徹底打開,所有的解脫之光貫通下來,瀰漫上下。
“咄。”
九靈大步走到金仙之門後,身上的規則之力涌動,隱隱的,居然有一種具現化,似乎羅盤一樣,懸於頂門上,想要開花結果。
“嗯?”
“有人走到這一步了?”
“可恨!”
……
當九頭獅子九靈走到這一步後,就跟此紀元中得道的李元豐鬼車真身,雲霄仙子,清源道人,以及女仙九鳳一樣,不可避免地驚動了跟自己修煉同一規則的各路存在。對於修士來講,這樣的同路人,可從來不是什麼朋友,而是阻道之人,恨不得除之後快。
而要晉升上境,凝練道果,沒有其他的路子,就得把同路之人全部打敗,把他們對於規則的感悟認知歸於一身。
在這個路上,是真正的弱肉強食,是贏者通吃所有,失敗者只能爲成功者做嫁衣。
“不過,”
九頭獅子九靈看了一眼,卻沒有像李元豐等人一般,直接跨上金仙門戶的不悔之路,與其他人爭鋒。原因很簡單,九頭獅子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能夠完全推開金仙之門已經非常不容易,要力壓羣雄,憑現在的積累很難做到。
不過九頭獅子並不急,他剛纔得到部洲功德,已經窺見未來少許的路子。現在他掙脫了束縛,沒了劫數,接下來自然天運滾滾,勇往直前。
越往後,天運越足,機緣越多,總有一天,能夠趁着紀元之力,徹底混元道路,引得諸聖降臨,凝練出自己的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