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口氣沒能出到,陳伯遠覺得很鬱悶。他陰陽怪氣的諷刺道:
“你方書記現在可是老百姓心中的抗災英雄。就算要給也只會是嘉獎,哪能處分你呢!”
聽到陳伯遠怪理怪氣的語調,方劍秋淡淡的道:
“嘉獎我們可不敢要。不過,如果領導們能夠給個以功折罪的機會,那我們還是會非常感激的。”
陳伯遠沒想到方劍秋竟然敢跟他這麼說話。他氣得差點沒拍桌子罵娘。
“方劍秋,你這是認識錯誤的態度嗎?”
“錯誤已經造成了。我除了極力挽回和接受處分外。領導,您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呢?”方劍秋語氣變得強硬起來。他從來不怕事,更何況這件事上他並沒有做錯。當然,他更清楚,現在無論自己是什麼態度,陳伯遠都不會就此罷休。
“你—!啪!”陳伯遠憤怒的掛了電話。
方書記不由自主的挑眉,聳肩,輕輕的將電話掛上。
“方書記,是陳委員?”劉秘書略帶擔憂的問道:“他一定很生氣吧!”
“嗯!”想到陳伯遠此刻的心情,方劍秋忍不住抿嘴笑了。他覺得自己受閨女的影響不小,見別人鬱悶他竟然也會覺得爽快了。
“他們會不會以爲這件事是您在策劃啊?”劉秘書擔憂的道。
方劍秋微微挑眉道:“不光陳伯遠這麼想,連你都這麼想不是嗎?”
劉秘書訕笑道:“主要是那份報紙誤導的。”
這件事雖然不是他在策劃。卻是他家閨女在策劃,說起來也與他脫不了干係。他接有些事就算是對劉秘書,他也不能說。方劍秋不以爲然的道:
“他們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就算咱們什麼也不做。有些矛盾還是無法避免。”
劉秘書點了點頭,覺得方書記說得很有道理。季省長不是顧省長,季省長的個性決定了這省委沒辦法安身。不過,這下鬧大了,季省長自己沒法收場。恐怕還會連累上面的人對方書記有看法了。
方書記桌上的手機響了。劉秘書本能的拿起來,一看是小欣的,他沒有接直接遞給了方書記。
“是小欣。”
方書記接過電話,對劉秘書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去忙。
“爸,看到報紙了沒?”童大小姐在電話那頭問道。
“那麼大的專題報道,能看不到嗎?”方書記聽到女兒的聲音就覺得身心舒暢。笑着開玩笑道:“這回我可被那些記者害慘了,他們這樣做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嗎?”
童大小姐無奈的道:
“這件事從張政加入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了控制。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這樣把矛盾集中激化了。其實也並非壞事。有些東西必需要搬到檯面上來,才能一次過解決。”
“是啊!左右你都有理。”方書記笑罵道:“反正被火烤的也不是你。”
“哈哈,沒錯。”童大小姐大笑道:“您要想當個受人愛戴的好官,那就必需要有承受壓力的準備不是嗎?”
“你啊!趕緊給我回來。”方書記笑着命令道。
“知道了,晚上就到。”童大小姐笑着掛了電話。
季順平的事情已經見報,無論他的後臺有多大。就是做面子,中紀委也必需得出面調查。給老百姓和公衆一個說法。
只不過,童大小姐猜測那些人多半會想方設法拉方書記下水。因爲,政治領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個人犯在大的錯。都抵不過政府官員煽動百姓鬧事的罪大。
事情是童大小姐弄出來的,她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家老爸被人當成陰謀家。她會讓那些人知道,方大人用不着跟他們玩陰謀詭計。就算要用,那也是陽謀。
所以,這件事她並沒有去找身爲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國霖。而是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中紀委,紀檢監察室的樑家誠那裡。別看這兩人身份差着十萬八千里,可是,許多時候,縣官都不如現管。
“樑處長你好!我是童欣華。”
“童欣華?”樑家誠做夢也沒想到,這丫頭會給他打電話。去年她接走了方劍秋,他就再也沒見過她。
“就是去年幫你破方劍秋*案的那個童欣華。”童大小姐怕他記不住自己,又提醒道。
“我記得你,你到北京了?”樑家誠心道,戰鬥力如此強大的丫頭,想讓人不記得你也不成啊!
“沒有,雖然我現在離北京不遠。”童大小姐笑道:“不過,您放心,我沒打算去找您蹭飯。”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請你吃飯了。”樑家誠笑道。
“想請我吃飯,就到雲都去吧。我下午就回雲都了。”童大小姐不客氣的道。
“你可真敢開口啊!”樑家誠哭笑不得的道:“我要請你吃餐飯,還得跑幾百公里的路。”
“這樣才表示出你的誠心啊!”童大小姐笑道。交情套完了,突然,她語氣一轉,正色道:“樑處長,我找你其實是說正事的。”
就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找自己。出於職業習慣,樑家誠正色的問道:
“什麼事?電話裡說話方便嗎?”
“沒什麼不方便的。”童大小姐淡然問:“今天的新華日報您看了沒?”
“新華日報嗎?你等等!”樑家誠手邊放着的正是新華日報,只不過他還沒有翻到那一頁去。他快速翻了幾頁,方劍秋的巨幅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速瀏覽了一下內容。發現那些報道都是對方劍秋有利的啊!這丫頭到底想表達什麼呢?
“你說的是方書記那一頁嗎?我看見了,不過這是正面報道吧!”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中科藥業的事,相信您已經知道了吧!”童大小姐直言不諱的道。
這時,樑家誠的目光突然落到了報紙上的《中科藥業》上。他知道童欣華纔是中科藥業的大老闆。而剛纔那份報道,方劍秋的態度似乎是不準中科藥業入駐雲都。他腦海裡頓時閃過一閃,他們倆鬧崩了?
“童大小姐,你倒底想說什麼?”樑家誠問道。
“這樣吧!我給您五分鐘時間。您把這份報紙看完。然後我們再接着說。”童大小姐說着就掛了電話。
“喂?”樑家誠哭笑不得的抱怨道:“怎麼有這樣的女孩?”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快速的將面前的消息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份報道從表面上看,是雲海省兩位大佬的一次公開較量。只不過方劍秋似乎做得有點過火了,這年代可不適合發起羣衆運動。而中科藥業明顯是站在季省長那一邊的。這也就更加確定了他之前的想法,難道她真的跟方劍秋鬧崩了,轉投季省長的陣營了?
他發現自己還真是摸不清這些商人的心思。特別是這種人小鬼大的商人。他拿着電話,直接打了回去。
“看完了嗎?”童大小姐接起電話,先發制人道:“您是不是覺得季省長是被方書記算計了?”
“我可沒這麼說。”樑家誠立刻回道。不過,從她的話裡,他怎麼還是覺得她是站在方劍秋那邊的呢?想到上次她聯合源田收購中科業藥的事。他腦子裡面倏地閃過一念,脫口問道:
“這個局不會又是你設的吧?”
“哈哈,樑處長,您可真是我的知音。”童大小姐在電話中大笑道。
還真是她在搞鬼!樑家誠不禁爲那兩位雲海老大感到悲哀。他們都給這丫頭算計進去了,看這情況一個也沒跑掉。
“雲海省的官員都跟你有仇啊!你要這麼害他們?”樑家誠開玩笑道。
“樑處長,這個帽子可不能給我亂扣。”童大小姐認真的道:
“我這哪是在害他們?我可是好心好意提醒他們。他們將工業園規劃在西江邊上,這本來就是不合理的,可以說是在犯罪。我不希望美麗的西江,因爲某些幹部的不負責任。而變成一條臭水溝。所以,把後果提前告訴了不知情的沿江百姓。
百姓們知道果之後,也沒幹什麼過激的行爲。他們只是想跟政府提個醒。希望政府可以考慮到後果,顧及到沿江百姓的生存環境。可是他們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意圖用武力鎮壓百姓的聲音。
如果今天這些矛盾沒有被激化。這些矛盾是不是依然還存在?等這個工業園建成後,終有一天矛盾是不是還會被子激化?
只不過,那時候某些人的政治利益早已經撈足,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這些投入了大量資金能源進去的投資商和失了地,受了損失的老百姓呢?他們的利益找誰訴去?下一界政府班子嗎?
您摸着良心說句公道話,這麻煩到底是我給他們製造的。還是他們自己找來的?您說,你們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及時阻止了一次重大錯誤決策?”
樑家誠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她說得確實沒錯,這件事雲海政府處理得的確有欠妥當。犯錯不要緊,可是發現了錯誤不及時改下。卻還要強勢的將錯誤繼續下去。這個性質就變了。而且,照報紙上披露的內幕來看,這其中還帶有許多私人因素。那就更加不可原諒了。童大小姐接着道:
“再說了,我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你也看到了,受到牽連的還有無辜的方書記。至於季省長的私事,決對與我無關。我沒想到那些新聞記者那麼厲害,竟然挖出那麼多內幕。老實說,早上起來,看到報紙,我也覺得驚心動魄。”
她沒想到?這可能嗎?不過,也活該姓季的倒黴,他要是行得直坐得正,也就犯不到這丫頭手裡去了。方劍秋是受到了波及。可是,這丫頭打電話給自己,不就是想給方劍秋正名來了嗎?樑家誠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聽着。
“我打電話給你,也只是想澄清一下這件事情。讓你們的調查工作不至於走錯方向。把你的電子郵箱告訴我,我一會兒把昨天現場發生的錄相和一些證據給你發過去。那些東西可以證明,我說的全是事實。”童大小姐繼續說道。
“謝謝了!我的郵箱號就是我名字的拼音。”樑家誠啼笑皆非的回道。明明是這丫頭想利用他們中紀委給方劍秋正名。她不求他,不謝他也就罷了。最後還得要他來謝她。
“不客氣,等你到了雲都後,請我吃一餐好的就可以了。”童大小姐很好說話的笑道。
“成,沒問題。”樑家誠大方的道。“不過,你們中科藥業與市政府籤的那份協議怎麼說呢?”接着他也提出要求,“這件事要想讓上面的領導,相信是你們中科藥業一手促成的,你們是不是也要表現出一點誠意呢?”
童大小姐鄭重承諾道:
“當然,我們會配合市政府重新做出的用地規劃。而且,我保證中科藥業的製藥廠,無論將藥廠建到哪裡,都會購置世界上最先進的污水處理系統。我們決不會做破壞生態環境的事。”
童大小姐最後這句話,纔算是徹底說服了樑家誠。令他相信,她這麼做的目的,只是要給那些不負責任的領導人一個教訓。而非利益使然。樑家誠爽快的道:
“好!就憑你這句話,我也一定請你吃飯。”
“好,我等着!”童大小姐笑着掛了電話。
樑家誠掛了電話,不禁搖頭苦笑。這丫頭還真是沒有吃虧的時候。回過頭,他又將那份報紙仔細的看了一遍。很快他的郵箱裡就收到童大小姐發來的幾個郵件。他將那些材料該打印的打印出來,然後做成報告,正準備向上報。他的一個手下敲開他的辦公室門大聲道:
“頭兒,上面叫你去開會。好像又有任務給咱們派了。”
樑家誠笑了笑,不用說他也能猜到肯定是季順平的事要立案了。他拿着剛剛做好的那份卷宗,匆匆去開會了。
正如童大小姐所料,中紀委接到的命令是調查雲都*背後的真相。這個目標很明確,人家打擊的是方劍秋這個搞陰謀鬼計的書記。而不是“受害者”季順平。
因爲張政的加入導致方劍秋的過早出現,然後就有了那兩篇同時發出的正反面文章。再有陳伯遠在中央上層的運作,方劍秋成功被高層視爲了最爲不恥的政治陰謀家。而原本的肇事者季順平,則被當成了受害者。
只不過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那件*已經有人站出來負責了。當樑家誠把真實情況,以及此事在社會上造成的影響。即時彙報上去之後。這件事情立刻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國務院立刻下達文件,停止雲海省省長季順平的一切黨政工作,接受中紀委的審查。中央紀委,紀檢監察室的樑家誠處長,被欽點負責此案的審查。並且直接對國務院副總理,譚國霖負責。也就是說,季順平的案子除了他們倆外,其他的人都無權干涉了。
樑家成在準備出發去雲都前,接到了譚副總理詔見的通知。樑家誠在中紀委還算人物,可是跟副總理那就隔着不知道多少級臺階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季順平的案子,竟然讓譚副總理成了他的直接上司。他不清楚譚副總理的意圖,懷踹忐忑的來到了中南海。
“總理,中紀委的樑處長來了。”秘書將樑家誠帶到了譚副總理的辦公室。
“請他進來。”譚副總理擡起頭道。
“總理,中紀委紀檢監察室樑家誠向您覆命!”樑家誠是軍人出身,軍人的素質令他在直面危險時,心裡反而踏實了。
“小樑,快請進來坐。”譚副總理指着辦公桌前的談話椅子,熱情的招呼道。接着他又特意交待秘書,“去給小樑泡杯茶來。”
這種事原本是不用交待的,來什麼人泡什麼茶都有規格的。可是,譚副總理說了,這就證明譚副總理很看重眼前的人。秘書自然的也對這位紀委的處長高看許多。
“不用客了,我是來彙報工作的。”樑家誠有些受寵若驚的回道。
“彙報工作跟喝茶也不衝突啊!”譚副總理和藹的笑道。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身上的氣勢便渾然天成了。無論他是笑還是怒,在他周圍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壓迫感。就如同現在,譚副總理雖然笑得很和藹,可是給樑家誠的感覺卻非常的壓抑。
樑家誠小心翼翼地在譚副總理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秘書很快端來了一杯茶。樑家誠接過道了聲謝。秘書關上門出去工作了。
辦公室裡就只有譚副總理和樑家誠了。樑家誠端着茶杯,禮貌的抿了一口。便放下,等着李副總理的指示。譚副總理一直望着樑家誠,觀察着他的表情。
“總理,我向您彙報一下案情吧!”樑家誠主動說道。
“好啊!”譚副總理笑着點了點頭。
樑家誠便將從小欣那裡得到消息做了一翻口述。其實,在報告中他已經寫過一次了。
譚副總理認真聽完之後,微笑的問道:
“你說是中科藥業的懂事長,親自打電話跟你說那起羣衆是件是他們發起的。你跟那位懂事長很熟嗎?”
“不算很熟,因爲上次方書記的事與她打過兩次交道。”樑家誠如實回道。
“是嗎?可我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你對他的話似乎很信任?”譚副總理依然笑咪咪的問道。
樑家誠心裡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打起鼓來了。難道這位譚副總理也對方劍秋有意見?他趕緊解釋道:
“不是,我一開始也覺得她的目的不純。可是,當我看了現場的錄相。以及她做出的承諾,都可以表明她確實沒有惡意。而季順平同志個人存在的那些問題,我也打電話去報社問了發文章的記者。他們也承認是在警察干涉了他們採訪權之後,纔去挖掘季省長的私事。所以,這件事不能算到她的身上去。”
譚國霖對樑家誠的回答非常滿意。同時,他對小欣的智慧更是佩服無比。照理說,看到那份報紙,一般人都會覺得方劍秋是贏家纔對。他真不明白,那丫頭怎麼就能算到上面會有人針對方劍秋呢?
非但如此,那丫頭明知道方劍秋會有問題,也不打電話向他求助。而是直接把證據發給中紀委。這一招實在是太絕了。
譚國霖早上被事情擔誤了,沒有及時看到那份報道。他是在陳伯遠已經運作完了的情況下才知道的。當時國務院給中紀委的命令都下了,他正想找方劍秋問是怎麼回事。沒想到紀委的人就將那份詳盡報告送上來了。他拿到那份報告和證據,這才能立刻將事情反轉過來。
如果小欣一開始就直接找到他,那他一開始就得與陳伯遠對上了。那樣事情將會變得更加複雜。他和陳伯遠都得迴避這件案子。就算最後季順平不得不爲自己的行爲買單。可是方劍秋在中央各級領導心目中,陰險小人的印像卻也落腳生根了。
可是,現在就完全不同了。一箇中紀委的處長,就把陳伯遠給輕鬆拿下了。而譚國霖,由始至終都是在稟公處理這件事。沒有偏幫任何一方。方劍秋得以正名,季順平也必需爲他自己的行爲負責。
“這件事你們處理得很好。”譚副總理對樑家誠的工作做出肯定。接着又提出希望:
“希望你們去到雲都後,把後面的工作做得更加完善。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這幾句話聽着簡單,可是對於樑家誠來說卻是意義非凡。這就表示譚副總理對他們並沒有額外要求。領導要的是實事求事。他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下去辦案了。
樑家誠從中南海出來,就直奔首都機場與他的幾個得力手下匯合。一起飛向了他們的新戰場雲都。